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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重回师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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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纪筝蹲身去关照小坤道,神情很是关切。

小坤道往角落里缩,不让纪筝触碰。

纪筝莫名,与那伽对视一眼,心说她没说什么,“我只是提了句‘纪瑄’?”

刚出口,小坤道哭出声来,叫也不敢叫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稚嫩的脸哭得通红。

“嗝……纪大人我错了……嗝——”

急得哭打嗝了。

那伽忍住好笑,“要不我把她打晕?这么哭,人身体吃得消?”

纪筝挡了他一下,“我试试。”

纪筝念起清静经。

这孩子年纪不大,她不敢直接上咒诀,怕伤了小女孩。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著之者,不明道德。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纪筝用手轻轻抚上小坤道的头顶。

手腕猛地一疼。

小坤道把纪筝的手打到一旁,自己双手捂住耳朵。

“不要念!”小坤道捂死了耳朵,激动得流鼻血,“耳朵会被扎聋的,竹签!舌头会被割掉的,弯月刀……不要念了,求求你。”

“师兄们念了,师姐们念了就死了,不要念……”

纪筝不念了。

眼神似寒冰。

她奋然起身,不料蹲久了眼前一黑,栽倒在那伽怀里。

那伽也不讥诮了,严肃道:“我去叫人。”

不多时,那伽领着个年轻的坤道进来,估摸着廿岁开外,只是脸色疲惫。

那坤道一进来先到墙角,抱起小女孩,“小玉真,不哭了,坏人走了。”

闻到熟悉的香气,小玉真才安下心来,将鼻涕眼泪都擦在道姑衣领上,叫人忍俊不禁。

哄好了小玉真,道姑才抬头来,“对不住,小玉真她……大师姐!”

纪筝被叫愣了,也端看她好几眼,顿觉眼熟。

“羽秀师妹!”

那伽叫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纪筝同年进道观的,法号羽秀。

阔别多年,师姐师妹聚头。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还是羽秀擦擦泪,先开了口,“大师姐,你的样貌,是躲过那场大火了吗?”

纪筝:“说来话长。”

羽秀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师姐是我们中最强的,肯定有办法。”

羽秀把玉真送到那伽怀抱里,拜托他把玉真送回北边的厢房。玉真不肯,只肯让那伽牵手,“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

“你先把送来的脏衣服洗了吧。”那伽指了指地上打补丁的道袍,刚刚都被玉真踩脏了。

玉真嘴一瘪,又要哭。

那伽赶忙捂住她的嘴,“先回去。晚点说。”

可不敢逗了。

等那伽送完玉真回来,手里还多了些坚果蜜饯水果,都是玉真塞给他的。小姑娘还耳提命面,“你,不准偷吃!是给羽秀姐姐她们的!”

师姐师妹两个像是从未分离,很快说到一起去了。在桌边谈得十分热络。

“纪师姐,你逃出去了?”

“嗯。后来得了机缘,伤也好了。”纪筝隐去阴差一节未提。

这时那伽也坐下来,开始给她们剥橘子、剥坚果。

纪筝习惯他的存在,倒是羽秀不习惯,多看了他几眼,也惊喜认出来:“崔师兄?你们……你们在一起了?”

纪筝:“没有。”

那伽点了点头。

完全相反的回答。

那伽剥橘子的手,不小心用了力,手指沾满橙色的汁水。

羽秀一阵尴尬,“缘分、缘分。”

“他来找我,正好遇上,互相陪伴了几年。”纪筝揭过这茬,免得扯出一体双魂的事来,“羽秀,三清观怎么人都没有?还有小玉真方才……”

不提还好,一提,羽秀泪盈于睫。

“还能怎么,托天官大人纪瑄的福呗。 ”

羽秀眉眼清秀,向来温柔可亲,她语气尖酸,纪筝差点没反应过来。

“纪瑄做了什么?”

羽秀苦笑,“玉真将才,是不是说了不少?”

纪筝:“竹签扎耳?弯月刀割舌?”

羽秀眼里落下泪来,“冰山一角。”

纪筝险些拍案而起。

人站起来,掌根抵住桌角,硬忍住,重新坐了回去。

“他发什么疯了。”

羽秀:“他弄得道宗人人自危。”

“当年你出了事,我们急得传书还在游历的师父。师父却回信,有缘方回,一去无消息。”

“纪瑄得了势,严密监视整个道宗,生怕你躲藏在道宗。”羽秀指脑袋,“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一面给你抬棺出殡,相信你过世了,一面又觉得你活了,势必躲在道宗不见他,拿我们开刀,逼你现身。”

那伽给她递杯水,“可不是嘛,他脑子里水多。”

羽秀干了一杯水,继续道:“有年轻女子来了,他就抓人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哪有香客还敢再来?”

纪筝:“我先前听闻,师弟师妹们,过得也拮据?”

“苦不堪言。”羽秀道,“香客不来,观里这么多徒弟,总要吃饭喝水用百样。就是姐妹们的月事带,一个月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俭省起来,两人用一份,都是有的。”

羽秀说到此,看了眼那伽,“崔师兄,自己人,保密。”

那伽煞有介事点点头,冲羽秀笑得咧出半排牙。

这小子是真开心。羽秀骂纪瑄的每个字,他都爱听,真是骂到了他心坎上 。

羽秀:“香客不来,我们只好自己出去走街串巷,驱邪祈福,卜算吉凶来维持。可怜那些没什么天赋的同门,连口嚼用都赚不到,活活给纪瑄圈禁逼死了。烈性子一点的,遵了规矩,自断臂膀退出师门谋生去了。”

“死的死,散的散,萧条到如今。”

“岂有此理。”纪筝握拳,“就不反抗吗?”

“怎么没有反抗?军队一来还能斗一斗,纪瑄知道咱们师门的规矩,不可为一己私利,擅用道法,伤害平民,否则便逐出师门。叫了百姓乃至儿童来做人阵,谁敢动手?”

那伽拍拍自己的胸口,“好阴险。真令人害怕。”

羽秀深引为知己,投去分外感动的眼神。说到这,羽秀不由感叹:“若是师父在还好,贵人面前说得上话,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了。

扶摇子有道法在身,广交天下好友,他若开口,事情可了。

一人可平百万众。

在绝对实力面前,没有人想和道宗搞到鱼死网破的。

纪筝:“师父……为何不回来。”

羽秀眼睛都亮了,“等你啊,大师姐。”

纪筝迷惑,“等我?”

“对。当年师父回信,还附了一则谶语。”

“纪筝回,我自回。”

“什么?”纪筝更诧异了。

扶摇子回三清观,怎与她回西京挂钩?

莫不是师父早就预见到了什么?

预见到她不会死于火场,还会杀回西京?

纪筝满腹疑虑,既奇怪,又期待。

奇怪的是扶摇子消失得巧。

七年来,既不来寻她,又不回三清观,到底什么缘故?

期待的是,谶语里讲,她回来,师父就快回来了。

师徒即将重聚,她期待。

扶摇子就像她的第二个爹爹,也同家人一般重要。更是从小相伴,于她有救命恩、教养恩、传授恩,对纪筝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

这一场棋局,引着她一步步走入,师徒重逢之日,师父会为她解惑吗?

“纪师姐。师姐。”羽秀推了推纪筝的手腕,把纪筝摇得回过了神。

“师姐,如今我们可只有你了。为我们作主。”

“拿五雷法劈那等子穷凶极恶的。”

纪筝担不起她的期许,坦言道:“纪家劫难,我生了心魔,用不得五雷法。”

有关大哥的那部分心魔,已解了,重头却还系在二哥身上。

羽秀难掩失落。可还善解人意,强笑道:“没事。师姐是受了大苦的,必有后福。”

气氛压抑。

那伽给她二人塞了剥好的山核桃,分好瓣挑了苦丝的橘子,自然地打圆场,“怎么让纪瑄只手遮天?两宗互帮互助,御鬼宗没出手吗?”

羽秀看了那伽一眼,欲言又止。

那伽才想起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崔惊樾,就是御鬼宗传人。当着下一任御鬼宗宗主的面,说御鬼宗的坏话,羽秀难免有所忌惮。

那伽笑了笑,擦擦手,“羽秀师妹,实话实说便是。我不介意。”

羽秀方松了口气道:“道宗人人自危,御鬼宗亦受牵连。灯阳真人说是闭关去了,避风头。”

那伽笑了。

“崔师兄,不必怪你师父。”羽秀道,“跟朝廷对着干,昔年五斗米教,还剩什么人吗?”

纪筝垂眼,夫妻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何况两宗只是交好,各成流派。御鬼宗袖手旁观,亦无可厚非。

羽秀再次看向那伽,“崔师兄,要说这症结,还是在你身上。”

那伽“哦”了一声,语调上扬。

羽秀:“崔师兄,你父亲逍湘王,本来就不喜欢御鬼宗。”

“逍湘王视整个御鬼宗为一帮道术疯子。因他娶妻,娶走崔师兄的娘亲,使得御鬼宗后继无人。御鬼宗竟使出百般使手段作弄,逼着他把儿子送去传承御鬼宗,否则永无宁日。”

那伽不便开口露了馅,纪筝代他问道:“我瞧着,逍湘王对御鬼宗还是礼遇的。”

“亲儿子捏在人家手里,能不礼遇?”羽秀好笑地瞪了眼纪筝,“师姐,你别太单纯。逍湘王在世俗中吃得那么开,广结人缘,又怎会当面给脸呢?”

“面和心不和,他心里能不介意?谁想儿子刚生下来就被抱走?一应教养,都被御鬼宗替了去,连探望儿子,都要看御鬼宗宗主准不准许,到底谁是亲爹?”

纪筝摇摇头,“越说越不像了。”

羽秀才想起崔师兄在场,吐吐舌头,“对不住,崔师兄,我嘴快了。”

那伽无甚所谓,冲她淡淡笑笑,把羽秀笑脸红了。

崔师兄真好看啊。

羽秀低了头,“反正,逍湘王不喜欢御鬼宗。御鬼宗挟妻夺子,王爷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纪瑄连带整治御鬼宗,王爷看热闹都来不及。”

“御鬼宗手段够疯了,纪瑄比他们还疯。”

“听说拿着了他们的短处,让御鬼宗投鼠忌器。”

羽秀好奇去扯那伽的衣袖,“崔师兄?你们能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

那伽将衣袖从羽秀手掌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点都不想碰到人类的皮肤。他状似无奈道:“羽秀师妹,我哪里知道。”

羽秀不作他想,兀自感慨,“这纪瑄真是绝了,他多智近妖,未免太过,莫非是未卜先知开了天眼?可开天眼修行人,心性又怎会如此漠然极端?”

纪筝腹诽,可不是嘛,他若是穿书,哪能不知道剧情。

连妃子何时怀何时生,帝王何时遇刺,国土何时洪涝旱灾,他都一清二楚。

手握剧本的男人。

到此时,纪筝猜纪瑄同为穿越者,已经九成把握,否则难以解释种种怪奇。

那伽转着手里的坚果壳,看它在指甲盖上旋转,如逗蚊蝇。

他带了点堕龙的习惯,堕龙腥重不可迩,招蝇蚁,时常要用鳞片夹放,驱赶飞虫。

那动作灵巧,羽秀看得入迷,“崔师兄,你何处学来?”

纪筝怕羽秀瞧出什么,转移话题:“观里吃食,倒还不错。”

坚果水果蜜饯都齐全。

羽秀“嗐”道:“哪里,早穷得叮当响。还是最近‘天官’发善心,给提了吃食。”

正阴阳怪气,忽听厢房外脚步重重传来,并刀鞘腰带撞击声。

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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