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默和钟羽泽一左一右，悄摸摸地戳了戳翟玉文的胳膊，拜托他往前站站。一如既往，一旦进入到这种氛围里，与李念青对话的任务就默认要交给翟玉文，因为他是第三支队的队员中最能顶住李念青施压的人，其实说白了，就是最能和李念青理论和掰扯的人。

翟玉文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心怀坦荡光明磊落，很有古代谦谦君子的味道，但头脑灵活决不迂腐，加上长相端正颜值抗打，在648局里人气可高了。

可别忘了，翟玉文毕竟在第三支队中承担的是审讯的任务，寻根究底追本溯源的功力深厚，不发功则已，一旦发功，即使是头脑清晰之人，若不聚精会神，也很容易被翟玉文的理论所掌控，顺着他的思路一走到底，掉入他挖好的逻辑陷阱，即使多次回味都不自知，还得感谢对方替自己捋清脉络，这真的要归功于翟玉文从小就被良好的家庭氛围日日熏陶。

说实在的，翟玉文的实力足以支撑他成为648局的一名支队长，可他不愿意。这被局里的某些迷妹们唠叨了很久了，她们摘下经典古文名篇《诫子书》中的那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将之冠在了翟男神的头上。

都说众星捧月，难道所有的星星都甘愿当那个陪衬吗？都说过犹不及，难道只能有捧不能有踩吗？当然有，当然能，还不少呢。

心怀不满者曰，所谓这都什么年代了，文绉绉地拽词掉什么书袋，还玩儿酸儒那一套啊，八股文早废除了好吗！早该被淘汰的老古董，怎么还会有人追捧夸赞，难受，难忍，难绷啊！

不过这位能言善辩的才子本身并不热衷于那些弯弯绕，大多时候更愿意打直球，尤其是面对李念青的时候，翟玉文清楚地知道，实话实说是与李念青相处时的最优解。而且，现在的李念青对于自己来说，更多的是以朋友而不是上司的身份来抛出这个问题的。

因此，在“众人”的殷切期待下，翟玉文很真诚地反问了李念青一句：“难道你不觉得，林清的贴身助理有点儿像施澄吗？”

见李念青没有反驳，几个队友的胆子渐渐变大了，庄默敢于发言了：“你们看啊，我们调查雷诺案的时候，施澄总是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参与到我们之中，就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我们身边，看不见也摸不着，让我好难受啊。”

姚乐熙不解地说：“若那个人真的是施澄，他是怎么混到夏荣集团林二公子的身边的？他怎么会愿意帮林清做事儿呢？”

钟羽泽分析到：“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施澄在帮林清，而是林清在帮施澄呢？”

这种话题戴宝确实难以参与其中，不过她从进入648局的第一天起就对刑侦大队的第四支队产生了好奇，如今真人她已经见到了两个，陆一宁和钟羽泽。余永思和甄毅的照片还挂在他们648局的内网上，她也查过了，是两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但是裴青和施澄的照片已被撤下，越听同事们说，她对这两位越是好奇。

凑到狄和昶身边，想拜托他给自己找一下两人的照片，狄和昶很快给她调出了一张2019年末，李念青和裴青相继成为支队长后，第三和第四支队第一次合作时拍下的合照，并给戴宝一一介绍，以便她能把人名和人脸对上号。

照片里的李念青脸上直接写着不悦两个字，不满和抵触的情绪展现得淋漓尽致，反观身边的裴青，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这是戴宝第一次见到裴青的脸，直接一眼入坑，太精致了，太漂亮了吧！

戴宝的脸开始不受控地发热，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害羞地捂住了双颊，凭她追星七年的经验和阅历，她敢保证，不论是韩娱还是内娱，那些小鲜肉们和裴青一比简直是弱爆了好吗？

施澄也是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一个，要论平时，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出挑的那个，可惜了，他站在了裴青的身边，这个对比度实在是有点儿惨烈，显得施澄很是黯淡。不过话说回来，在裴青的衬托下还能脱颖而出的人在这世上绝对是凤毛麟角，能比肩的也实在是太少了，李念青真的算一个。

狄和昶看着照片惆怅地感叹到：“唉，真是不愿和独木桥合照啊，他长得太狠了。还好我机灵，站得远，否则就被埋没了呀。”

李念青正闭眼休息呢，听到狄和昶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抬，回想起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好想翻白眼：“行了，言归正传，林清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我靠，别提了，这人平时到底怎么过活的啊，网上连点儿出行和消费的信息我都查不到！”狄和昶瞪着电脑屏幕横眉竖眼，“老大，你不如联系一下——等等，江队上传了语文课本的扫描件！”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紧盯在狄和昶身上，连呼吸的声音都减弱了。

“马上，我对照下，呃，很快！”

狄和昶激动地已经语无伦次了，不过李念青突然意识到了一点，指着身边的那排标识牌即刻提醒到：“按照开会的时间顺序，从后往前译！”

狄和昶接收到了信息，根据李念青的指示，聚精会神地翻译出了第一句话：“放弃吧，别查了。”

全员眉头紧皱，李念青神情严肃地说：“什么玩意儿，怎么可能，下一句。”

“你们会后悔的，真的会。”

这文风太像裴青的手笔了，李念青有点儿暴躁了：“说谁呢？你才会后悔！太自以为是了！下一句！”

“猫猫炸毛了吧，别急，我来告诉你答案。”

会叫自己“猫猫”的除了裴青没有别人了，这个外号从李念青高中认识裴青的第一天起，就被裴青硬生生地焊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念青被气笑了，那笑容阴恻恻的，太过于渗人，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古怪了起来，听着特别的别扭，像是指甲划黑板的刺耳声，引得几个队友浑身发毛，又膈应又无奈。戴宝缩着脖子，身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特别想捂住耳朵，但是没敢。

“呵，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会说的。就算说了，那也是个假的！”

狄和昶小心翼翼地念出了最后一句：“你猜对了，我当然不会说，祝你失败，再增悬案。”

狄和昶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念完后才悄悄地抬眼看了下站在对面的李念青，只见她笑得温柔，浑身散发着和平与爱的光辉，下一秒，抬脚就把离自己最近的那幅标识牌给踹烂了。

“很好，裴青，你有种。”

见识过李念青和裴青日常交锋的老队友们虽说已经习以为常，得知裴青还活着，着实让他们欢欣鼓舞，长舒一口气。只是看到眼前的李念青，他们不敢说这到底是喜讯还是噩耗，这一次，怕是裴青出现在李念青面前的那一刻，能和他生命结束的时刻画上等号。

而对于新人戴宝而言，李念青和裴青通过这种方式还能隔空对话，两人简直不要太熟悉了好嘛！要不是知道有王淮安的存在，戴宝真的要磕死这对儿CP了！欢喜冤家有没有？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裴青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招人喜欢了，哪有祝人失败的呀？和昨晚王淮安的表现根本没得可比性啊，太减分了。

有些情节，小说里看看就算了，现实中，她也更倾向于选择温柔和善解人意那一挂的。就从目前李念青的反应来看，裴青在她的心中，大概只有冤家，没有欢喜吧。

吱嘎的刺耳声传来，那还没喝完的半瓶水的瓶身已经被李念青捏变形了，而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恼怒，这更吓人了。

此时此刻，六人的心理活动同步了，还不如生气怒骂，还不如大哭一场，怎么着先把情绪发泄出来啊！这状态，要遭殃啊。

李念青语气如常：“和昶，你刚才话没说完，想让我联系谁来着？”

被点到名的狄和昶心里念叨着，裴青你找死别拉上我们垫背啊！然后以壮士就义的悲壮心情提枪上了战场：“你哥哥李格非，我想他大概、也许、可能、会认识林清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李念青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这、这需要问吗？狄和昶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张张嘴没说出个所以然，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需要解释吗？

狄和昶陷入了自我怀疑，还是翟玉文稳得住，内心里虽对李念青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这一行为表示震惊，依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认真解释：“你家的华霖集团和夏荣集团规模相当，二者之间有合作的可能性。而且你哥哥和林诚林清都参与了各自公司的业务，三人年纪差距不大，你也知道，你们那圈子可就那么大，和昶想得对，他们是有认识的可能性。”

其实翟玉文解释到一半的时候李念青已经反应过来了，刚才真的是被裴青给气蒙了，大脑似乎自动设置了一个屏障，有用的输不进去，输出的还全是垃圾。

拿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结果对面没人接。

“算了，肯定在忙，等他给我回过来吧。”李念青把手机揣回兜里，“雷诺案暂且告一段落，该轮到艾伯特教授了。”

翟玉文贴心地建议到：“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

李念青闭眼深呼吸了几次，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不能被裴青影响，没必要生他的气，否则会影响自己的健康，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那家伙是故意的，绝不能让那个家伙得逞啊！

十秒来钟就够了，李念青再度睁眼时，内心已然平静，既然如此，脑子就该转起来了。

“大家，这件事儿暂且搁置，至于如何去和江队说，或者要不要说，容我再考虑一下。”李念青说着，先是带上了手套，又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新的口罩戴在了脸上，“眼前还有工作要做，大家打起精神，走，我们进1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