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初六,我们俩在家蜗居。初七,回花花世界整理花材。初八,开门大吉。而第一个小高峰便是西方情人节。花店里的玫瑰花一扫而空,尤其是红玫瑰。
我整理着手中的卡罗拉。顾客订了十九纸包装,寓意着热烈的爱恋长长久久。但多刺的卡罗拉让我又爱又恨。十个指头,被高傲的它无心得小口不断。但为了赶工,这些小打小闹我们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简直无暇顾及。
“唐唐,好了。”我将手打玫瑰递给她,她接过稍作整理,上包装。
一声推门,我掀开帘子准备招呼,不料是张扬。
依旧是西装笔挺的他这次见我,并没有上次的局促,而是大大方方着:“想着你应该在这里上班,就过来订花。”
既然是顾客,我自然迎了上去:“请问你需要什么花?”同学照顾生意,我自然要给他争取九折。这渠道可行,我还可以群告知。在哪儿不是买,为啥不买我家。
他随意瞟了眼,然后指向玫瑰花:“帮我包一束一百九十九朵的红玫瑰。”说完转向我,字正腔圆着:“送女朋友。”
这可是个大单子,我夸大了笑容向他具体介绍:“红玫瑰我们这里有卡罗拉、高原红、传奇。”
还没等我说完,他微微抬起下巴补充着:“我只要厄瓜多尔红玫瑰。”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心里暗叹:厄瓜多尔红玫瑰国内没有,得提前一周从国外预定,他什么时候懂玫瑰花了?但这张大单我还是有些在意,必须争取争取,继续带上微笑:“厄瓜多尔红玫瑰已经订完了,昨天才到的高原红品质也不错。”
他轻微地扫了一眼,带着淡淡的失望:“那就算了。我女朋友只喜欢厄瓜多尔玫瑰。还想着是老同学,来照顾生意。”然后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流露出了一支明晃晃的手表。
“这位客人。”唐舜华走了出来,“你若是只需要厄瓜多尔红玫瑰,可以去林子街的花丛看看。他们店昨天到了一批,应该还有存货。”
张扬嘴角一翘,然后向我告辞:“那老同学,下次有需要再见。”
看着一百九十九朵的单子就这么推门离开。我咬紧后槽牙看向唐舜华:“你怎么把到手的肥羊送别家去了。”
她却淡定地敲了下我的头:“他的表你认识吗?”听我啊了一声,她一笑带过:“新款omega。”
跟着她往里屋走,我嘟囔着:“他是来买花的。你看表干什么?”
她抽出花瓶里的红色郁金香看势要打向我,我赶紧用手扶住她的手腕,提醒着:“这可是顾客特意订的郁金香,金贵的很。打折了,你到哪儿再去弄一支。”
“你的眼里只知道卖花钱,自然是看不出他到底来干什么。”她轻轻一收,便拿回自己的花,将数量有限的郁金香放进瓶里。
我拿起一支笔直的高原红开始打螺旋,想也不想道:“他来买花呀?”不然,进来干嘛。来看我?来找老同学叙旧?怎么可能。
我只听到唐舜华粗叹了一口气,然后转移了话题:“你和他大学很熟吗?”
“不熟,就是四年了,招呼也没打几次的同学。”说到他,我自然想起了梅梓,“不过,他追过我们寝室的室花。”听她意味深长的哦一声,我继续开开心心地分享八卦:“但是他没追到。”又听到她轻笑一声,我转过身看着在工作的她:“你笑什么?”
她拿起手中的郁金香摇了摇,像一块红霞在飘动:“笑这个男生的心眼可真小,爱记仇。”
我从她带笑的嘴角品出一丝丝异样:“你怎么瞧出来的?”我大学四年都没看出。她就见了一次。难道,真是那块,表?
见她将红色郁金香都握在手中,没有加其他的花材,却更突显了这份红的热烈。她加入牛奶棉定型,看向我:“对,表。”
这个答案让我惊了又惊,但手中的活有点多,也就没继续往下问。晚间躺在铺上,我突然想起了这茬,又不好再问她,只能转而问刘萌萌。
好在她还没有睡,解了我的当局之谜:玉玉,你的神经是加粗还是加特粗?他很明显不是安心来买花。你自己上网搜omega手表是什么价位,就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在你面前显摆了。
其实我想说唐舜华今天说表的名字时,我直接没记下是啥。这会儿有她的补充,我还不赶忙查一查。这不查还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的表咋这么贵,攒工资,得半年不吃不喝。吓得我必须好好再复盘今天张扬来店里到底想干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我立马给刘萌萌回过去:他来炫耀?
刘萌萌加了两字:妥妥的炫耀。
我又问上了:向我炫耀有意思吗?
她大拍脑门:是向你炫耀吗?再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我一拍脑门,发过去:梅梓。
她总算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借你之口,好让梅梓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立马呕吐,她追加呕吐。
我躺在枕头上,看着白瓦瓦的灯,嘀咕着自己这智商,怕是被卖了还会帮别人数钱。不得不向刘萌萌感叹一句:唐唐眼力劲真好,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目的。
刘萌萌几个白眼就发了过来:跟了唐舜华这么久,还没被同化?
我一连三个哭脸:不好意思,悟性太低了。
她还是几个白眼:难得她不嫌弃你。
为了这个不嫌弃,第二天,我可是很乖的在上班。那花材,被我不辞辛苦打理得朵朵都精神饱满,每个角度都有最美的模样。
搞得在规整清单的唐舜华都发现了我的异常:“玉儿,你怎么了?”
我关上冰柜门,朝她送去几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唐唐,你可不能嫌弃我。”见她不解,我赶紧走过去挽起她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整个身子摇摆着,明晃晃地撒着娇:“要是下次我又没听出来别人的话中话,你可得直接告诉我。要不然你就给我打个眼色,或者扣我手心。对你们来说是层窗户纸的事,对我来说,可能是堵城墙。”听到她的笑声,我继续讨巧卖乖:“必须上重量级炸药。”
叮咚,门被推开,我正想开口营业,却先看到一大束红玫瑰,颀长的花杆加上硕大的花头,把后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但没遮得住这位小姐姐飘逸的长发,从丝绒质感的深红里泄出了一片墨黑。红得正,黑得亮,这简单但又抢眼的配色暗淡了屋子里其他花儿们的姿色。
我不经喊出了:“厄瓜多尔红玫瑰。”这就是张扬想要的玫瑰。得提前一周下单才有发货的千里挑一的玫瑰。长在火山下的玫瑰。□□最长的玫瑰。这品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毕竟,正宗的厄瓜多尔玫瑰,我只在网上看到。我们店小,没必要放这些大神。
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我,突然发现不对。我们是花店,顾客应该从我们这里拿花走,怎么还自带花进来。退货更不可能。我们店做不了这束花。
当客人抱着花停在我们台前,缓缓露出红色背后的容颜,我在心里点评着:不愧是拥有这束花的小姐姐,这颜值,不低呀。清淡的妆容,却衬得她更加明媚。
紧接着,她的声音也露了出来:“木木,好久不见。”
这称呼,没听过,不过从她直直的眼神可以看出,这称呼的人,就在我旁边。我看向还被我挽着的唐舜华,几个问号打在脑门上,她不是叫唐舜华?木木难道是小名?一个眼神热烈一个略显淡漠,她们俩认识?
唐舜华可真不像见到故友般喜悦,脸上的冷漠越爬越多。
我正想开口,对面的小姐姐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先行一步:“你好,可以帮我把花拿一下吗?”
进店的,我都默认为是客人。客人的要求,我们自然得应。我刚把手从唐舜华的身上滑下,她却一把拉住,却依旧冷冷地看着客人,不着一言。再笨的我也发现了她俩必有前因,我被迫夹在客人与老板之间,气氛越来越冷。不知可以说什么的我,只能用眼神在她俩身上逡巡,心里直嘀咕:怎么办,怎么办,这就是传说中的进退维谷?我还要不要从中调和?
在我焦灼之际,小姐姐也不纠结,直接将这束长杆玫瑰立在了旁边,然后捏着自己酸软的手臂,娇滴滴着:“木木,这花也太重了。”见她还是没有接话,干脆自己闲情逸致般逛起了我们这个一目了然的花店:“木木,你太厉害了。真的开了一家自己的花店。”
看小姐姐不像来寻仇的,我稍稍放了些心,转头,十分担忧地看向唐舜华,她的目光一直追在小姐姐身上,只是眼里的那些冷,比零下还寒。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回来了?”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知是不是太难开口,她握住我手心的力量微微加强,让我感受她此刻略微的不安。
小姐姐听到她的话,肉眼可见的开心,扭过身子又是一个娇艳的笑容:“是呀,再也不走了。”说完,她还特意往我们这里走了几步。
这可吓得唐舜华拉着我往后倾。小姐姐却不开心地望向我:“木木,你不是说,你此生只爱我一个吗?为什么拉着她不放!”
这简短的话里,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搞得我这个差生简直理不清。只一个“爱”字就在我的头脑里掀起一阵风暴,被席卷其中的我,浆糊一片,脑子里、嘴里,只剩啊?啊?啊?
唐舜华账本:厄瓜多尔玫瑰,进价太高,不适合本店。
卡罗拉玫瑰:又叫超级红玫瑰,最标准的红玫瑰,深受欢迎的一款。花朵大而饱满,盛开后鲜艳美丽,但刺多。花语,热情、热恋、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