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脖子上的吻痕过了四天才完全褪去。
——细皮嫩肉的确实不怎么禁折腾——苏尚看着那修长白皙的脖子想着,然后在不经意间对上了钟南的视线。
当天晚上二人再次“切磋”了一番。
苏尚其实本来并不十分想要,是钟南主动招惹的,于是…..
没有了初次那般“急功近利”的心情,苏尚这次倒是好好“体会”了一把,他发现钟南挺会的,和此人的作战风格一样,在这种事上钟南也有办法促成双方高效高质地完成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和感情色彩。
果真应验了那句“各取所需”。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你恰好是我会感兴趣的类型。”钟南说。
而苏尚也接受了有这样的“需求”的自己,虽然偶尔会因为对象是钟南而感到一丝困惑。
钟南出生在一个无政治属性、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民用太空基地,没读过什么书,生长环境是苏尚所不了解以及无法想象的,他的一些世界观也是苏尚无法理解的。
例如他说:“别担心,我已经订婚了,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
苏尚:“……”
“要正视自己的需求,就像吃饭、洗澡一样。不带入感情就没问题。”钟南说。
但在苏尚的世界观里,既然已经订婚就不要在外沾花惹草了吧。
“结婚前这些也是被他(未婚夫)认可的。”钟南说。
苏尚:“……”
还例如,钟南十分崇拜由一位名为聂婷的无政府自由主义领导者创立于百年前的“自由精神”理论,甚至将这几个字刺在了自己左臂内侧。他认为自己的意志和精神都是自由的,宇宙浩瀚无边,而他可以任意徜徉其中。
但苏尚认为钟南其实根本就不理解何为自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和磨合,苏尚发现自己没必要去了解和剖析钟南,两个人只要能维系好“各取所需”的平衡就行了。
生理需求之外,两人只需好好配合作战,待战争结束之后,钟南带着他的兵团拿到丰厚的佣金,而自己在钟南的支持下立下战功,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鞭,或许永不会再见。
本着这个共同目标,两个人逐渐也会稍微迁就一下对方。例如,钟南会将一些容易被记住、有存在感的“局点”让给苏尚,苏尚也会帮钟南处理他最讨厌的各种书面报告、文件。
钟南的免疫力有些先天问题,特别容易感冒,看到他生病,大家便都知道最近气候、磁场会有比较明显的变化,然后在日常起居方面进行相应调整。其他人把钟南生病当成某种服务于大家的“风向标”,而苏尚每次都会好心地嘱咐他多喝水,盯着他吃药,即使晚上不做什么也会去他房间看看。
苏尚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变得圆滑了,他现在能够深刻的地理解为什么一些看上去没什么意义的举手之劳却能产生不错的效果。
混在雇佣兵团摸爬滚打的这大半年促成了苏尚快速的“社会化”,他从一个没有实战经验、自命清高的军校毕业生变成了学会随机应变、积累了些许情商的军人。
或许他生来并不是个不懂变通的性子,只是之前的经历和环境没有给他习得这项能力的机会。
偶尔还是会感到孤独,但感到孤独时的心境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以前这种孤独更多带给他的是无助和无力感,而现在仅仅剩下对于远在第四星的母亲和曾经温暖的家的想念。
“你会想家吗?”苏尚这样问过钟南。他对于钟南的背景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的母亲和“未婚夫”一起生活在故乡那个民用太空基地。
“不会。”钟南回答:“每次打完仗我都回去呆一段时间。”
“你有想过或许某天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么?”
“回不去?战死了吗?”
“可能吧。”
“没有。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苏尚不知道钟南这种迷之自信从何而来,大概就和他脑子里其它的一些奇怪思想一样,来源于自己并不了解的世界。
而苏尚自己确有认真思考过这件事,他甚至写好了遗嘱。
他并不想成为会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之子,但对于自己的人生来说,如果不能出人头地,英勇战死沙场也许算是个最好的结局了。母亲是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愿的。
苏尚身处的这片战场经历了大半年的战役后以唐四共和国的胜利告终。
灰豹如期收到了佣金尾款和额外的奖金,苏尚也得到了部队的书面表彰和奖励。
此时在另一个战场,唐四星对唐五星的战役已经打响,战事更为艰巨和复杂。
华上校亲自飞来基地面会钟南,希望灰豹能够继续协助唐四共和军参与接下来的战役,并提出了更为丰厚的报酬。
钟南并未马上答应。
“我想回去休息几个月。”钟南告诉苏尚。
此时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
“但华上校那边等不了。三天后我也要去报道了。”苏尚说。
“他可以联系其他兵团。”
“但此刻他最信任的只有灰豹。这次我也会带兵,第一次带兵,我希望能并肩作战的搭档是你们。”
钟南转头看向苏尚:“是华上校拜托你的吧。”
“….对,他希望我能劝劝你。”
其实苏尚内心也希望钟南可以留下,然而他终究还是开不了口,即使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的隔阂。
“这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事,得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好。等你消息。我先走了。”苏尚起身开始穿衣服。
两人之间一直有些默认的规矩——不会亲吻对方,再晚也不会一起过夜。苏尚觉得这样很好。
商量了两天后,钟南再次面会华上校,根据战役时长、难度、潜在伤亡损失等做了预估,提出了一系列苛刻要求以及堪称天花板的佣金数额。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性,华上校认真思考了一下、经向共和国政府汇报后答应了钟南的条件,并支付了总佣金的50%作为定金。
第三天,苏尚和灰豹兵团一起出发前往第五星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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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战场的总指挥是付翔西,苏尚听令于他,直接给灰豹下达指令的也是他,苏尚和钟南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伙伴。
第一次亲自带兵肯定会紧张,但有灰豹的辅助苏尚还是挺有信心的。
在他看来,灰豹值得信懒的点就在于他们并不会插手任何战略事宜、且理解力和执行力都极强,“使用感”非常好。以前钟南那些“漠不关心”的行为现在对苏尚来说完全能解释得通,钟南的脸也早就不让人厌恶了。
苏尚不知道战斗中的钟南带着怎样的神情,但每次出战前钟南的状态都是松弛的,看一眼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会踏实不少。
苏尚有问过钟南,如果被下达了错误的、会对队伍造成损失的指令他会怎么处理,钟南的回答是:“和唐四合作到目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付翔西的指令都是准确的。”
“万一呢。”苏尚追问。
“到时随机应变吧。”钟南回答。
在战略方面付翔西确实极少犯错。刚刚晋升中校的他比苏尚年长六岁,目光永远坚毅冷酷,和他的行事风格完美适配。
苏尚在军校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付翔西这个人了,一开始他是以仰慕的眼光看待这位鼎鼎大名的学长的,直到有幸拜读了学长的毕业论文,被他铁血无情的作战思路震惊到。
苏尚一直觉得,不管从事什么工种,前提是做人。例如,军队的将领要深谙战争的意义,纵使会有一些牺牲,所有的行动都要以不损失人民的利益、不无端牺牲他人为出发点。
而在付翔西的论文中完全没有对人的任何怜悯,周围的一切皆是棋子,为了胜利他可以不顾一切,像个毫无人类感情的战争机器。
这是苏尚无法认同的。他不懂这样的人为何可以获得优秀毕业生的勋章,然后一路如鱼得水地在军队里快速晋升。
但他不懂的事情有很多,渐渐地也习惯不再纠结。在自己尚没能力影响大局的时候,他只能管好自己。因此他和付翔西在工作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战事十分枯燥曲折,唐五的军队看上去比他们准备更充分,总体军事力量也更胜一筹,但双方总的来说还是势均力敌的,甚至唐四在某些战役中还能占据一些优势,然而每次在唐四共和军认为自己可以拿到盘点时总会遇到波折。
大概这就是战争的常态吧,苏尚想,不是所有的战役都能像上次对战唐三时那般顺利。
“工作”之余,苏尚继续和钟南保持着“各取所需”的关系,他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但至少没人表现出在意的样子。
他和灰豹兵团的主力团员都熟了,尤其是钟南的左右手贝伶仃和徐大杰,两位看上去虽然都是粗莽壮汉,但其实都颇为机灵变通、心思敏捷,兵团的日常事务也基本由这两位负责,钟南应该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继任者来培养的。
苏尚和徐大杰更熟一些,比起“狡猾”的贝伶仃,徐大杰朴素、实在不少,他还曾悄悄告诉苏尚无需过于忌惮钟南。
“其实钟老大打不过你的。”徐大杰笑眯眯地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苏尚说:“挺难想象以他的战斗力是怎么当上灰豹团长的。你们团里每个人都比他厉害。”
“老大人脉很广,谈下来的佣金都很不错。”
“人脉广更适合去做中间人不是吗。”
“老大很会接活儿,又会带团打仗,跟着他安全系数比较高。我们这行,接容易的活儿赚不到什么钱,接厉害的活儿又很危险,接哪些活儿是相对划算的、怎么去和雇主谈条件、这些都是老大最擅长的;打仗的时候怎样提高效率降低危险性,这是老大得考虑的;遇到了艰险时刻,是投降保命还是奋力一搏、怎么搏,这也都是老大要决定的,因为雇佣兵团一般不会不经雇主同意自行投降,否则可能拿不到尾款。这些都太复杂了,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
要考虑难度、危险系数,还要兼顾效率、收益,确实不是个简单工作。
“其实我们内心都很怕钟老大。”徐大杰接着说。
“哦?”苏尚面露讶异:“这我真没看出来。”
“嘿嘿。”徐大杰笑了笑:“您慢慢观察吧。但您不需要顾忌这些,毕竟您是军方的人。”
在苏尚看来,钟南是个平易近人、讲道理的团长,外貌和气质也是整个灰豹兵团里最没攻击性的,平时团员们和他的互动挺多,因此他不懂徐大杰所说的大家忌惮钟南的点在哪里,或许他们忌惮的只是团长那个位置吧,毕竟在战场上,雇佣兵团战士对团长必须绝对服从。
年底,唐四星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到来之际,战事也正值临时休整期。
苏尚的妈妈给他寄来了节日传统的手作点心和自酿米酒。刚好当晚苏尚和钟南“有约”,苏尚便将这些带去了钟南的房间。
钟南算是整个基地和他关系最近的人,苏尚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
钟南看上去很意外。
“这些唐四星过节时大家都会吃,我母亲亲手做的,你尝尝?”苏尚说。
他看着钟南一脸狐疑地拿起点心,端详了一下,慢慢送入口中,嚼了两下,随后面露惊喜。
“好吃。”钟南说。
“还有这个米酒,没什么度数、不会醉。”苏尚拧开酒瓶给钟南倒了一杯。
“好喝。”钟南喝了一口后说道。
“那你多吃点。”
“我们那里没有这些。”钟南边吃边说。
“你母亲应该也有些拿手菜吧?”苏尚问。
“没有。她是需要被人照顾的那个。”钟南说。
“….哦。”
“你怎么不吃?”钟南看向苏尚。
“这些我从小到大都在吃,不稀奇。”苏尚说。
“这是你妈妈的心意,那么远寄过来的。”
“嗯,我也吃点。”苏尚笑着拿起一块点心:“要不要给兵团的兄弟们送一些?”
“人那么多,不够分。”钟南说。
“每个人随便尝一点就行了。”
“不用了。不是所有东西都适合分享的。”
听到钟南这样说,苏尚心里没来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