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胜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回田里,重新拿起锄头。
“朝阳,朝阳,你快回家,你奶喊你!”一道急切的女声在小路上响起,秦胜淼抬起头,认出来人,那是原主的二堂婶,是为数不同对原主有怜悯之心的人,有时悄摸会塞两个红薯干给瘦弱的原主。乔红艳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过来,“你弟上学时跟人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了,老师帮忙带话回来了,你奶喊你去公社卫生所。”
秦胜淼刚收到的记忆里有这茬事儿,卫朝进在学校摔断了小腿,送了公社卫生所打了夹板回家。在家里赖了半年没上学,天天在家吵着要吃肉喝汤补骨头。
原主家连肉票都没有一张的,哪来的骨头汤,最后卫朝阳他亲爹卫大虎被逼的没法了,只好上山悄悄抓兔子,兔子还没逮着两三只,就一个不慎,踩滑了脚,又瘸了一个人在家躺着。卫朝阳她娘姚招娣要照顾两个伤患,一个病号,也没办法下地拿工分了。
全家能下田的人只剩下卫朝阳和她爷卫老头了。卫朝阳她奶苗细花年纪大了,大队安排她割猪草,就这儿还算轻松的活,还是卫朝阳清早4点多起床上山帮忙割好一大半,才能糊弄交工的。现在等于是卫朝阳身上猛然多了两个人的事,没人替工分,年底分粮,只有三个人,全家7口人就只能饿肚子扯野菜了。
也就是从这时起,卫朝阳一个16岁的瘦弱身躯硬是扛起了三座半的大山,从每天早上4点多一直到夜里11点多,全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没停过干活,吃得还比以前更差了。
这样睁眼就干活,直到干不动才躺床上睡觉的生活,卫朝阳活活熬了半年,中间到卫大虎能下地了才缓了过来。这么劳累辛苦下,再加上卫大虎伤痛难忍,脾气暴燥,动不动逮着卫朝阳母女俩摔打发脾气,卫朝阳原本还能跟人打招呼聊天的性格,变得懦弱胆怯,话更少的可怜。往后才有了男主的借机欺骗。
秦胜淼理清了原主的生活线,这个时间点决定了原主近半年疯狂被压榨的悲催生活。人已经摔了,无法改变,让卫大虎避免腿瘸,先让原主喘口气,轻松下,养一下身体。原主这瘦骨嶙峋的样子,长期没有吃饱饭,再不好好吃些有营养的食物,估计是活不到中年了。
秦胜淼回了声“谢二婶辛苦跑一趟,我马上回去。”说完话,扛起锄头就走。只剩下乔红艳和一帮妇女在地里摇头,村里人远近都知道这卫朝阳是个勤快姑娘,任劳任怨,从不挑活,也有几个小姑娘背后笑她,什么都抢着做,能干呗,能干那就多干些呗!
秦胜淼才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她又不是卫朝阳,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在心里细细盘算,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前。
还没进门,就听她奶苗细花尖利的嗓子在那儿干嚎“我的个祖宗啊,你怎么这么不上心,把腿摔坏了啊,是不是三强子那几个小王八蛋哄你去爬树的,我要找他们算帐去!”卫大虎一声吼:“娘,别嚎了,赶紧借辆板车上卫生所。”他回过头,看到卫朝阳还木呆呆地站在门口,大声骂道:“死丫头,还站着干吗?找前头的关二叔借车去。”
秦胜淼“哦”了一声掉头就出门了。过了十来分钟,秦胜淼推着个平板车过来,接过原主母亲手中的一床破被子铺在了平板车上,几个人毛焦火燥地收拾些东西,姚招娣一路上不停地淌眼泪。
跟剧情一样,三个人费了小半天功夫拉着板车到了公社卫生所,说是卫生所,就是不到200平的破旧院子,平时就一个60多岁的老医生常呆着,加上个30来岁的女护士,打打针什么的。卫朝进一身的灰土,脸上也是一道道黑泥,躺在一个铁架子床上叫唤,右裤腿卷起,上面青紫一片,都肿亮了起来。不出所料,老医生按了按腿,利索地正了骨,也不管卫朝进杀猪似的叫唤,几下子就涂了一堆厚厚的药,夹了两块木板,抬眼道:“还好,三个月别用力,吊高点躺着吧。”
秦胜淼退远了些,扯了把凳子坐下来。自己这身子早上就喝一碗稀南瓜汤,这会都过了响午了,一路走过来,肚子都叫几回了,得找点什么吃。秦胜淼感觉自己胃上半部分闷着疼,原主这样吃太差太少,估计早得胃病了,现在还是年轻硬撑着在。刚想到这儿,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像是喊人,她抬头左右看了看。一个穿着干净白大褂,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看着自己,黑亮的头发硬戳戳的竖愣着,皮肤不算白,带点小麦色,一双细长的眼睛,眉毛浓厚,鼻梁高挺。
秦胜淼有点纳闷,“你喊我吗?”
“这么年轻的人,耳朵没问题吧?我冲着你喊半天了?”
“你没名没姓,我知道你喊谁,你怎么说话的了,你耳朵才有问题!”秦胜淼火一下就点燃了,这个愣头青是谁啊,谁认识他啊。
“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名字,你家人要喝水,喊你去打热水。我好心来喊你,你年纪不大,脾气和嗓门倒挺大!”
秦胜淼翻了个白眼,“行,那我谢谢您,您贵姓?”
年轻男人理都没理他,转过身就走了。气得秦胜淼抬脚踢了下板凳。秦胜淼早忘了自己脚上穿的并的不是后世里有着大鞋头的板鞋,就是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疼的“嘶”了一声,这下好了,大指甲盖儿肯定青了。自己脚指头疼的直抽抽不说,那个男人还转头来了一句:“损坏公物,要照价赔偿的。”
“我赔你个砖头,赔!”秦胜淼一边暗嗖嗖地骂着,一边撇着个脚走回治病的房里。
她刚拿起搪瓷缸子准备去打水,“打了水,去朝进学校一趟,给朝进先请三个月的假。”卫大虎阴着脸说。
秦胜淼抬着头,假装可怜地说:“爹,我脚扭了……”还没说完,卫大虎吼了起来:“断了吗,还不赶紧去,再不去,老子打断你的腿!”秦胜淼一弯腰,赶紧闪了,换一招,先离开再说。
秦胜淼迅速打来水,放下缸子,一声不吭了出了院门。
来了半天,正好乘这个机会在公社正街上逛逛,找找机会,得想办法填饱肚子。这个公社正街不算小,光主街道都有四条,围了个井字形,卫生所靠在东边,中学靠在西边,走过去要穿过大半个公社正街了。秦胜淼一路走,一路瞄着,这年头,街面上的房子普遍还是黄泥木房子,搭着黑瓦的人家都不多,大半都是自己晒的土瓦,经不住大雨多了到处漏水。少数不多的几家盖了红砖房,有个小矮院子的。
路过供销社,秦胜淼走进去看了看,太怀旧了,3米多的大柜台就摆一堆的毛巾啊,搪瓷杯子,贝壳油之类,还有一些零散的小食品,称斤的那种油果糖。可惜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秦胜淼擦了擦口水,正准备退出去,进门来了个挽着个头发、提着个篮子的老太太,50来岁,一身蓝布褂子,看着挺干净。老太太张口就问柜台里的妇女,“她嫂子,常贵还没回啊,我这等了一天了,急着跟刚子写信了!”
“他进货去了,最晚明天才能回了。你要不去找找别人啊,写封信而已,别耽误了事。”那女的头都没抬地说。
“这样啊?”老太太满脸失望地准备走了,这举手之劳啊!”哎,大娘,你要写信吗,你纸笔都带了吗,要不我帮你写吧。”秦胜淼微笑地看着老太太说。
“那敢情好,姑娘,来!我们借她个板凳到外面去写。”
老太太唠唠叨叨地描述了一遍,秦胜淼知道了她儿子大刚子在部队两年了没回来,她娘给他说个相亲对象,让她务必今年调假回来一趟。还有隔壁三姑婆腿摔了,儿女不在身边想请个人照顾吧啦吧啦一大堆,秦胜淼全记在纸上,满满当当地写了三张信纸。她写完了信,又读了一遍给老太太听,不经意地问:“那三姑婆请人要一直在身边贴身照顾吗?”老太太细心地把信收起来,看着她说:“不用,三姑爱安静,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想找人帮忙做几顿饭,洗些衣服,提些水之类的。钱也给不了太多,只能给点粮票之类。姑娘你想做吗?”
“我家里人多,我经常吃不饱饭,想找点事情填下肚子。”秦胜淼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老太太看了看她廋弱的身子,一身上下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叹了口气,“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跟三姑家亏得孩子们在部队省吃俭用地寄了粮票来,不然光老人是过不了日子的。你这会儿就跟我去问问。”
到了老太太家,三间红砖房砌的也有些年头了。她进了隔壁院子,在里面说了一阵话,才出来喊了秦胜淼进屋去,三姑婆看起来也60多了,脸色有些苍白,身体看着还好,右腿上也打着个板子,床头放着根拐仗。秦胜淼急切地说:“阿婆,我就是向阳大队的人,我弟在这儿中学上学的,我每天过来帮你把水挑好,该洗的都洗好,做好两顿饭,粮票什么的你看着给,您就管我一顿饭行吗?”
刘三姑看看小孩儿廋叽叽、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难受:“这孩子,我也不是克刻的人,你帮我做好一顿饭,再留一顿饭,其它的你能做些什么就做什么吧,能做好的话,一个月再给你20块钱和10斤粮票。饭就跟我一起吃,我一个老婆子也吃不了多少。”秦胜淼眼泪都要掉下来,心里恨不得要叫亲奶。“我现在就去提水去,井在哪儿。”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水井就是房子后面没几步,三姑婆就是在水井边滑倒的,你过去可小心地。”
秦胜淼手脚利索地挑了两桶水回来,刘三姑一个人住,家里的水缸也不大,挑了两回,那缸就满了。老太太回屋给她拿了两个糙米窝头垫肚子,又找她帮忙写了信封。秦胜淼接过窝头两口就吞了,帮老太太弄完了信,找刘三姑问了粮食都在哪儿。
接下来烧土灶废了点功夫,先摊了几张饼,熬了半锅玉米面,跟刘三姑吃完后,又帮着把剩下的饭食装在盛井水的瓮里冰着。这天气白天看着热,晚上还是凉快的,放在井水镇着,第二天早上灶里添把火就能吃。
秦胜淼忙完了这一切,才告别了刘三姑,她看看天色估计快有4、5点了吧,小跑到到中学,找着卫朝进的老师请了假,又紧赶着往卫生所跑去。这饭暂时有着落了,就看看怎么当个时间管理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