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什么太阳,时间又那么晚,这些衣服晚上还等着穿,自然晾干肯定不行,郑杳把几件小布料放进烘干机。
忙活半天总算折腾完。
一转身,只见沈白宜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见自己看过去,又朝着她笑了笑。
明明在家,倒是弄得跟随时准备被老师点名提问的三好学生似的。
想到这里,郑杳莫名有些想笑。
当然,最后还是把笑意压了回去。
她天天板着一张臭脸,沈白宜都能厚着脸皮赖在她家,要是她再和颜悦色些,沈白宜岂不是更会蹬鼻子上脸?
不过她实在不习惯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共处一室,尤其是这姑娘还总是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瞧。
在沙发上坐了没几分钟,郑杳便不自在地起了身。
沈白宜也跟着起身。
郑杳直接瞪过去,不由分说地打开电视:“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看电视,其他通通不许干。”
想起这姑娘总是钻厨房的行径,她又补充:“晚上我要吃外卖,你不许再进厨房。”
听见头一句,沈白宜还没什么反应,一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她皱紧眉头,忍不住道:“姐姐,外卖不健康。”
她知道姐姐心疼自己,但是也不能吃不健康的外卖啊。
“你一个摔坏脑袋的人,还知道外卖不健康?”郑杳意外,脸上又带了些期待,“想起什么来了?”
姐姐一副只要自己想起什么,就马上要赶她出门的架势,沈白宜立刻否认:“没有。”
她是失忆又不是失智,外面的东西又没有亲眼盯着做菜过程和厨房环境,自然没有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健康且卫生。
她试图说服郑杳:“姐姐,我现在没有不舒服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还是我来准备晚饭吧?”
当然,除了觉得外卖不健康以外,沈白宜更多的还是私心。
她不知道自己和姐姐之前是怎样的相处方式,但她知道,一个人要想在一个家里安定下来,就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从这几天的情形看来,姐姐大多数情况是点外卖吃,自身并不精通厨艺。
属于她的位置正明晃晃的摆在她眼前,她当然要努力去占那个位。
只是可惜,姐姐丝毫不采取她的建议,说得强硬:“没想起什么就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待着,不然直接开门右转,慢走不送。”
沈白宜不敢吭声了。
那间主卧的门再次关上。
看着姐姐的身影被门彻底隔绝,沈白宜扶了扶额,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幕好像很熟悉。
像是以前见过类似的场景似的。
忍不住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她叹气,别的什么忘了也就算了,怎么能忘了姐姐呢?
*
吃完外卖,沈白宜手脚麻利地跟着一起收拾桌子。
又小心睥着姐姐的神情,试探道:“姐姐,我昨晚没洗澡,身上都快馊了。”
郑杳动作微顿。
见她脸上没有不高兴,沈白宜便继续道:“我现在好很多了,今天能不能洗个澡呀?我保证速战速决,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又病回去。”
沈白宜是真想洗澡,她晚上睡觉的那间客卧和姐姐一样香香的,尤其是床,被子都是香扑扑的,她不想自己满身汗味躺在那张床上。
再不洗澡,馊味都要冲出来熏着姐姐了。
后面越说越情真意切:“求求你了姐姐,我就洗一下,很快的。”
郑杳沉思。
她是不赞同沈白宜洗澡的,现在好不容易退了烧,要是洗个澡又烧回去,她可没那么多功夫去折腾。
但沈白宜都说得那么可怜了。
袖子被扯住,沈白宜小心翼翼地看她:“姐姐?”
“……”
又来动手动脚!
郑杳抿紧唇,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板起脸道:“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又着凉发烧,我就把你丢出去,不再管你。”
听出她的意思,沈白宜当即顾不上发晕的脑袋,点头如捣蒜,脸上已经全是笑:“好!”
说完,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姐姐最好了!”
郑杳:???
是她脸不够臭,话不够狠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刚刚是撂了句狠话?
郑杳的脸瞬间黑一阵青一阵,浑浑噩噩回到房间,还不忘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板脸的表情。
瞧着明明蛮凶,为什么沈白宜居然会觉得自己好?
又努力对着镜子做出几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自己这边是没问题的,明明看起来就很凶!
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而且她跟沈白宜说话向来刻薄,也从不摆好脸色,就这样对方还能觉得自己对她好,沈白宜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不对,沈白宜的脑子本来就有问题。
想到这一点,郑杳眸光微微闪烁。
对啊,沈白宜脑子不是坏了吗?可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所以,不是自己不够凶,完全就是沈白宜脑子有病。想清楚后,郑杳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将这件事放下。
拍拍自己都快僵了的脸,她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口气,今天又折腾一天,她早就觉得累了,这会儿瘫着,只想放空自己。
正昏昏欲睡,门外又突然响起敲门声。
郑杳忍不住黑脸。
麻烦,真麻烦啊……
沈白宜怎么事那么多?
恨恨地捶了下床,郑杳满肚子牢骚地从床上爬起来,黑脸开了门。因心情不虞,连语气都冲了几分:“又怎么?”
那冲天的火气想叫人忽视都难。
沈白宜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没敢出声。
姐姐好凶。
她咬了咬唇,又怕又委屈,刚刚准备的话瞬间咽了回去,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郑杳:“……”
这会儿知道怕了?
见人要走,她不客气地抬手,揪住沈白宜的后领子后,直接将人扯了回来。
只是没能控制住力道,沈白宜直接撞进她怀里。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身上压根没什么肉,那邦邦硬的骨头撞过来,把她的胸都撞疼了,差点叫出声。
憋了好大一口气才把那句痛呼咽回去,郑杳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最后问你一次。”这回郑杳的语气没刚刚那样冲,但也算不上好,“到底什么事?”
感觉到姐姐耐心即将告罄,沈白宜这回没犹豫,赶紧说道:“姐姐,那个热水,可以装桶里吗?”
“什么?”
郑杳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姐姐家洗澡,热水是从上面洒下来的。”沈白宜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只能笨拙地比划着从上面洒水的姿势,“这样洒下来的那种。”
郑杳迅速反应过来,她家浴室装的是顶喷花洒,沈白宜用起来确实不方便。
沈白宜还在解释:
“这样洗的话,我的伤口容易碰到水,不是很方便,我想把热水装进桶里洗,但是不知道怎么弄,姐姐可以帮我吗?”
郑杳没应声,但已经开始往浴室走。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是沈白宜给她准备洗澡水,现在好了,轮到她来给沈白宜折腾这个了。
顶喷旁边是挂着手持花洒的,但对于沈白宜来说,可能会不知道该怎么转换。
她拿下花洒,给沈白宜做了个示范,再抬头:“懂了没?”
“懂了。”沈白宜轻轻点头。
郑杳定定看她几秒,又眯了眯眼:“既然你不知道怎么用花洒,那你第一天洗澡是怎么解决的?”
沈白宜被问住,既不想骗她,也不敢坦白自己洗的是冷水澡,只闪烁其词:“就……就那样洗的……”
“我记得你的伤口并没有感染,所以应该没碰着水。”郑杳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她猜测着,狐疑问道,“你那天该不会没洗澡吧?”
“我有洗的!”生怕郑杳误会自己是个不爱洗澡的人,沈白宜立马辩解。
郑杳皱眉。
是,沈白宜的确是有洗的,因为她突然记起来,那天晚上沈白宜洗完澡忘了擦干水,衣服湿哒哒的黏着身体,身上的曲线若隐若现。
蓦地想起沈白宜打开浴室门后扑面而来的冷意,她突然有了个猜测,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你该不会是洗冷水澡了吧?”
被猜中,沈白宜下意识低头,她没敢看郑杳的脸,小声嗫嚅着:“……就……就一小会儿……”
郑杳黑下脸。
还真洗了冷水澡?!
难怪,难怪沈白宜刚出浴室的时候冻得发抖,难怪第二天沈白宜就发了高烧。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让沈白宜睡沙发才让她着凉,为此还愧疚了好一阵。
原来是沈白宜自作自受。
亏她还因为沈白宜发烧的事忙上忙下,还挨了医生不少谴责的目光。
浴室陷入安静,两人的呼吸可闻,沈白宜大气不敢喘,郑杳是气得直喘气。
“姐姐,姐姐我错了。”感觉到姐姐这回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气,沈白宜赶紧认错,“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郑杳黑着脸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她略微停顿,决定晾晾沈白宜,先从兜里拿出手机。
目光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却微微一怔,是那个调查沈白宜的警察?
现在都晚上了,对方居然还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沈白宜的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郑杳呼吸一窒,立刻顾不上跟沈白宜生气,赶紧接通电话。
“郑小姐。”
警察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那个沈白宜的事,这边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