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思和元业回到天宫的时候,众神官急急忙忙不知赶去哪里。
元业拉住一个神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去上染宫的驭雷台就知道了。”那位神官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驭雷台?那不是惩罚犯罪神官的地方么?谁犯错了?”沈长思疑惑道
“不知道去看看吧。”元业说着,就拉着沈长思赶了过去。
但众神都没想到,跪在下方的,会是莲尘。
而缘续正在他们的身边哭哭啼啼。
“这是怎么了?莲尘为什么跪在下面?”元业看着缘续哭成泪人,也跟着着急。
“太,太伤心了。”缘续哽咽道
元业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君上问道:“奉正神官,你真的要剖去一半仙体送到凡间?这其中何等痛苦,你可有想过?”
“奉正神官主宰天地三界公正,不可有情,不可有私,此刻的我,难以服众,更难以让三界信奉,本神本为并蒂莲,还请君上行刑剖去半朵仙体连带着七情六欲投入人间,望君上,成全!”
她说的诚恳,说的直率,可这众神间,只有缘续知道,她承受的这一切,不止为三界,还为一人,一个在忘川河畔,执着她一世又一世的那个人。
不知,这算不算是承认了,她心中一直都有着程然的位置,虽然这不足以让天地失去奉正神官,却足以让程然拥有一个新的莲尘。
“好!行刑!”君上终是狠下心应下了她的请求。
只见一道天雷贯穿于莲尘,紧接着,又是一道,缘续吓的直发抖,道道雷声灌入耳中,只觉得浑身发麻,也跟着疼起来。
可那刑台上的,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痛苦的呻吟。
寻常神官历劫还可抵挡,她却跪在那里不逃不躲只为让天雷劈开她的身体。
她痛苦不堪,却又心满意足。
如此,她才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程然,也对得起自己。
缘续抱着那个有着七情六欲的莲尘去了月老红绫那里,而另一半,则交给沈长思和元业带到沈回生那里。
红绫抽了好多红线绑在她手上,一根一根,恨不得整棵树都给她带上,直到把她身上没有伤的地方都挂满了,才收手,叹了口气道:“先这样,你等我织件衣服改天给她送过去,你那本子,好好写!”
“写不了,我看了,空白的,她毕竟是位高于我的神官,我左右不了她的命运。”缘续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无奈说道。
“那小子的呢?”
“写好了,怎么好怎么写,正缘是您给定的,这不就直奔这里来了,帮莲尘求个得偿所愿。”缘续眼泪还没干,此刻却又要哭出来。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得罪,投生到凡间了却心愿,可天上的这个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么?没了七情六欲还记得一切,真的就不会难过了么?”红绫心疼道。
“够了,这就足够了。”
说罢,他们便一同将莲尘托生于凡间的一户富足之家,一生无灾无祸,幸福美满,平安健康。
而他,则守在另一个莲尘身旁,护她永生永世。
他们终于都如愿了。
沈长思和元业将人送到长生殿后沈长思便被沈回生留了下来。
沈回生看了沈长思一眼后撇过头:“伤都好了?”
“嗯,都痊愈了。”沈长思答道
沈回生又忍不住看了眼她:“你等一下,一会我查看一下。”
“好,莲尘看着伤的很重。”
“嗯,毕竟是砍了一半的筋骨,我只能用灵力催她的自愈能力,吊住她的气息,而后就看她的造化了。”沈回生说着便将灵力冲入她的体内:“我成了神官后就再也没用过爹爹教我的医术。”他突然说道
沈长思满脸愧疚的低下头,欲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起,她一直都觉得,沈回生如今这般,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沈回生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一定想得到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复而心软地转移话题:“奉正伤成这样,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不知,不过你可以问问缘续,他虽不敢说与你听,但很好骗。”沈长思一本正经回答道。
“他确实呆傻。”沈回生没忍住轻笑一声,而后表示赞同。
另一处,正在伤春悲秋的缘续突然打了个喷嚏:“阿秋!”
“怎么了?”被吓到的月老很是疑惑。
“会不会是刚刚送走的那一半莲尘想我了?”缘续顿时泪眼婆娑,为他和莲尘千年的感情而深感惋惜。
“不,是天上的这个在骂你。”红绫毫不留情道。
“嘁,我先走了,去沈回生那里看看莲尘,剩下就交给大人你了。”缘续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又顺手理了理衣服,这一切虽然不圆满,但总算是放下了这块压在心底里千年之久的大石头。
“去去去。”
“怎么样怎么样?”缘续来到长生殿的时候,沈回生刚刚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莲尘的体内,可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沈回生也只是作为辅助力量而已。
“我尽力,在她醒之前我都会寸步不离。”
缘续担心地看着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莲尘,刚放下一块大石头,另一块立刻又压了上来。
他转过身难得正经严肃地对着沈回生鞠了一躬:“辛苦大人了。”
“无妨,大人言重了。”他扶起缘续,而后示意沈长思和他离开寝宫,带她查看之前的伤。
沈长思看到沈回生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便知道他这回才算是放下心来。
“元业照顾你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沈回生难得对元业表示肯定
“嗯,他这两日确是受累了。”
沈长思谈起元业嘴角就会挂上轻浅的微笑,虽然她并未察觉,可这一切沈回生却总是看在眼里,于是他又没有好气地别扭道:“如果他不连累你受伤的话。”
沈回生黑着脸,但面上更多的是吃醋不悦的表情,沈长思总是不懂,这回生和元业对她来说明明不是会冲突的关系,为什么总是水火不容。
“好啦,趁着缘续在,你好好休息。”沈长思担心道:“你这般受累,别把身体熬坏了,神官也受不住。”
“管好自己吧。”沈回生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可刚走出几步便后悔,于是暗戳戳咬住嘴唇说道:“我,我累了。”
“嗯,快去吧。”
沈长思看着他的背影,总会忍不住想起,想起自己对他的亏欠,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如果当年她不是那么单纯愚蠢,不知人心世故,她的弟弟是不是就可以安稳恣意地过完一生,遇到喜欢的人,有幸福安定的家庭,甚至在这之前他会做一名自由自在却有归属的游医,而不至于如此时此刻一般,他们之间,连关心,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愧疚之情占满心头。
但其实,她自己又真的过得很好么?
心不安,理不得。
沈长思回到拂怨殿时,元业并不在,殿内的小神官说他被君上喊了过去,果然,没过多久,落寞小狗便哭丧个脸回来靠在她的肩头。
“土灵白氏长孙办婚宴,君上让我去布置安防。”元业说着说着便伸出双手侧着身子将人箍进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年能分到他一半的香火。”
沈长思任由他将自己圈着:“婚宴是哪天?”
“一个月后。”元业颇为不满道
一个月虽然对于布防来说赶了点,但他们确实没有时间经常见面了,难怪元业这般不快。
“我闲下来就去看你。”她安慰道
元业突然松了手,将沈长思转向他面对着面,难得严肃而认真的问道:“你对那日想要带走你的黑衣人究竟是哪个孙子,可有头绪?”
沈长思摇了摇头。
“你仔细想想不要害怕,哪怕有任何的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
“可疑之处?”沈长思低头细想但这几百年间,她确是不知同何人结下过仇。
除非......
“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最好不要离开天宫,元武安不方便寸步不离地保护你,所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他弯下身子与她对视,不是往日里同她撒娇那般靠的极近,而是放得极低,在她刚好能将他的担忧甚至是恳求的神情尽收眼底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有人将她的事放在心上,或许是因为有人替她担心这一切,或许是因为有人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好她,沈长思便只知道,只记得要答上一句:“好。”
夜里,元业瞒着沈长思独自来到长生殿。
沈回生倒是很意外,见到元业脸色那般不好,便认为是沈长思出了什么事情。
“出什么事了?”
元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客气地问了出来:“长思很好,只不过,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你能不能将三百年前的事情说与我听?”
沈回生不解道:“我以为我们姐弟二人的事这天宫中的神无一不知晓的。”
元业听他这般语气便立刻补充道:“细节,或者说,前几天那个黑衣人是谁,你可有头绪?我细想长思为神三百年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以至于有人要如此加害她,所以我猜测......”
沈回生听他这般询问面露难色,虽只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元业捕捉到。
“没有。”
“没有?”元业诧异地问:“真的没有?”
沈回生正视着他的眼睛,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慌张,再次肯定道:“没有,至于细节,你自己问她吧。”
说罢,沈回生便进了寝宫,忽视掉元业脸上惊讶甚至气愤的表情。
果然,他还是露馅了。
但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看见那个持刀的黑衣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如果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那他是不是应该告知元业当年他为人时的种种。
或者,他还有别的选择去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