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在这里生活过的先人托梦了吧——

钟南以前从没思考过世上是否有鬼神，现在竟有点儿信了，这也让他有些释怀——这样一来那些梦魇、心悸仿佛就都能解释得通了，虽然怪梦应该是从来农场前就开始了，但这种事儿本来就不能用科学解释。

但先人所托为何呢？

那天之后，钟南梦中的人都有了脸，有时是这两位男主，更多时候是其他陌生人。他也逐渐能记住一些梦中的情景片段，全都发生在过去，有百年前的，有的甚至更久，交织着误会、冲突、别离，全都让人痛苦。

虽然自己身处旁观者的角度，但梦中人的痛他却总能感同身受。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呀，我只是个局外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钟南越来越怕做梦甚至害怕入睡。

“我好像出了些问题。”钟南终于忍不住告诉了苏尚。

苏尚其实已经发现了钟南的异常——他看上去很累，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苏尚以为是因为最近换季导致的不适，但钟南并没主动告知，他怕钟南嫌自己反应过度所以也忍着没问。

“总做奇怪的梦。”钟南把怪异的经历和苏尚简单说了一下。

“是不是风水原因？”苏尚皱着眉。

“什么是风水？”

“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听说环境可能会干扰磁场影响运势这些….要么我们换个地方住？”

“但其实我很喜欢这儿，在故乡以外第一次有家的感觉，而且也不会被其他人打扰。”钟南说。

苏尚也很喜欢这里，让他有莫名的踏实感。

“那怎么办….要么…..我们睡一起？这样会不会好一些？”苏尚试探道。

两人至今都是规规矩矩分床睡的，苏尚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是两个正值壮年又心仪彼此的正常人，但那件事之后，谁都没有要主动更进一步的表示。

当晚两张单人床就被并到了一起。

（然后当然且终于发生了该发生的事儿此处省略1000字。）

苏尚抱着钟南。

“小心肝儿。”他忍不住在钟南耳边轻轻说到。

这种词汇本来并不会在他的字典里出现，都是因为农场那些工友！

现在的他不再是刚进农场时那种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子了，平时休息时会和别人聊几句甚至开个玩笑。

“你的小心肝儿最近怎么样了？”几位比较熟的工友总这么问。

一开始他完全不能接受——如此恶俗的词怎么能用来形容钟南！

“但你就是把他当作心肝来疼的呀。”工友笑道。

他们总这么说，渐渐的苏尚也不觉得特别反感了，有一天甚至突然觉得，要么试着这么叫叫钟南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反正钟南确实比自己的心和肝都重要、岁数确实比自己小一些、身高也矮了两三厘米，反正钟南不会因为被叫“小心肝儿”而甩了自己。

钟南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看向苏尚，然后伸手拍了拍苏尚的脸。

“苏尚，你也被’前辈’上身了吗？”

“没有。就想这么叫叫你。”

“…..”

“就觉得总叫名字可能也挺没意思的….”

“…..小狗。”钟南说。

“啊？”

“所以我也可以叫你小狗是吧。”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小动物吗…..”

“是特别可爱的小狗。”

“…..要么以后还是叫名字吧。”

“叫什么都可以，你能开心就行。”钟南说。

那晚苏尚真心实意地感谢曾经住在这里的先人们——如果他们真存在的话——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自己和钟南的吧，不然如此幸福完美的一晚不知何时才能出现。

但他只知道先人们反复被钟南梦到，却不知道钟南在梦中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不过那晚钟南久违的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

——————

经历了几晚的平静，梦魇又开始打扰钟南，但他不想被苏尚知道，他明白苏尚有多珍惜现在的一切，离开这里他不确定是不是还能继续和苏尚不被打扰地生活在一起。

所幸即使在做噩梦，从外表看来沉睡中的他应该毫无异常，深夜被心脏痛醒睁眼的时候，身边的苏尚都在一脸幸福地睡着，在那些时刻他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些没什么大不了，他的心中不再有之前的恐惧感，为了苏尚他可以忍受一切痛苦。

但生理上的异常是无法被忽视的，他总是会心悸，但大都发生在睡醒后以及白天，那时苏尚并不在身边，好在再难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每三个月他都会做一次体检，熬到体检时再看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了吧。

但他没等到那天。

一个寻常的日子，钟南猛地睁眼时已是天亮，苏尚不在身边。

他坐起来，全身发麻，控制不住地颤栗着。刚刚他经历了至今为止最冗长的梦境，梦境中的很多人和事都与现生重叠，更可怕的是，梦里的主角是自己和苏尚。

细节太多太乱钟南根本盘不清楚，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反复死去，以及苏尚每一次抱着死去的自己绝望至极的样子。

心脏传来绵密的刺痛，这种刺痛迅速升级变得难以忍受，甚至连呼吸和行动都有些困难，这绝对是生理性的病变了，在身体失去知觉前钟南挣扎着按响了警报，随后陷入了昏迷。

昏迷只是□□上的，他的精神依然是清醒的，他随着自己清醒的意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