谢微尘原本红润的薄唇,被她遮成了极淡的浅粉,颜色褪了但不妨碍唇形依然优美,十分诱惑。
苏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像是被黏住一般。直到屋外的鸟鸣声入耳,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
不想她才刚有动作,下巴便被谢微尘及时扭了回来,“躲什么?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很满意苏落的反应。看吧,多看些才好,最好看到不自觉吻上来,他便不用日日克制自己了。
“没躲。”苏落狡辩道。
谢微尘手上略一使力,将苏落的下巴抬得更高,猝不及防撞入谢微尘深邃温柔的眼眸中,苏落忍不住狠狠的唾弃了自己心中龌龊的心思。
觊觎上司,天打雷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金银财帛与男人,她坚决选前者!
谢微尘不知她的心思,又故意凑近了几分,控制住呼吸的频率,让温热的气息和缓的洒上苏落的侧脸。
淡淡的粉悄然爬上苏落的耳尖。谢微尘将变化收入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落心跳如鼓,暗自庆幸谢微尘此刻被她画得失了血色,否则以他平日的风采,这般近的距离的接触怕是更要命,她真不一定能克制住自己。
苏落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
微凉的笔尖与谢微尘温热的掌心形成鲜明的对比,苏落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他每画一笔,她的心跳都要加速几分,简直是度秒如年。
“好了。”松手前,谢微尘故意十分暧昧的划过了她的下颌线。
这下好了,苏落的半张脸都是酥麻的,她没意识到谢微尘在勾引她,只认为是自己心思不纯。
苏落正欲寻些由头转移注意力,柏风的脚步却突兀地停在了门外,他道:“宫里来人了,宣殿下入未央大殿。”他身后还带了几个侍卫装扮的暗卫。
苏落熟练的将谢微尘推倒在床榻上,急道:“殿下趴好,快给我找个帷帽来!”后一句话是对柏风说的。
柏风抬脚步入室内,看见苏落的装扮愣了瞬息才将手上的帷帽递给她,“苏先生要这样上殿?”
苏落灵巧的将绿纱卡进帷帽,重制了一番才将它戴在头上,“是不是和平常时相差很大?这帷帽是傅先生让你拿来的?”知道她需要帷帽的除了谢微尘就只有一刻钟前出去的傅偃了。
想到即将踏入未央宫,苏落心头忽地涌起一丝期待,苏冷融位比九卿,此刻必在朝会之上,等会儿若是认出她,不知是惊喜多还是惊吓多。
“正是。”柏风迟疑片刻,终是直言相问:“外在太过优秀,又将自己与仙神挂钩,先生不怕自己被强留未央宫?”
苏落扬手示意暗卫将谢微尘抬往前院,随即拍了拍柏风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瞬间入戏,“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不必忧心!”
“苏卿。”谢微尘柔和的嗓音从简易担架上传来。他侧身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草纹金镯,不容拒绝的为苏落戴上,“手镯里封了安魂护平安的符咒,你贴身戴着,孤能安心些。”
苏落转动手腕,金镯在光影中泛起幽幽亮光。那繁复的卷草纹路间,藏匿者无数繁复的阵法符箓,此刻若是行家在场,定能惊讶于制镯人的天赋,将镇魂,锁魂的阵法符箓与卷草纹融合的如此贴合,没有一丝突兀感。
“谢殿下,我很喜欢。”她有罪,以后要是再觊觎谢微尘她就做快豆腐撞死自己算了,爱情不长久,兄弟情、知己情却是天长地久,比金坚!
“喜欢便好,走吧。”
这两天,来自谢微尘的礼物收到手软,苏落的心情非常美丽,走路的步伐都透着欢愉。
苏落的欢愉渐渐地感染了谢微尘,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来求仙问鬼那一套苏落完全不懂呐!既然这么喜欢,以后他可以亲手多做几只哄他开心,原本的那个世界,苏落休想再回去半刻,既然来了,生生世世都别想再甩脱他。
宫中之人做事谨慎,传好令,不多问,也不多说,苏落伴着谢微尘十分顺利的走入了未央宫的大殿,随行的柏风也被卸了武器。
“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苏落看着柏风的模样,行了个一模一样的礼。
“儿臣拜见父皇。”
三人的声音交叠响起。
谢微尘挣扎着起身,想跪地给谢靖行礼,白衣内藏着的血包随着他的挣扎被短小的银针刺破,背上瞬间多了些鲜红色彩。
离的近的官员,闻着冲鼻的脓血味,忍不住避了避,也有心软的,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谢微尘按照苏落的吩咐,觉得演够了,才将后半句台词缓慢说出,“儿臣……伤口未愈……无法起身,还……望父皇恕罪。”
三人甫一入殿,谢靖便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绿衣飘飘的苏落。
广袖一扬,谢靖的话语里辨不出喜怒,“都起吧,你好好趴着便是!满身血腥上殿,真是晦气!”谢微尘到了,谢靖不但丝毫不关注他的伤势,还将话题一转,绝口不提两块异石之事。
苏落起身,在御座西南侧精准的找到了苏冷融的身影。
“朕前段时间,新得了一道丹方,名唤长生,想必诸位都知晓。昨夜子时天时地利,丹练成了,既然太子伤的如此重,这丹便赐给太子以表朕的慈父之心。”
“陛下圣明!”百官的声音一同响起,带着浓浓的班味。
随着谢靖话落,内侍将早已备好的丹药呈放到了谢微尘面前。
白玉盏中的丹药通体鲜红,两指宽,圆润如珠,泛着奇异的腥香味,苏落离的近,被窜入鼻腔的气味冲的差点呕了出来。
谢微尘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他面色不变,只是声音低了几分:“儿臣谢过父皇。”
谢靖一步步走下丹陛,龙袍扫过台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谢微尘面前站定:“其实此丹也有你的功劳,前段时间你放的血,有一半都被加入了丹丸之中,混着少女血,男同肝,佐以五灵脂、丹砂、流珠、黄金石、秋石、人中黄、龙涎香等一同炼制了七天七夜方成此丹。”
随着一个个名词从帝王口中吐出,帷帽下的苏落莫名打了个激灵,先不提人血和人肝,丹砂和流珠其实是朱砂和水银的别称,汞含量超高。秋石是童子尿的结晶,人中黄是甘草浸粪汁。前两样能毒死人,后两样能恶心死人。
见谢微尘迟迟没有动作,谢靖忽然蹲下身开口问道:“怎么不服?朕记得你小时候,最想吃的便是吃糖丸了,你看这丹和糖丸多像。”
当了官有了权,个个都想明哲保身,宽阔的殿内死寂一片,每个人的呼吸都仿若可闻。
谢靖一日为君,谢微尘便永远是臣,君王赏赐,臣子无法拒绝。
谢微尘撑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下。腥气入鼻,瞬间勾起了前三世的记忆。
这丹药他吃过三次,也被折磨了三次,他记得前两世是在谢靖的寝殿,彼时他尚不知炼丹的材料,是自愿服下的。第三世则是在御花园,被按着强塞入口。如今看来,同样避免不了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眼看谢微尘苍白修长的指尖就要触到那沾了人命的长生丹,苏落突然伸手,握住了谢微尘青筋凸起的手背,她清亮无比的嗓音落入殿内每个人的耳中。
“陛下容禀,此丹既含殿下精血,当按仙家规矩以无根水送服,否则药性相冲,恐伤大周龙脉福泽。”
西南侧的苏冷融豁然转身,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再怎么压音调,他都能听出来。松弛苍老的皮肤剧烈抖动着,浑浊的瞳孔骤然紧缩。
苏冷融身后的左冯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了半步,手肘撞上了右冯翊的朝笏。“哗啦”一声,象牙朝笏落地,在寂静的大殿里砸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右冯翊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朝笏。
“苏大人你怎么了?”问话的是左冯翊。殿前失仪也是大罪,他需要及时甩锅。
苏冷融枯瘦的手指同他的面色一般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佝偻的背脊瞬间绷得笔直,像是突然撞邪了一般,他的嗓音有点虚,“无碍,方才耳道内突然传来剧痛,无碍。”
苏冷融这两声“无碍”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苏冷融的反应苏落尽收眼底,她很满意。谢靖扫了一眼并未计较,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苏落身上。
谢靖肃然问道:“你是何人?”
苏落收回目光,俯身将长生丹推到谢微尘够不到的地方才缓缓开口,“陛下问的是以前还是现在?”
谢靖将右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以前与现在又有何区别?”
苏落明白,寥寥几句说服不了谢靖,她得给他描述一个完整的世界观,让他获得切身利益才行,那丹丸她自己吃也不会让谢微尘吃,重伤刚愈,再来个重金属中毒,身体必垮。
提前备好的话语从苏落口中款款而出:“这区别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