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实验室中的除了佩勒倪还有再次罢工的萨菲罗斯。
佩勒倪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视伫立在实验室内抱胸而立的高大银发身影,萨菲罗斯不出声的话他几乎要与这个静谧的是实验室融为一体。
萨菲罗斯从一开始便寸步不离的守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对于佩勒倪来说,他是一个安静沉稳的家属,不会叨叨来叨叨去,更不会莫名其妙的添乱。
至少比宝条在旁边阴阳怪气,搞一些小动作想方设法从你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要好。
佩勒倪久没进展,她自顾自的褪下一次性薄膜手套长呼了口气,她来到记录台上,带上耳机,整个人倚在靠背上。
前几天,她都打算好走在路上被悄咪咪暗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比死亡先来的是神罗的副社长路法斯。
“我需要你,帮我稳定一个人的生命体征,但仅限于此。”
藏在指缝的烈毒药剂最后都没派上用场,佩勒倪被曾护送来到了地下三层塔克斯的办公司,那里特地腾出来一个房间,用于她进行实验。
具体要她干什么,没人告诉她,只是让她等待,她只知道这是塔克斯提前预谋好的。
火焰爆发的轰然重叠于钢笔坠落在玻璃桌面上的振响。
佩勒倪从瞌睡中惊醒,猛灌了口苦涩的黑咖啡,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仔细聆听自己录音笔上的记录。
耳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
“第一次进行实验。”
“血液内游走的神秘物质,超出科学管辖范围,但没关系,一切可被观察到的物质科学都可以将其一一解析。”
“J因子基因序列有所不同,古代种的特性趋于平庸,神秘物质游走于两者之间,调和其中尖锐棱角,使其变成紧密咬合的齿轮,更好的在体内运转。”
“这也是为什么和40年前的数据不相符的原因,她的体内多出来一个‘意外’。”
“如今造成她体内三股能量紊乱的原因……”
她没再接着说下去,只传来书写的沙沙声。
……
“第二次进行实验。”
耳机内传来噪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大力开合试验室的门。
萨菲罗斯:“出去。”
路法斯:“佩勒倪是我的人,躺在手术台的上那个隶属于总务部调查科,也是我的人。”
曾无奈的声音传来:“副社长,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紧接着是一阵刀锋嗡鸣的动静,实验室重归于平静。
佩勒倪想起来那台她重金购入的超声波细胞粉碎机,刚开始用没几天就报废成两半,都过去一个月了,她想起来心还是在滴血。
“第二次实验结果并不如意,神秘物质陷入僵滞,无法统筹运作,J因子和古代种的特性逐渐显现分礼抗庭,相互吞噬。”
“如果不及时调和,就会同‘欧诺斯计划’的发展一样,细胞之间相互吞噬,死于身体机能紊乱。”
“不能再将时间浪费下去,或许我该换个研究思路。”
……
“第三次实验进行时,要取一些脑脊髓液,被制止,针管在英雄手中就像儿童玩具,一捏就碎。”
“钢针穿透腰椎很简单,可人陷入重度昏迷,贸然进行无法客观准确的观测后续反馈,很显然英雄切身懂得这次采样的危险性。”
佩勒倪叹了口气,一阵叮叮当当,报废的无菌针管被丢进医疗废弃垃圾桶。
“欧诺斯脑电波信号不稳定,神经元偶尔放电异常,时而恢复平稳,毫无规律可循,我不得不常备着镇静剂,用来平息她体内的那些能量爆发。”
“维持她身体机能的重点在于神秘物质,这个物质在这个世界没有相匹配的数据。”
“轻而易举抑制住它的,到底是什么呢?”
“第一次尝试唤醒失败,第二次尝试唤醒失败,第三次尝试唤醒失败……”
她关闭录音笔,离开不停旋转的座椅,起身来到病床前,安静躺在病床上陷入昏睡之中的少女紧拧着眉头,并不安稳。
“体内异常的魔晄浓度,”佩勒倪目光落在她右手处,那暗淡无色的戒指徒留一片惨白:“停止燃烧的火焰……”
“魔晄?”沉默的萨菲罗斯抓住关键词,第一次发出疑问,“她体内为什么会有魔晄?”
“怎么说呢……”佩勒倪手搭上脖颈捏了捏,心中诽腹自己太过于沉浸而忽略了危险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总之,她体内的魔晄浓度超标且无法稀释。”
“杰内西斯明面上是魔晄污染伤口,而导致的久治不愈。”萨菲罗斯顿了顿,“你应该清楚,事情并不是这样。”
“情况不一样,”佩勒倪将检测仪器调转画面,“这些魔晄和神罗专用的魔晄完全不同,集中于她的心脏处,很不好处理。”
萨菲罗斯看到那些细微的莹绿光芒源源不断的汇聚在心脏处。
“燃烧的火焰和这些魔晄,都属于世界的本质。”
“世界的本质吗?”佩勒倪最擅长举一反三,追寻原理,“原来如此。”
不过,她需要的是未被提取和污染的纯净魔晄,来和她体内的进行对比,这样才能验证她的猜想。
有些事情英雄没办法去做,佩勒倪将主意打到了经常来探视的2nd扎克斯身上。
当佩勒倪请求扎克斯去采集天然魔晄的时候,扎克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科学部门乱做一团,“劣化”这个词的出现,让那些白大褂们重新开始忙碌起来,试图弥补过去实验的重大缺陷。
只有宝条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的试验,他看着手中的数据,写下实验名称——
《‘欧诺斯’体内杰诺瓦细胞的异化与向性》
新1st短暂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又忽然销声匿迹,新闻开始大肆宣扬这是神罗自导自演的宣传手段,这给大力招收士兵的人力资源部当头一棒,进退两难。
米德加上层开始频繁出现怪物,杰内西斯失踪的消息再也瞒不住,神罗高层震骇的同时更加紧盯着现有的两位1st。
萨菲罗斯迫于压力,不得不重新回到部队,他的生活又恢复成往日的古井无波。
米德加阴云密布,灰色的云层低垂着,北风呼啸,隐约有雪粒砸下,须臾便在泛着冷光的金属平台上化作不明显的水渍。
直升机的轰鸣声照旧,萨菲罗斯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靠着窗偏头看外面。
有位神罗士兵忍住心内的激动,来到萨菲罗斯面前,先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番崇敬,又恳求问着旁边位置是否有人坐。
萨菲罗斯垂下眼睫,晦暗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过空荡身侧的位置。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些细碎的闪光跳跃在她的发梢与眸中,生动的话语使得漫长的路程变得有趣起来。
过去短暂相处的时光是一场美妙的梦境,咫尺远近的距离无法探寻。
萨菲罗斯简言意骇:“有。”
神罗士兵只得悻悻退下。
直升飞机冲破云层,广阔的天空垂下寂寞的光,光影斑驳汇聚,略过萨菲罗斯悠悠撒在那个空缺出来的位置。
这次没有意外,没有零食,更没有她。
……
日复一日。
不论什么任务,对萨菲罗斯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在自己身边询问有关战斗技巧的人消失不见,围簇在一起的神罗士兵像复制粘贴,对自己欢呼致敬,惹人厌烦的闪光灯也会亮个不停。
他强忍住才没往身后看去,那里本来有个身影会躲在自己身后逃避这个场面。
……
月复一月。
实验正在循序渐进,体内能量暴动的情况逐渐稳定,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身体会时不时陷入休克状态,还是有些危险。
萨菲罗斯来的频率只多不少。
佩勒倪每次向塔克斯汇报完进度后,还要再次向萨菲罗斯说明,倘若佩勒倪忘记了就要冒着被正宗串的风险。
年过半百的佩勒倪怎么也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是难搞的祖宗。
佩勒倪更想不明白自己又为什么要接受一只猫在实验室中横行。
可能是因为萨菲罗斯很是严肃的将猫带了过来,也可能是这只猫太乖了,就只是安静趴在自己主人的枕边,且很有眼力见的在她进行观测与试验时在床底稳稳待着。
佩勒倪很是怀疑,这只猫是某种秘密武器,萨菲罗斯不在的时候,派猫来监视她。
她从一开始百般抵触到最后接纳了那只恐怖的四脚兽,并给猫猫安排了最角落的超豪华猫爬架。
……
年复一年。
惨白的实验室从一开始空荡逐渐变得满当起来。
萨菲罗斯每每出任务归来,第一时间会赶过来,手中总是拎着不同样的伴手礼。
佩勒倪不得不将猫爬架旁边的柜子腾出来,放置那些好看无用的玩意。
春天的时候大部分是一束花,满身血腥气的英雄和鲜花很是不搭,缤纷的色彩落在黑色皮革上格外突兀,很长一段时间实验室中充满了各种花香。
佩勒倪左手检测报告,右手实验药剂,终于没忍住,开口问病床前的萨菲罗斯:“为什么要送花?”
萨菲罗斯弯腰,指尖触到栗棕色的卷发,他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双眸紧阖的人脸上。
“因为是春天。”
佩勒倪听到萨菲罗斯近乎呢喃的低微嗓音。
“她喜欢。”
夏天的时候,是一些瑰丽炫彩的水晶石,或者是珍贵的蝴蝶标本与手工雕刻的飞虫鸟兽。
这些精巧的物品点缀在实验室中,成为猫猫玩耍的对象,经常令佩勒倪头疼。
她的解压方式从抽烟喝酒变成了梳理摆件和与猫斗智斗勇。
秋天的时候,萨菲罗斯会带来暖和的茸茸毛毯还有功效相同的发热的魔晶石。
通常,那些不同质地工种的毛毯不是在猫猫的利爪下脱线就是打结成一团。
萨菲罗斯知道她的房间有一个架子,打算用来放置一些摆件,但还没来得及购置,空空如也。
他会将带回来的东西先带给她“看一眼”,带着氧气面罩的人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有机器运作的细微声响使得氛围不那么沉寂。
萨菲罗斯想着等她醒来,他们一起清点摆放。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无声的守着她度过一夜又一夜。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萨菲罗斯每次入睡身侧都空荡荡的,黑暗的房间失去了那抹亮色。
曾经依偎在怀中的人只能独自在冰冷的实验室中,依靠着仪器才能活下来。
每一个新的一天,都很漫长,漫长到实在令人孤独,只剩下来自他人的喧闹。
萨菲罗斯从未发觉,入秋之后的米德加是如此萧瑟凄凉。
昏暗的路灯照亮细密的雨丝,他并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银发,顺着皮肤纹理蜿蜒流淌。
安吉尔任务归来时匆匆见了萨菲罗斯一面。
他明白,萨菲罗斯表面越是平静,内里就愈发濒临决堤,只差一个引子。
宛如雪崩,瞬间的崩坍会绵延千里,吞噬一切。
“为什么不撑伞?”
萨菲罗斯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站台,人影憧憧交相穿梭在灯光下,好不热闹。
过往藏匿在暗影中,沉默着叫嚣起回忆。
“因为没有必要。”
安吉尔絮絮叨叨,无不外乎说一些寒暄的惯用话,可大部分时间萨菲罗斯都在沉默中恍神。
“最近扎克斯很有长进,他说要趁着裴落睡觉的这段时间好好训练,赶在她醒来之前成为1st。”安吉尔勉强笑了几声,“我对他说,你可要抓紧,说不定她今天就醒来了。”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失踪的杰内西斯,安吉尔抬头看向上方隐在黑暗中的神罗大厦。
雨声淅淅沥沥,在沉默的氛围中格外震耳欲聋。
“萨菲罗斯,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发生。”安吉尔没有缘由的开口,“到时候,就是我们该选择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令人头疼的徒弟们安排好。”
先是杰内西斯的离开,后是裴落的沉睡,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
灰色浑浊的一场秋雨,来的匆忙去的也是匆忙,并未对生活的海面掀起波澜。
当她沉睡开始,萨菲罗斯发觉自己的时间也停止了,一直困在过去那些画面中。
他可以真切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时间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证实——
习惯中的另一人消失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的苦涩。
雨水在云层凝结,又随着北风去。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浅薄的太阳穿透云层,短暂的照耀米德加,今天是一个少有的晴天。
萨菲罗斯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扎克斯轻轻推开门,微微欠身安静有礼得过分,像是被人夺了舍:“叨扰了。”
萨菲罗斯从堆积很久的公务中抬头,望向门口局促反常的小狗扎克斯,淡淡应道:“安吉尔又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不,和安吉尔无关。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萨菲罗斯批改文件的手一顿,凌厉的笔锋一时没有收住,划出框架外留下仓促的痕迹。
“关于小落的事,有个人找到了我。”
扎克斯是在废弃火车站清理杰内西斯复制体的时候遇到的爱丽丝。
爱丽丝请他保护自己免于塔克斯的抓捕,作为回报,她会告诉他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是关于他们共同好友生死。
[星球对我隐瞒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在发觉不对的时候层想着去找过你,可是塔克斯将我监禁了起来。]
[‘一切都必须走向正轨’,那些人是这么对我说的。]
[可是,什么才是正轨呢?]
爱丽丝双手紧握,至于胸前,她虔诚的闭上眸子,祈祷着——
希望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
厚重的云层聚集在一起,天边响起阵阵闷雷,像是无上神明的怒意。
又或者是久违的暴雨,即将洗刷沉疴已久的混沌。
萨菲罗斯跟随扎克斯来到地下贫民区,爱丽丝捧着一大把金色百合,躲避在废弃的车厢中。
他打量着曾经只见过一面的爱丽丝,冷不丁的问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全部情况?”
爱丽丝没忍住后退半步,萨菲罗斯身上散发的气息在她眼中太过于浑浊。
“是的,塔克斯也同样知晓,他们按照宇宙法则的指示,将我关了起来,阻止我去接触小落。”
灯光太过于明亮,更显得萨菲罗斯竖瞳幽暗宛若深渊。
“他们想做什么?”
“那些至高无上的东西降下神谕,让小落迷失在混沌之初,不希望她现在醒来。”
萨菲罗斯神色有些危险,周身的气息沉下来:“为什么不希望她醒来?”
“这……”
爱丽丝避开这个复杂的问题,努力克服这对于萨菲罗斯恐惧,深吸口气,“在那个地方的人没办法靠自己找到归途,她需要明确的指引。”
爱丽丝:“重逢之花。”
金色的百合花。
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
她仰起头望向他,说:“你要不要也来朵花?”
萨菲罗斯头一次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律是如何为此波动。
他伸出手,接过那支在她手中颤抖的花,瞬间相触的指尖过分灼烫。
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可以再次重逢?
与她的相遇相知,一切是如此的来之不易,不能叫人轻易放手。
扑通——
萨菲罗斯看着爱丽丝怀中的花束,花香浓郁,他感觉到心脏处传来难以遏制、无可名状的阵痛。
萨菲罗斯起身向外走去,先一步离开车厢:“扎克斯。”
守在外面的扎克斯立马站的笔挺:“在!”
“拿着花,回去了。”
“诶诶诶诶!!”扎克斯捧着花扯着嗓子喊着离开老远的萨菲罗斯,“你不拿着花给小落吗??”
爱丽丝拉住扎克斯:“不需要了。”
扎克斯小狗歪头不明所以。
她如释重负的说到:“他们有自己的重逢之花。”
扎克斯挠了挠头,有些不太自然的问眼前灵动的少女:“那这捧花呢?”
爱丽丝冲他笑了笑:“送给你了,英雄扎克斯。”
……
萨菲罗斯回到自己的住处,放置于床头的一株金色的百合花依旧在那里熠熠生辉,在魔晶石的呵护下,从相遇之初便从未枯萎落败。
[重逢在何时?]
萨菲罗斯的珍重的将其捧起,花瓣颤颤巍巍的贴近他的掌心。
[以何祝福迎接?]
无限的静默之中,回应他的是一缕幽幽花香。
[以你的爱。]
[以我的爱。]
萨菲罗斯将单薄的花朵放置在她的枕侧,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替她抚平紧皱的眉头。
他垂下眼帘,俯下身,一如往昔,珍重的轻吻着她的唇。
冷白的灯光照亮她的睡颜,萨菲罗斯看到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生命检测设备发出不同寻常的响声。
扑通——
是谁的心跳在奋力搏动,积蓄着力量等待冲破束缚。
谁说宿命不可抗拒?
期待与希望,就在眼前。
有的人,注定会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枷锁。
因为,她曾承诺过。
在无数个瞬间,无数个过去,他们对着彼此伸出了手。
隔着命运洪流,在虚无外,梦境中。
握紧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