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本以为和馆猫一起当绘画模特的机会独此一份,直到他看到迈尔斯在社交媒体上换了新头像,是一副迈尔斯穿着帅气摩托夹克、白背心、黑皮裤和长皮靴,温柔地抱着暴风雪的彩铅画,大白猫眼神和姿态带着微妙的嫌弃。
原来每个人都可以申请的吗?不愧是最受大家欢迎的社交能猫,洛恩觉得自己之前天真的想法有些好笑。其他团队成员可能也得到了一人一猫画像,只是没有迈尔斯那样高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种炫耀对洛恩倒是没用,因为他还有和布利本人同框的机会,那确实独属于他一人。
几天后,暴风雪又有了新的约会提议。
“洛,我忽然想到,咱们可以一起参加别人的婚礼啊?环境和氛围应该都不错,而且我作为馆猫,经常得到这样的机会!”暴风雪兴高采烈地对洛恩说。
“…”洛恩对婚礼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他自己都不想结婚,别人的婚礼更是与他无关。在洛恩眼里,婚姻的本质是法律对弱势方的保护,除了文化上的特殊性,和简单的伴侣注册没什么区别。他现在不再是人类,没有法律能保护他或者布利,即使有,他也不觉得自己很需要。至于其他方面比如税收上的福利,洛恩就更不需要了。总而言之,洛恩是个理由充足的不婚主义者。不过,仔细想想,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馆猫怎么想。
馆猫参加过那么多别人的婚礼,是不是也想以人类形态体验一下?
洛恩不知道该怎么措辞,犹豫片刻,觉得可以拿暴风雪试探一下:“雪球,我就随便问问,你对结婚这个事…”
“结婚有啥用哦,非自然世界又没有婚姻法。”暴风雪睁着无辜大眼睛,诚实回答道。
“…”洛恩属实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干脆,一时愣住,“哦,我明白了,现在说这事可能为时过早,但是,你对婚礼…”
“不结婚怎么办婚礼?”暴风雪更不解了,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啊,没关系,你想办就办,应该挺有趣的,结婚也可以,想结婚就结婚,我可以在婚礼上当不说话的吉祥物,喵。”
从这声喵能看出暴风雪被刚才的对话吓得不轻。
“洛,你别生气嗷,你平时对这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我说话就比较随便。”暴风雪为自己找补道,“我的观点不代表布利的观点哦。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他试试。”
洛恩看着暴风雪思索的模样,心想这大白猫肯定正在给布利编说辞。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恩无奈道,“我也觉得结婚啊婚礼什么的没什么意义,但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随口问问。”
“哦,原来是这样。”暴风雪的大脑缓慢转动,先是显露出几分庆幸,随后又失落道,“洛,你果然对这些没兴趣,你是在拒绝我吗?”
“…”洛恩想了想说,“不是拒绝,我觉得可以试试,但是,人家邀请的是你,一只神奇又普通的馆猫,我怎么去啊?”
“我,负责扮演神奇又普通的馆猫,”暴风雪早有准备,“伪装之后的布利和你,负责扮演照顾馆猫的工作人员,这样就可以混进去了。你不会以为我每次出席婚礼都是一只猫去的吧?在别人看来我可是一只普通的猫,万一我耍脾气大闹婚礼现场怎么办?我又不能表现得太听话,不然会被怀疑听得懂人话。橘子和迈尔斯经常陪我去,还有贝恩-丹德他俩,以及其他一些愿意帮忙的神裔和知情者。再说,咱们只要不在现场蹭饭,应该不会对结婚的新人不公平?他们一般会宴请很多人,多出一个人也没什么。当然,馆猫本猫是有很多好东西吃的,嘿嘿嘿。工作人员也会给新人送些小礼物作为还礼。”
洛恩懂了,暴风雪根本就是有一套蹭别人婚礼以制造浪漫的完整计划。
“可是,既然咱们都对结婚没兴趣,婚礼现场又有什么浪漫的呢?”洛恩问。
“一般景色会很漂亮啊,氛围也好,看着甜蜜的新人,自己会有找个对象的冲动,如果有对象,就很想和对象好好过。”暴风雪实话实说,“看别人婚礼和自己结婚是两码事,就像看别人养宠物和自己养宠物一样,自己养宠物会有一些特别的快乐,但很多人就是没兴趣啦。”
洛恩不得不承认,暴风雪说得有几分道理。
“会不会有些婚礼是在教堂办的…”洛恩说出最后一个疑虑。
“我不喜欢特别传统的异性恋宗教婚礼,即使被邀请也会婉拒,除非是认识的人。”暴风雪耐心为他解惑。
“原来如此。”洛恩思索片刻,“我觉得可以试试。”
“太好了。”暴风雪计谋得逞,一副美滋滋的样子,“我这就去安排,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原来暴风雪真是忽然想到,而非早就有了心意的场合吗?洛恩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大白猫还是一如既往地想一出是一出,冒冒失失的。
刚过了不到一个月,暴风雪就寻到了机会。
洛恩还没来得及为暴风雪撮合情侣的效率而震惊,就看到了暴风雪消息里的下文:【不是我促成的,这对新人是贝恩-丹德的知情者朋友,他们一伙人希望我们能借婚礼的机会去目标地点调查一些事。实际上,这对新人选择结婚、选择在那里结婚就是为了给我创造这个机会,不愧是贝恩-丹德的朋友,好狂野啊!】
暴风雪又补充一条:【你知道,我现在在外面,在他们那里,刚得到消息,就想和你先说一声,让你高兴高兴。等回去之后我再和你仔细讲。等我!】
洛恩已经能想象出暴风雪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场景。
他把消息读了几遍,勉强缕清了事情的因果关系:贝恩-丹德等一伙人拜托馆猫去某个地方调查某些事,为方便馆猫混进去,他们的两个知情者朋友决定直接结婚,把婚礼定在目标地点,然后邀请一大伙人作为宾客,方便馆猫混入其中,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前提下展开调查?办婚礼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洛恩也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贝恩-丹德的朋友,希望这对新人是真的情侣,不然就更离谱了,是不是知情者都匪夷所思。
暴风雪很快就带着新鲜的故事奔回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暴风雪在他的专属坐垫上趴好,一副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架势,洛恩就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昨天晚上,贝恩和丹德的一位神裔朋友,不是那对新人,是另一个朋友,在伊利斯郊区遭遇了一起可疑的事件。”
这个朋友是位不思进取的登记神裔,不是学生也不是团队成员,学过一些用于防身的基础法术,之后便放弃努力,打算以一般人类的身份度过一生。他家里人和祖先都很开明,没有强制他做什么,在法术方面没追求没热情的人,不太可能忽然觉醒成绝世天才,于是他们选择放手,把资源投资到更有潜力的人身上。
不同于之前和洛恩打架的神裔,贝恩和丹德的神裔朋友性格活泼开朗,是个阳光又明事理的年轻人,在现实中是个小有名气的园艺家,和杂色鹰的主唱利爪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更享受自己专业、很能融入人类社会,不喜欢“故弄玄虚”的神裔。
当然,利爪的事业心比他强得多。这位年轻的园艺家在网络上意外走红,却不是个看重名利的人,他对工作的态度完全是随心所欲,完成一单就要给自己放个小假,委托人排起长队,被气走不少。他是土生土长的伊利斯人,在四处旅行之余,也常在伊利斯周边野营探险,社交媒体上专业和闲暇内容对半分,引得一些人质疑他的专业程度,另一批人羡慕他无忧无虑的生活。
听了暴风雪的介绍,洛恩一点都不奇怪这人为什么能和贝恩-丹德夫妇成为朋友,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可以说是非常契合,当然园艺家的快乐大概是不及贝恩和丹德的,因为他既没有永恒的生命也没有情投意合的对象,更没有财务自由到不需要工作,简单来说就是丹德的单身人类拈花弄草版本。
“我今天见到了他,可能是因为资历尚浅、有点冒失吧,感觉他不是个和贝恩丹德同样有趣的人,怎么说呢,尊重他的选择,但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努力上进的人。”暴风雪顺口夸奖自己的好知己,“言归正传,昨天,他独自一人跑到伊利斯边缘的某个荒郊野地探险,然后果不其然地迷路了,还遇到了奇怪的人,差点被灭口。”
暴风雪继续将年轻园艺家的城郊大冒险娓娓道来。
园艺家和洛恩有个共同点:不爱看地图,喜欢随心所欲地乱逛。不过,洛恩至少是在城市里逛,最大的风险莫过于在高犯罪率的街区被盯上,或是因为高资质在偏僻的地方碰上不明团伙,园艺家的胆子就大得多,也不怪暴风雪嫌弃他冒失,他直接在郊区的野地里不开导航随便走,没有饿死冻死在外面,大概是因为伊利斯作为一座小城市还不够“野”。园艺家也承认,他曾在另一个地区的国家公园里迷路过,那的确是方圆十几英里都找不到半个人,他全靠法术的支持才没有丢了性命,在此之后收敛了些,把目光局限在自己的故乡伊利斯。
由此可见,园艺家野外求生的水平尚可,方向感却是毫无改善,昨夜再次迷路,手机定位又不准确,在树林子里兜兜转转到深夜之后,园艺家被秋天的晚风吹得瑟瑟发抖,决定再次求助于救过自己性命的侦察类法术,试图找到个有人的地方问问路。
园艺家这一出手可不得了。
他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附近有个庄园,经常有名人在那里办活动,在伊利斯小有名气,常年有工作人员居住,于是试图找过去求助。然而,他的法术非但没有找到按理来说离得不远的庄园,反而给了他奇怪的反馈:园艺家意识到,自己的侦察法术似乎在很近的地方遭到了什么障碍,无法流畅地伸展出去,转瞬间,异样感又消失了,侦察术正常运转,仿佛刚才的停滞是他饥寒交迫中的错觉。然而,如果他的感觉没错,能阻挡法术的,总不会是现实中的东西。
园艺家得出一个意外的结论:他该不会就在一个屏蔽法阵的覆盖边缘,这才导致侦察法术出现了异常?一般的屏蔽法阵不会在低级侦察术的针对下暴露出端倪,除非施术者就在屏蔽层旁边,只要距离够近,大范围的伪装不可能做到完美,就像变魔术的时候需要观众们坐得远一些。
园艺家被自己的设想吓出一身冷汗,不敢逗留,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他还没跑出几步,就更加惊悚地发现,远处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扫来扫去,几乎是眨眼间就聚焦在他的身上。故事讲到这里,暴风雪的眼神也变得阴暗,像是不怀好意的小孩在讲鬼故事吓唬朋友。洛恩没有被吓坏,但是这个情景着实是让他为不认识的神裔捏了把汗。
“他的第一反应是用法术逃跑,”暴风雪继续讲述,“可是转念一想,刚才的感觉若不是他的错觉,藏匿在这里的人大概是有点水平的,他二话不说就用法术逃跑的话,一是显露自己神裔的身份,二是暴露自己发现机密的惊慌,反而会让敌人下定决心将他灭口,无论是以法术还是常规方式。之后我可能会去调查,但是他本人难逃一劫。敌人近在眼前,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对着手电筒的方向露出疑惑的表情。”
洛恩对这位神裔多了几分敬佩,临危不乱,还能理智思考、及时作出反应,至少是个有勇气有胆识的人。
打着手电来到园艺家面前的是两位穿着警卫服的青年男人。
园艺家佯装不解,问他们有什么事,警卫们上来就问,他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园艺家“如实”回答,他是个野外冒险爱好者,喜欢在深夜的树林里独身一人徒步找刺激。两个警卫狐疑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迷路了,园艺家说有点,但是他不在乎,他就喜欢漫无目的地乱转,为此受苦受冻也无所谓,这就是他想要的体验。警卫听了他的解释,都是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但还是严肃地告诉他,他已经进入了庄园的地界,请尽快离开。
“那又怎样?”园艺家努力维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莽撞探险家的形象,“你们庄园的土地我们普通人也是可以走的,‘漫游自由’有没有听说过?我又没有进你们的建筑或是私人花园,你们不能赶我走。”
他演着演着就入了戏,心中的恐惧淡了几分,愈发地理直气壮,执着地瞪着神色各异的警卫。
警卫们没想到这人是个懂法的,看来对方的兴趣爱好和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是虚构,他们面面相觑地思索了一会儿,又找到了新的借口:“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这附近有猛兽出没,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让你离开。你如果不怕,非要往里走,得先签个协议,保证出了什么事都不向我们庄园追责。我们也很不容易的,万一出了事闹大了,闹上新闻、法院,我们庄园的生意还怎么做。”
“…”好荒唐的借口,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