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比李可走得前半个身位，漆黑之中眼神也更敏锐。
所以是乔枝最先发现，面前突兀地摆放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立着几根燃尽的蜡烛，从蜡烛头的样式来看，似乎是普通的那种盒装生日蜡烛。
乔枝伸手轻轻点了点蜡油：“还是温热的，这里刚刚还有人在。”
“那这么说，刚刚闻到味道就来自这里吧？结合着我们刚刚听到的生日快乐歌，也许……”
李可的脑中划过好几个猜想，但全都不是恐怖就是精神污染，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吓自己，她努力甩了甩脑袋不去想这些东西。
乔枝在桌子附近上下来回闻，最后她蹲了下来，在桌角附近捡起来一小块胶带就开始闻。
“这个味道……我们昨天是不是闻过？”
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嗅觉就会变得灵敏，李可平时虽然自认自己嗅觉一般，但这下她还是快速辨认了出来。
“是红丝绒蛋糕，昨天这个味道粘在我头发上，洗了好久都没洗掉，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话一出口，她们两个就都沉默了下来。
昨天的蛋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吱吱、吱吱。”
嘘。乔枝突然伸手抵住李可的嘴唇，还发出嘘声示意她先别说话。
——你！温热的触感让李可瞬间心跳加速，脸也烫了起来，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将头扭到一边尽量不去想不合时宜的事情。
“……吱吱、吱吱。”
房间彻底静下来后，相当微弱的声音传进了李可耳朵里，她当即明白了乔枝的用意。
一阵又一阵、断断续续，相当幽微。
她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到处堆满了箱子、货架以及桌子，她们不得不一直在黑暗中摸路，刚刚李可来回触了几次壁，才大概估算出这里大概有三到四十平。除此之外，她还陆续摸到了两个门把手，不过都打不开。
这不是个太好的预兆，这样连行动都不便的地方，一但发生危险便很难逃离。
“……吱吱、吱吱。”
她们两个一前一后牵着手，朝着乔枝认定的方向靠近，终于，乔枝停了下来。
“有好多纸壳，看起来像是没叠起来的纸箱。”
乔枝伸手先扯掉了最上面的几张报纸，又将层层叠叠的纸壳子接力着递给李可，让她往后面空旷的地方放。
“咳咳咳……”最后一个大纸壳被撤走时，数不清的灰尘瞬间涌进乔枝的口鼻，她咳嗽着往后撤了一步。
也因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纸壳的下方，头发完全遮住脸，在嘶叫声中砸过来的工具锤从乔枝脸边擦过！金属留下的寒气让她整个人汗毛战栗，手快意识一步已经抽出符咒！
“天灵地怪听我召言，炎光迅雷天狗，倾力助我！！！”
天狗从符咒中嚎叫着跃出，利爪不由分说刺向女鬼！
可几乎是同一时刻，同姜姗雪手机被击中那时一模一样的闪电凭空打下，电流声刺啦作响中，天狗呜咽着摔在了地上。
“天狗！”
护着李可的乔枝已经退后了好几个身位，见形式不利天狗，她当即抬手准备将它撤退，然而……
“狗狗乖、狗狗乖……不痛不痛哦。不可以、我说了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狗狗！”
女鬼跪坐下去去，骨瘦嶙峋的手将天狗的头轻轻托到腿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
象征治愈的点点荧光亮了起来，这下就连夜视力并不那么好的李可也能看清，天狗的表情明显由痛苦变得舒缓。
“……吱吱、吱吱。”
伴随又一阵轻轻的呜咽，长着翅膀的小老鼠从女鬼怀中跃出，飞快地逃窜向乔枝。
“寓鸟，刚刚果然是你。”
寓鸟在乔枝脚边疯狂打转，乔枝当即伸手将它撤退，伴随一阵轻快的叫声，寓鸟的使命终于结束了。
“啊！那是我的宠物，我刚刚才帮它过了生日，你怎么可以抢走！！！啧，但是算了，现在有狗狗了……”
乔枝皱着眉想将天狗撤回，然而此时，一种熟悉的不适感从双指位置传来。
刚刚同寓鸟失联时，也是这种感觉。
“不可以，狗狗是我的”，女鬼歪着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她们能猜到她正在看着她们。
“呼。”
突然间，本应该是封闭的杂物间里平地起风，咸腥的海风味道瞬间便灌满了她们的口鼻。
李可在那一瞬间有了溺水的感觉，可更奇怪的是，她仿佛还从片刻的溺水看听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符号、像是图案？无法形容。
但很快溺水的感觉就消失了，乔枝和她反射性地疯狂咳嗽，女鬼则是对着空气叫喊起来。
“什么？！不要、不要，我不要和她们交朋友，我有你和狗狗就足够了！我不要我不要！！！”
女鬼不管不顾地疯狂摇着头站了起来，羸弱的手臂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居然能稳稳抱着天狗。
“咔嚓。”
随着她的动作，房间内传来一阵木门开启的声音，身形细长的女鬼就这么站着，仿佛一根不起眼的电线杆。
然后，她的头转向她们，更准确来说是李可的方向。
“她说牌子在你身上，我不想跟你们做朋友，所以我不要了。”
抱着天狗的女鬼转身跑进了其中一扇门，乔枝拔腿就要追去时，李可终于问出了那个哽咽在她喉咙里的问题。
“等等，先告诉我——”
“这个女孩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而且如果是鬼的话，你不可能会毫无察觉。”
“所以，她是人……活人没错吧？”
她们的手相牵，李可能感觉到问题出口的一瞬间，乔枝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放松了些许。
紧接着，明明是被问那方，乔枝却正式握紧了李可的手，认真地回复她：“谢了拍档，本来我还搞不懂，以为是我的灵感出了问题，但现在总算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新的问题已经出现。
要说是鬼，乔枝还能算得上是半个专家，可如果面对的是人，那乔枝心里就没多少数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她们除了追别无它法，但要是真出了问题的话……
“没事，到那时，鬼交给你，人就交给我吧。”来自拍档的用力回握坚定可靠。
两人不再犹豫太多，迈步冲进了女孩所在的门。
……
只是这时才敢探出头来的姜姗雪，就没有她们这份情绪上的富余了。
女鬼发出连串尖叫时她刚好踏进房间，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头蹲下来。
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姜姗雪默念着电视里看来的咒语，久久才敢壮着胆子偷瞄那两人的绿色与蓝色。
还好还好，她们的颜色没有变，她们还是能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好人。与之相反，梁汝的颜色已经由过去耀眼的金黄变得黯淡，看来自己选择不呆在她身边的决定是正确的。
姜姗雪合上眼睛，以抱着后脑勺的防御姿态沉默地蹲着，在脑后交错的手则止不住地揉搓自己的无名指。
“谢谢你姥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房间里动静接二连三，姜姗雪始终保持着安全姿势。
没事，相信她们，很快就会结束了……
犬吠、木门开启、窃窃私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周围再没有动静，“已经安全”的念头浮现在姜姗雪的脑海后，她才扶着背后的货架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咦，她们去哪了？
姜姗雪搜寻着记忆中熟悉的颜色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三扇大开的门。
她们进去了？我该往哪走？
姜姗雪踌躇不定，正盘算着要不要原路返回时，手却突然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啊！”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很快又发现，那似乎是某种纸张燃烧后的灰烬，似乎是正好粘在了墙上，又碰巧被她碰到了。
说起来，乔枝好像会使用符咒，那么说难道是这扇门？
姜姗雪在最右侧的门前站了一会，正打算鼓起勇气踏进，余光却又看见另一扇门内有颜色一晃而过。
被颜色吸引的她赶紧定睛去看，只是那颜色距离她似乎很远，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嘶……没看清到底是什么颜色，但既然是颜色，总归是靠谱的吧？”
姜姗雪这么想着，将手上碰到的灰烬轻轻拍去，转身进了那扇有颜色的门。
自己的能力这次也肯定和以前一样，能帮助自己做出最佳选择。
……
又与此同时。
行驶在滨海公路的黑色小轿车上，黄闻君刚结束和女儿的通话，就被开车的赵心语催促着赶紧致电下一通。
“好啦好啦，这才刚到有信号的地方，别急！况且业务部那边也才刚刚给我答复，等等啊让我先看看……”
“哦？”黄闻君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饶有兴趣地发出一声惊叹。
“首先是安喜乐那边的小余，本来宁女士这个单子是她负责的，但她三个月前不是和安喜乐闹掰了吗？原因你猜猜是啥……”
“别卖关子了，我这边开车分不了心，你可快说吧！”
“好啦好啦！原因据说是小余接私单，还把一个姓钟的客户介绍去了楚河。”
姓钟的客户、楚河……？赵心语心里有了不太好的联想，甚至后背沁出了一层汗。
“黄姐，我没记错的话，楚河是业界那家名声不太好的新公司？听说她们的契约兽，全是凶兽喔……”
“正解！”黄闻君丝毫不看气氛地给赵心语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就是那位灵媒，乔小姐托我们查的东西了，她运气不错哦，业务部那边真的有留档。”
“当年业务部去宁女士的别墅调查时，遇到的那位女士叫吕飞霞，她妈妈名字叫吕好妹，十年前是跟着宁女士干活的厨师。宁女士的女儿出事半年左右，有帮人冲进吕飞霞家，打断了她妈妈的一条腿，导致她妈妈落下残疾。”
“哦对了，还有件有趣的事……”黄闻君放大了其中一张街道的场景图片，表情终于正经了几分，“宁女士和吕飞霞一家，似乎都是滨南这边，一条叫滨水的街那边出身的人。刚好我们业务部有滨南当地人，她跟我说，滨水街那边早年邪乎得——对了右转！导航跟我说现在不右转，去滨水街得再绕五公里！”
赵心语赶紧打灯右转，幸好公路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不然急急忙忙说不定就会出问题。
说来也是凑巧，刚右转行驶了二百米，前方出现的公交车尾LED灯牌上，就划过了“滨水街”三个大字。
看来很近了，她们俩这次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该怎么让她们还才好呢？
脑内想着该如何让利益最大化，想得都偷笑出来的赵心语，逐渐向目的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