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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9章 苍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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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封紫宸将宁安缓缓扶倒,让其休息一会。

“我就是庆幸你没一掌弄死我……”宁安躺在地上,瞥了封紫宸一眼。

“我……小安,对不起。”

“刚才你怎么了?被附身了?还是什么……被夺舍了?”

封紫宸无辜的看向宁安,来了一句,“我……不知道。”

“……”

“一下没了意识。”

“你说有剑声,哪里有?”

封紫宸讪讪地笑了笑,“看到了自己被人追杀……”

画中仙只看到他一部分的过去,就足以令他暴跳如雷,宁安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把那画都烧了,接下来怎么办?”

“得找入口,目下也就成堆的枯骨……”

宁安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人在刚进入时便中了幻术,即便未中,待看到画卷后,也会被吸入画中,画里的世界同现实无异,只不过世间所喜爱的,求而不得的皆收入囊中,变得唾手可得。”

“过于沉溺幻境的人,情绪如波澜起伏,足以成为画中仙的‘养料’,最终精气被吸干,人便在毫无意识中死去。”

封紫宸围着中央地板走了一遍,这是一只完整的圆形。

而外面一圈则铺满了尸骨。

这个藏书阁,真是空空如也。

最离奇的莫过于消失的入口。

木质的墙面,铺成一圈,严丝合缝,一丝裂缝都没有。

他们似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唯有头顶上悬浮的一只巨型灯烛,将整个藏书阁照得通亮。

一定有出口,否则画中仙逃不出去。

封紫宸重坐回来,温声道,“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宁安的脑袋又压回地面,捂着心口干咳两声,“眼下是进退两难了。”

封紫宸朝旁躺下,右臂搁至后颈,沉默了来了句,“小安方才看到了什么?”

宁安思索了番,故事到那里后他便醒了过来,但他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有关他与父亲,他与陈尧。

后来呢,宁安如愿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从大一开始,宁安便再也没有回过家。

他知道父亲不待见他,而他,也不知如何去面对。

三个月前,多年未联系的高中班委于高伟给他来了消息,多久没登的通讯软件上,看他发的动态定位也在B市,老同学与他闲聊之际,忽地来了一嘴,这周六陈尧结婚,你给他包多少来着?我参考一下。

宁安回了句,我俩多久没联系了,都快八年了……

于高伟发了一个惊诧的表情,你不是以前跟他关系忒好,他还一直说要娶你……

宁安一脸懵:这大白天的你是喝多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于高伟:真的他那会儿天天跟我们说你好看 跟女孩子似的说你没事就画画那一本画册子里净是他……

于高伟:给我们恶心的我跟你说他这人也忒自恋了然后他就很认真的对我们说他以后要把你娶回家……

于高伟:你知道吧我们当时也没人在意他说话做事一向不着调的结果不知道被谁给听了去学生之间嘛互相口嗨又起哄添油加醋什么的传着传着然后传到陈尧他妈耳朵里去了

于高伟:你俩要是因为这事儿闹掰纯粹怪陈尧那张破嘴

于高伟:他那对象大学谈的谈了四年这不刚毕业就去领证了我看他朋友圈发的电子喜帖那姑娘长得还真水灵真羡慕啊……

宁安愣了愣,然后发了句:既然人家没请我我就不凑那热闹了

于高伟发了一句“OK有事再联系”后便下了线。

“小安!小安!”耳旁的呼唤由远及近,宁安终于回过神来。

“有些不对劲,你听!”

两人凝神屏息,本是悄然无声的周遭,此刻似有些窸窸窣窣的东西在爬行,宁安浑身开始发毛,“是什么……”

封紫宸微微颔首,竖起食指,发出了一声“嘘”。

本是东倒西歪的白骨开始缓缓抬起,但并未全部苏醒,处于半倒的状态。

一个念头从宁安的心头闪过,“会不会是温度,我们进来后改变了这个空间的温度,有什么东西要醒过来了。”

“小安,身子觉着如何了?”

“还行,撑得住。”

封紫宸将宁安扶起的功夫,地板边沿已被一群手骨、腿骨所围住,发出咯吱的声响。

宁安蹙眉道,“爬上来了。”

“去中间。”

层层白骨开始如长虫般爬行开来,它们似是完全苏醒,正向着唯一的活物进发。

长剑倏地飞出,在两人周围隔开一道屏障,两人背靠着背,眼看着白骨所经之处的木板开始泛黑,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痕迹。

宁安的左手忽地被他攥在冰凉的手心,封紫宸温声道,“上烛台。”

“啊?”话音未落,宁安被一把拉起,整个人失了重般,开始朝着烛台飞去,侧头这个角度看过去,封紫宸一人持剑立于正中央,将四周扑上来的白骨掀飞,受了剧烈剑气的白骨“劈里啪啦”的砸上墙面,然后散了一地。

宁安环抱红烛,立在烛台里,眼看着那墙角跌成一团的白骨重又组合成不伦不类的人形,一高一低的,疯狂的冲向圆盘中央。

白骨不死不灭,不知是何力驱动,一直保持着攻击侵入者的状态,眼下形成缠斗,白骨已然重新组合到第七轮。

封紫宸的动作也渐趋缓,体力开始透支。

宁安深知此刻并帮不了他,他刚被送上烛台时,将红烛紧扣的四个方向冰冷而粗长的铁索,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谁也不知这承重到底几何,万一再上一人后,猛然直直坠落,到时没一人能活。

封紫宸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宁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封紫宸去死。

烛首的棉芯忽地“噼啪”一声响,一滴滚烫的蜡油滑落,正好滴在宁安的右手处,宁安“嘶”了一声,伸回右手垂下脑袋正要吹,忽地听到有人凄悲的哭。

“呜……唔……”

眼前一晃,一人背对着他,正同旁人说话,头顶上的一轮圆月正散着清辉。

而这个哭腔好似是从他旁边发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女声凄凉又沙哑,“不要杀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大哥,一未出阁的大小姐,就放了吧!”

另一人凑上前来,试图劝说,被叫做“大哥”的拦住他的话头,冷笑一声,“看到了我的脸,倘若她转头去报官,你觉得我兄弟四人还活得了吗?”

“……”

女子微微仰头,泪水顺着脸颊滚下,“不不,小女子不会说的,小女子……小女子……”

男子转过身来,这个角度终是看清了其面庞,这张脸他太过熟悉了,就是那不苟言笑却极具威严,人人称之为“大师兄”的——青玉?!

宁安一惊又一怔,但是显然,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还未出阁?她同一小道士私通,早非完璧,也就她自诩清高的爹娘整日闷在鼓里,一乡绅罢了,却将女儿比拟天仙,谁来提亲皆是不愿,一家人皆是不知廉耻!”

“我与郎君情投意合,不是这般污浊不堪……”

“那你的郎君为何迟迟不出现呢?”一人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一双清澈透明的双眼正直直盯着她,不知怎的,他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了一张稚嫩而熟悉的脸。

元……元竹?

他轻轻耽在她的肩头,她吓得浑身哆嗦,朝旁让了让,却有些刺激到了他,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她拼命挣扎之余,指甲无意划伤了他的手背,元竹的眼神一凛,一手将她的双手箍住压至头顶。

青玉嗤笑一声,提醒他们注意时辰,重又踏回大厅,另两人却饶有兴致的倚靠树旁,一边指点,一边为待会谁上起了争执。

说着说着面罩便松松垮垮的滑了下来,露出了更熟悉的两张脸。

宁安背过脸去,他难过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他就任由女子被那般糟践,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

周围皆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坐着,靠着,死相极为凄惨,这四人将林宅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屠宰场,没留下一个活物。

明明是静谧的夏夜,宁安没由来的觉着寒气阴森。

女子后来无任何力气挣扎,眼睛却始终朝向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是很普通的一只水缸,在这场无休止的凌~@辱后,女子只剩下半条命。

万籁俱寂后一家仆打扮的人从缸中爬出来,他抱着女子低头呜咽,遽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得临时埋在几具尸身下。

原来四人心满意足的朝偏门离开后不久,刚走过一林间小道,便因金银的分割产生纠纷,打开箱子后,除了上面一层,下面皆为废纸和石头。

宝物究竟何时被掉了包,亦或是四人早已入了套,这不得而知,四人将林宅又仔仔细细搜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最终将目光锁在了林大小姐的身上。

青玉忽地发笑,笑声诡秘,“这奸&9夫还是有点本事,我们轻敌了!”

“师兄,这可怎么办?”

“师兄如何判其为那奸……&夫?”

“那我们赶紧上苍旻,找宝物。“

“不急,我们得送奸&9夫一份大礼!”

那一夜,林宅在一片火光中,烧成了一团废墟,几十具尸体在火海中化为了一团又一团的焦尸。

再切场景,眼前滚烫的石蜡锅里冒着泡,青玉瞥了眼四肢皆被捆绑的女子,在得到元竹说,时辰和温度已然差不多了的讯息后,站在高高架在锅顶的木板上,将女子松了绑,然后……

一脚踢了下去。

几个时辰后,一根巨型红烛最终作成。

几人自导自演被追杀,最终被苍旻观收留,为感念紫阳真人的善举,四人声称穷困潦倒,看这观里着实暗了些,便做了一根红烛,望紫阳真人莫要嫌弃。

一日,紫阳突命弟子一边清空藏书阁,一边打造六幅画卷,最终将红烛厝于阁内,任何人不得进入。

有风声传出去,天下至宝月寒石就藏于苍旻山上的苍旻观。

而形形色色的外人私闯,这便是后话了。

在一处天地颠倒的水面上,宁安看到了那名女子,端庄娴静,正温柔的向他走来,说她只是一缕残魂,公子莫要悚惧。

“小女子想请公子帮个忙。”

“帮你报仇雪恨,以四人之血祭奠林家几十口的亡魂吗?”

女子长叹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女子只想再见一眼郎君,便无憾了。”

“苍旻观的弟子们,我并不认识几个,若突兀的去问及,又有些失礼,万一那道长只想隐瞒……”

女子面露哀伤,“竟是如此吗……”

宁安的眼圈一热,“我可以帮,稍费些工夫,但你如何出去?”

让他进来是不可能的,三年了,他不是不知道红烛锁于藏书阁,要么是他不想进,要么是他……

根本进不来。

女子闪着晶亮的眸子,确认宁安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得到宁安的再三保证后,女子请求宁安将四处铁索切断一处,她自然就可以出来了。

等宁安再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断指断骨从四面八方爬过来,将封紫宸团团围住,封紫宸单膝跪地,握剑的右手发着颤,这显然刚经历一波厮打。

“封紫宸!”

“宁安,你给我待着,哪里都别去!”

现在已经不是待不待着的事情了,墙面皆被白骨覆盖,连铁索都齐哗哗的响,白骨开始顺着铁索试探性的爬了过来。

“封紫宸,断一铁索,快!”

封紫宸重握紧剑柄,奋力一击,围上来的白骨轰然溃散,封紫宸反身跃起,用力砍去,一道银光闪过,铁索失了力,哗的一声垂落下来,白骨失重砸落在地。

少了一处力,烛台开始摇晃,宁安一个重心不稳,朝后仰去。

“宁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宁安自以为得砸出脑震荡时,他稳稳的落入一怀抱。

被他紧拥入怀之时,宁安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落地后的封紫宸并不打算松手,左手死死将宁安的脑袋压在心口,宁安正欲挣扎,便听到封紫宸的一句“来者何人”。

“这位公子方才允诺小女子去见如意郎君,难不成只是诓骗?”

“不,不是诓骗!”宁安试图推开,但封紫宸却纹丝不动。

“小娘子打算用什么来换?我二人几近殁矣。”

“交出月寒石,否则别想离开此地。”

女子轻笑一声,“公子好会做生意。”

“彼此彼此。”

“随我来。”

宁安压低声音,有些微怒,“还不放开?”

“万事小心,谨防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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