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睁着眼半躺在病床上。

——真是荒唐——他想。

自己被一个刚来两个月的下士强bao了。

——实在太tm荒唐了——

下士刚压上来的时候他尚有一丝意识，但却连伸直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比起即将发生的一切，压倒他的是面对命运而无法反抗的巨大无力感，就像他看着一下下扎进自己身体的尖刀时；得知自己的故乡被炸毁亲友无一幸存时…..

然后他的前胸如撕裂般剧痛，彻底失去了意识。自己并没有清醒着经历全过程，这算不算一种倒霉的幸运？

苏尚呢？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毕竟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

苏尚会怎么想？那么珍视的东西突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夺走了。

他是不是不能接受？

门开了，年长军官走了进来。钟南刚落地时就是他去接的钟南，也是他一直和唐五对接。

军官神色复杂，踯躅了半天开口说道：

“实在对不起…..是我没交代清楚。”

“我以为保持低调是最好的方法，但没想到……”

“对不起。”

“苏尚知道了吗。”钟南问。

“嗯……”军官神色更加复杂。

“怎么了？”

“他的情况……”

苏尚把涉事下士揍成了重伤。

下士本来要被带去总部接受审讯，即将出发的时候不知苏尚用什么办法冲了过来，将下士摁在地上，揍得每一拳几乎都下了死手。

他从未如此想要一个人死，即使在当年钟南遇刺时——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救钟南，再加上“刺客”是被人下药控制的而非出于自我意识。

但现在这个畜生怎么能对钟南做那种事，钟南低血糖，身体不舒服，已经失去意识了，在这种情况下畜生怎么还做得出那种事……

然后苏尚被关了禁闭，一直到现在。

下士强bao钟南的理由很简单——当时那个状态下实在无法自控，再加上他以为钟南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劳改犯…狱警里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他一个，就算今天他没得手明天也会有别人找机会做这事儿。

表面看上去正常的农场背后其实挺肮脏的——有劳改犯主动献身以换取好处的，也有被狱警强迫就范的。苏尚刚来的时候也被骚扰过，但他一副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再加上体力奇好干活儿不要命，很快也就没人再敢惹他了。

总部决定彻查这些事，清肃农场的不良风气。

苏尚被关一个月禁闭后放了出来，“脱密期”加了两年。

因为身体原因，钟南不需要再从事农场的任何工作，也不会接触到任何不相关的人。

他和苏尚被安排在农场深处的一处石头小房子里居住。

“算是因祸得福了吗？能住在一起。”钟南笑着说。

苏尚也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之间没再提过任何关于强bao的事。下工后苏尚对钟南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钟南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样的照顾，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相敬如宾，肢体交汇甚至还没有以前多，即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是睡在两张单人床上。

——苏尚真的很在意吧——钟南在心里叹气道。

他不知道的是，苏尚的确在意，但在意的点和自己以为的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苏尚有多渴望和他亲昵，但苏尚不敢，他必须控制自己。遭受这么严重的侵犯心里肯定会有创伤吧，苏尚怕自己行为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钟南的应激反应，进而将钟南越推越远。

农场里没人知道钟南的后台究竟是谁，包括年长军官，但都感觉到钟南不能惹，因此除非有特别需求，否则都离钟南远远的不会主动接近。石头小房子没有狱警驻守，只有些士兵远远巡逻。在苏尚上工的白天，钟南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

他每天会跑跑步简单锻炼一下，其它的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发呆。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并不糟，完全可以继续以前的工作。但他能理解和接受现在这样的安排——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这已经是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曾经偶尔会涌上心头的“让一切结束吧”的自毁情绪停留在了过去，和苏尚不被打扰地生活在一起，已经是能发生在他人生中的最美好的事了。

曾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找到故乡被毁掉的真相，甚至来到农场后他都没完全放弃，觉得总有一天自己和苏尚离开农场后还可以继续这件事。而现在他却不再报希望，面对命运的无力感始终压在他身上，如果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希望和运气，他希望能用这仅剩的希望和运气将苏尚留在自己身边。

他当然知道秦罄对自己的感情以及做的所有事，但自己不欠秦罄的，那些事已经用差点丢掉的命抵掉了。

秦罄和自己不一样，他的人生中有更多比感情重要得多的抱负。以前钟南觉得自己一介草民能亲眼见证秦罄实现人生梦想是很了不得的事，后来秦罄为了留住他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草民是不能逆天改命的，能在命运的压迫下抓住手中的小小幸福已是天大的幸事。

自遇刺后钟南偶尔会做奇怪的梦，都是一些支离破碎、和自己不相关的场景，醒来后他只记得自己做了梦，并不记得具体的梦境。

而这次事故昏迷后类似的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支离破碎的场景有时竟能在梦中串联起来，醒后他依然无法记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白天独自一人发呆时他也会努力试图去回忆梦境，但总是徒劳无功。

苏尚也觉得钟南白天总一个人呆着会无聊，但他不想钟南再过来上工，本来就不喜欢有些人看钟南的眼神，经历那件事后他只想让钟南呆在仅有自己的世界。

苏尚从卞岩柏那儿弄了些蔬菜水果种子，决定在石头房子附近种一小块地，一方面可以让钟南打发时间，一方面两人也能吃到自己种的有机食材——他始终觉得有机天然食材比人工食品更有营养。

开垦荒地时，两人在一堵石墙残垣下刨出一个金属箱子。

箱子很容易便被打开了，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照片，一个木雕小狗，几团铁锈色的碎布。

照片里的两位年轻军官，身着的军服是百年前的样式，以苏尚的知识储备并不知道两个人的具体生活年代。

“应该是这儿的前主人留下的？听说这个农场几百年前是私人所有。”苏尚说。

“那还是物归原处吧。”钟南说。

苏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好，将箱子重新埋进了地里。

那天晚上钟南又做了奇怪的梦，梦里他应该有过强烈的情绪起伏，但梦醒后依然无法记得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