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出头鸟之后,大殿上稀稀拉拉弯了一群老腰。他们齐呼:“陛下三思!”
在古代俢河修堤算是大工程,必定会鸡飞狗跳的来一场,苏落早有心理准备。
朝廷各路官员的画像,谢微尘早已给她看过,所以每一张脸对应的官位名字她都清楚。
苏落垂眸苦笑,演的十分到位,“也罢,看来要付点代价了。”她对谢靖行了一礼。
“仙人之礼,朕受不起。”谢靖双手扶起苏落后,对群臣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们这帮人,只会处处管着朕,从朝廷捞好处,世上有仙,朕说了这么多年,你们却从来不信,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转机,你们又要泼朕的冷水,哪有你们这样做臣子的!”
大司农执笏跪地,拿下头上冠冕,腰旁绶带,“陛下恕罪!臣掌管天下税收,国库几斤几两,有何东西,臣如数家珍啊!修摘星台已十分不该,在来个河道与大船,这国库臣管不下去了!”
苏落看向大司农泛起毛边的里衣,枯瘦纤细的手腕,弯腰亲手扶起了他,“姬大人别急,我知你难处,我这话还没说完,快把官帽戴上。”
话落,她又将地上的绶带拾起塞入他掌中。这满场的老油条,姬仲渊算是少有的好官了。
苏落端起咄咄逼人的嘴脸,一步步朝朱昇走去,“朱大人既然认为我所讲的都是故事,不如也现编一个如何?”
她早已想通,朱昇若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宰相,谢微尘身上的冤屈早已昭雪,不会拖延到现在,毕竟大周的官僚体系,相权是大于皇权的。
“哼!本官不屑与三教九流之人为伍!”朱昇十分不屑。
这是语气是将她归到了下九流里。苏落扬起笑容,讽笑道:“大人好生清高!”希望一会儿能继续清高。
她未多言,而是对谢靖又行了一礼,她道:“堕了凡尘便是凡人,应受陛下管辖,您为君我为臣,我的礼陛下受得,姬大人所说在理,所以我有一事求于陛下!”
苏落的行为话语谢靖十分受用,“爱卿请讲。”
“入宫时我见苍龙阙下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不如我折些寿数换成法力,在百姓与众官面前做场法事,彰显一下我的仙术,陛下也好踩着台阶,赦免殿下的罪责。”
谢靖心中也在为难该如何处理民愤,这下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谢靖道:“甚好!甚好!只是折寿数会不会……”
在人均寿命不过三十的大周,普通人若以折寿发誓,便算是大毒誓了,更何况苏落直接以寿换法,这冲击力可谓是十分强了。
“不妨事,等我沾陛下的光见到仙界那些老朋友,一颗补丹就能补回来了。”苏落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苏冷融看着苏落在谢靖面前混的风生水起,恨的直咬牙。
苏落:“还有姬大人先前所说今年不是好年,国库空虚,我有一法可解决,每年国库开支,大半都用到了北边和西边的战场,一名军士的年粮供应约为四十石,十五万将士便是六百万旦粮食,一人衣物约为两千三百钱每年,十五万将士便为三亿多钱,这还没算军费和每年的封赏。”
大司农掰指头默算完,应和道:“对,是有这么多,衣物是三亿四千五百万,还有战马的维护费用,一匹每年要用二十万钱,骑兵也是大头。”他越算,眉头皱的越紧,苍老的手也在抖。
苏落看不过眼,安慰道:“姬大人别急,听我说完。军中纪律严明,且个个都身强力壮,不如无战事时让将士在边关屯田种地,缓解军粮压力。若有无家无地的流民迁徙边关,也可收编为军农,国家发放土地、种子、耕具,收获时由国家和屯田的农民按比例分粮食。”
朝堂上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片刻后,大司农姬仲渊第一个发声,他眉间的褶皱都舒缓了几分,“好主意!现在正值春耕,陛下,不如我们现在就商议好章程规则,明天就颁出去……”
苏落没想到姬仲渊会这么急,今天就想商量出结果,这要是如了他的愿,下午茶怕是都要在宫中用了,她还怎么唬人。
眼见计划就要被打乱,还好苏冷融像蚂蚱似的站出来和她叫板,打断了姬仲渊的话,他高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将士们若去种地,岂不荒废武艺,若敌军突袭,难道要拿着农具应对吗?”
苏落不慌不忙:“苏大人多虑了。屯田并非让将士们整日耕作,而是闲时耕种,战备操练仍照常进行。况且,边关将士本就常年驻守,让他们参与屯田,既能强健体魄,又能自给自足,缓解朝廷压力,还有那些流民也有了去处,苏大人嗓门扯的这么高,难道心中藏了更好的办法?”
谢靖一脸期待的望向苏冷融,“爱卿一向才思敏捷,主意出人意料,真有更好的办法?”
苏冷融斜了眼笑里藏刀的苏落,不甘心的执笏行了一礼,“臣无。”
期待越高失望也就越大,谢靖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袖,“站回去!”
“是。”苏冷融非常憋屈。
苏落抓住机会,将话题引回,“陛下,屯田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如让朝臣每人写封奏折,明日再细细商量,眼下苍龙阙的聚集的百姓还在等陛下的答复。”
“可需要朕准备些什么?”
“以寿借法,需以太牢之礼供奉天地,雄鸡、白玉、精米敬献此间山神土地,陛下备好三牲、香案,剩下的我差人回府拿便是。”
苏落的视线下垂,落在谢微尘身上,“烦请陛下差人弄张榻来,殿下如此趴在地面上,实在是有损陛下颜面。”谢靖不管谢微尘,便只能她管了。
“无碍。”谢靖对一边的侍中吩咐道:“听仙人的,去弄张榻来。”
掌管皇权的帝王要什么,都是倾国之力来完成,前后不到两刻钟,谢靖不但差人拿来了苏落故意留在太子府的东西,还临时搭建了两尺高的台子。
苏落随着谢靖到苍龙阙的时候,百姓已经被安抚过了,他们抱着各自的证据,一起站在小小的角落里,他们不在意帝王出宫面世,也对仙人做法毫无兴致,他们殷切关心的至始自终只有榻上的谢微尘,他们想求一个公道,但更怕寒光森森的武器。
一切准备就绪,苏落拿起桃木剑,站在台上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卧在台下的谢微尘。
日光为他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愈发衬出他周身的破碎感。谢微尘的演技堪称完美,她自然也不能逊色分毫。
苏落凝神屏息,默算着时间,她记得今日正午时分,恰有一场日全食降临,只盼她此番重生,没有引发蝴蝶效应。
离正午还有一刻钟。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
苏落手执桃木剑挽了个利落的剑花作为开始,特制的描金香烛摆成北斗七星的模样被她按顺序点燃,清亮且富有节奏的的嗓音从台上传出,四周的细碎讨论声霎时消失。
“首烛敬贪狼,消灾解厄、延寿度人。”
“二烛敬巨门,渡厄辟邪、破除迷障。”
“三烛敬禄存,保命护身、福禄双增。”
“四烛敬文曲,昌国文运,开智明悟。”
“五烛敬廉贞,镇心定魄、祛除邪妄。”
“六烛敬武曲,昌国武运,百战无伤。”
“七烛敬破军,破旧立新、转危为安。”
春风掠过长案,吹得七盏烛火摇曳明灭,却始终倔强不熄,一缕缕清幽的香气随着烛烟袅袅升腾,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台下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他们交头接耳,全都在讨论这股奇异的香味。
苏落脚步轻移,踏着古老的禹步在祭坛上流转。她手中的桃木剑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剑尖似有似无地牵引着烛火的光晕。那袭浅绿的纱衣在春风中翩跹飞舞,台下的人总觉得某一刻苏落会乘风归去。
她打开桌上的高浓度酒精,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撒入桌上的黄纸堆中,手腕轻转,剑尖精准地刺穿浸透酒精的黄纸,又顺势一挑。
“轰!”
黄纸甫一触及烛火,烈焰便如怒龙般腾空而起,火舌窜起足有丈余高。
“老天爷啊!”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一刹后,陆续出现跪地求神祈愿的人。
苏落掷碎装酒精的白玉瓶,让残余的酒精能更快挥发,消除证据。
金红的火光在苏落英气的眉眼间跳动,将她的面庞笼入了一层跃动的光晕中,愈发加重了她的仙气。
谢靖不自觉站了起来。
谢微尘换了个姿势,目光紧紧盯着苏落不放。
真想将苏落藏在他的榻上,可惜年纪太小了,还是再等两年比较合适,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屑与畜生为伍。
就在这亦真亦幻之际,苏落倏然回身面朝谢靖,她道:“陛下,前七句是为陛下、为国祈运,现在请陛下抬头看日,我这法术名唤偷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