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可以回到会场了。”

主持人站在门口招呼出去的记者们。很快人员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周越和谢怀瑾在下半场换了个位置，谢怀瑾坐主坐，周越坐他先前的位置。

“下面有关a病毒的问题，基本都会由我为大家作答。”谢怀瑾再次起身鞠躬。相比周越的上校身份，他的这个医生身份更是少有人知。

场下窃窃私语的人倒是不多。毕竟经过了上半场刀光剑影的提问环节，大家对这台上二人都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那就是周越既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软柿子，那谢怀瑾作为他的秘书自然也不会多么和气待人。

会场沉寂。谁都不愿意做下半场的出头鸟。

谢怀瑾看诸位都没有反应，自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要问的，节省时间考虑，我就直接开始说了。”

“a病毒，顾名思义，是一种只会被alpha这一种性别人群感染的病毒。本月第一起病例发生在14号凌晨的三点半，由帝都市疾控中心感染科接诊。”

“你们怎么确认这种病毒只会在alpha之间传播。”

后排站立的一人唰得举起手。

正是之前大放厥词的那个塌鼻梁小记者。

谢怀瑾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抬眼往那面扫了一眼。熟悉的雀斑脸和黑框眼镜映入眼帘。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排队时候说周越是典型没脑子富二代的那个小记者。

“啧，我看您站位靠后。从业几年了？”

谢怀瑾可不像周越那么讲道理，问话的语气不算和缓。

毕竟只要是个人上班的时候怨气就会大。同时肩负秘书和医生双职业的人怨气就更大。

“两年。本科是业内最顶尖的那所大学。”对方稍微识相的没有直接报名号，就是看起来对自己的学历极为满意

谢怀瑾嘴角抽了抽。

“如果说之前那位云央的记者，可以理解为他个人想要知道一些花边新闻。那么你我可就不理解了，”他再一次打开传输设备，叮得一声将一份文件传输给在场的记者。

“这年头干记者这行的门槛这么低了，我以为至少得了解事实才能做记者呢。”

塌鼻梁的手机一声震动，

屏幕中央蹦出来一行大字。是帝都日报23号的新闻头版标题。

【a病毒已经确认不会在omega和beta之间流通】

今天是26号。这已经是三天之前的报道了。

“能认识字吧。要不您读出来听一遍。”谢怀瑾一只手托着下巴，面色看不出异样。

小记者手捏着手机，只这一句话就被羞辱似乎再也抬不起头。

“嗯，第一个问题就当他过去了。我继续说。”谢怀瑾清了清嗓子。没再看那个小记者的反应，只挥挥手示意对方坐下。

周越虽然现下看不见，但也不想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看到谢医生被以飞扬跋扈的名号挂上微博热搜。所以就在桌子底下学对方的样子碰了碰大腿。

“收敛一点。”

谢怀瑾微微偏过头，看到周越琥珀色的瞳孔颜色变得更浅，头虽然转向他这边，但是看起来显然是一个并不聚焦的状态。

谢医生本来就焦虑的心情更是如同火上焦油。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速加快了一些。

“病毒的典型反应，就目前观测来说已经出现了有但不限于低烧，味觉失灵，口鼻出血和失明的症状。现下可以基本得出的结论是，越是高级别的alpha出现的感染反应就越是复杂。但是到今天为止，疾控中心内尚未出现死亡人员。从全国调来的医生已经组建了一支优秀的研发团队，正在夜以继日功攻克难关。”

“奥诺此次主办的帝都校庆在现场将会提供完备的急救和医疗服务，同时安保级别也会是最高最安全的。若是几天后的校庆上不幸有哪位alpha当场爆出a病毒感染，我在此呼吁大家也不要担心。”

谢怀瑾又看了一眼周越。场下的跟拍镜头就也开始咔咔咔咔得响起快门声。

“因为周公子本人也感染了alpha病毒。并且他作为三s alpha的病情严重程度并不高。我相信大家都明白有周越的身份在前作担保，针对此病毒的疫苗研发也绝不会有一分一秒的拖延。”

现场不可思议的抽气声四起。

周越居然也感染了a病毒，这是今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周越本人在旁似乎笑了一下。

谢怀瑾站起身，问在场是否还有其他问题。有的话请尽快提出来。

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人说话。

“那么我就默认今天没有人还有问题了。今天的发布会就开到这里吧。”

谢怀瑾鼓了鼓掌，他站起身给台下记者鞠了一躬。

周越看不见，凭着直觉站起来也鞠了一躬。

后面主持人负责散场工作，确认没有人再拿着相机拍照后，谢怀瑾连忙搀扶着周越的手臂将他领回后台vip室。

路嘉宁在转播屏里看到了一切。先前谢怀瑾把他叫去疾控中心的时候没有和他讲明周越是什么情况。

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小感冒。

“嘉宁，你赶快来扶一下。周越这个眼睛出了点问题。”

门吱呀一声打开。周越被谢怀瑾几乎拽着胳膊走进来。

路嘉宁闻到他身上比走得时候浓重不少的苦菊信息素。满打满算周越从失明到现在过了快一个小时，光感是有的，但是视力仍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你眼睛看不见了吗？”路嘉宁走过去接替谢怀瑾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茶几椅子把周越安置在沙发上。

周越向声音来源的地方茫然地眨了眨眼，极模糊地团块占据视线。真是令人难过，他现在看不到路嘉宁的脸了。

“不碍事，你不要担心。”周越漫不经心地对着路嘉宁笑，他现在辨别omega的方向全凭嗅觉，哪个方向的果味重一点他就对着哪边说话。

“光感还是有一些的，就是比较模糊，也看不清脸。”说话间他的手向前摸索着，很快先摸到了路嘉宁领口的扣子。

路嘉宁看着周越不聚焦地瞳孔干坐在原地没动。

见到对方不动弹，周越的手就继续不老实得沿路摸上去。手掌心抚过路嘉宁光滑的脖颈、起伏的喉结，再要往上的时候被就一把抓住了手。

路嘉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要不还是让谢医生先给你看看，毕竟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了。”

□□晾在一边的谢怀瑾心道终于有一个正常人了。

得到准许后只见路嘉宁很不客气地一把摁住周越的脑袋，一只手扒开眼皮检查瞳孔情况。

很奇怪，没有散瞳现象。除了瞳色变得更浅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谢怀瑾心情沉重，他松开捏着周越下巴的手无奈叹了口气。“终归我不是专业的眼科大夫，相信你刚刚也听到了，a□□感染的其中一个情况就是短暂失明。疾控中心接诊的那个s级alpha也是失明了半天之后才莫名自己好的。”

“自己好的？有检查出什么诱导原因吗？”路嘉宁心里轻轻一动。

“没有，只能确定这是a病毒的连锁反应。而且失明症状也不是一时恢复就会永久恢复的。”谢怀瑾的眉头紧锁着，“那个唯一的病人在第一次恢复视力之后几乎每两天就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情，并且失去视力的时常三次下来每次都要比上一次更久。”

路嘉宁喉头一哽。

他回头望着周越，alpha看起来神色没有丝毫慌张，甚至唇角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唯独就是那双，平时看着神采奕奕的双眼失去了光辉。

谢怀瑾原先觉得，周越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嗓子嘶哑说不出话，他没有经历那些低热，低热之后的口鼻流血，也没有出现失去五感的情况。谢医生就单纯的以为，周越可能运气真就这么好，万一他就除了嗓子嘶哑之外就不会出现其他的状况呢？

那么就算情况再不济，失明也不应该那么快的降临在周越身上。

很可惜，谢怀瑾猜错了。

周越现在看不到了。

虽然发布会上说，全部的高精尖医护人才正齐聚帝都全力研发疫苗。但人是活的情况也是活的，这中变数不是人为可控的。

谢怀瑾心里不好受，他知道路嘉宁应该也不好受。

开会前脱下的白大褂还稳稳当当挂在休息室的衣架上，谢怀瑾默不作声地把他取下来披上。只对着沙发上的路嘉宁点点头。

“我去医院了，周越麻烦你了。”

谢怀瑾走了，门锁咔哒一声又扣上。

周越的手登时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这一次他找的方向比较准，指尖一下就触到路嘉宁的脸。

失神的茫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omega的脸，周越唇角上扬。

说实话，那些要素齐聚在他脸上的时候几乎看着有些色情。

感官上有缺陷的人都知道。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往往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同理，眼睛出问题的人在看不到的时候，耳朵就会格外的灵敏。

路嘉宁不知道为何在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咽口水。周越听得一清二楚。

alpha的手停留在嘴唇处，周越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随即换了个方式捏住路嘉宁的下颌。

“我以后要是看不见了，你会不要我吗？”

周越循着果味的信息素欺身向前，眼睛看不见反倒像在另一个方面给他耍流氓开了空子。他的唇从上而下，缓慢又虔诚的在额头、眼睛、和面颊的地方留下印记。

鼻尖抵着鼻尖，路嘉宁的手臂微微颤抖，手指紧抓着周越胸前的衣服。

黑色衬衫被他抓皱了。

周越笑起来，犬齿轻轻地磨动，他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宁宁，我要是以后看不到了，不会不要我吗？”

路嘉宁没张口。这个距离太近，他害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和对方亲上去。

这个问题其实完全没有问出来的必要。路嘉宁如果是一个矫情的omega，反倒应该是他先去担心，如果自己的alpha因为病痛从此失明，他应该怎么办。

周越的父母会不会先接受不了自己带着一个小孩照顾不了他们的儿子？周越会不会因为看不到而想找一个更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伴侣？

二人呼吸交缠。

周越喉结上下滑动，最终没等到回答就贴上了路嘉宁柔软冰凉的唇。

嘴唇相贴，错开。接着是些轻柔的一下下的吻，像初学者那样青涩的小啄。

“我不会……我不会不要你。”路嘉宁被亲得气息紊乱。他眼里泛起水光，明明这一次远没有第一次时那么激烈。“我不会不要你周越。”路嘉宁重复了一遍。

周越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我在发布会上说得话，你还记得吗？”

路嘉宁被方才一番亲密接触迷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他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那你同意吗？我们可以挑一个好天气带着路晓晓去我父母家里。”

父母家里。

路嘉宁意识清醒一些。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周越指得是什么。没错，周越在记者发布会上被宋思衡问到感情状况，他的回答是准备在校庆结束之后就结婚。

但是怕对方不同意，所以算是还在交往中。

“我不知道。可能你太着急了。”路嘉宁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被周越拖过去搂住了腰，整个人几乎都被alpha宽阔的臂膀圈在怀里。看在周越眼睛看不见的份上他并没有挣脱开来，只是撑着胳膊坐正了一些。

“其实我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周越。”路嘉宁看着仰头看着周越的眼睛。

知道周越看不见，但是莫名就是想看着眼睛才能更自然的把话说出来。

“先前我说，我不懂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值得被你喜欢。甚至后来宋思衡他来到我们家，和我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很不真实。觉得自己像是从小普通到打，然后在经过20岁重大打击和六年磨砺之后，老天爷终于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奖励。”

“一个炸得我手足无措的奖励。”讲到这路嘉宁哑然失笑，随之感受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些。

后来那天，等宋思衡走了的时候。我在把那杯他一点没动的普洱茶喝掉，觉得自己忽然就想通了。”

周越笑着低头，脸埋在路嘉宁颈侧。一说话的时候气息扫得对方一痒。

“宁宁说说自己想通了什么。”

路嘉宁摇了摇头，半晌盯着雪白的瓷砖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实话就总是忍不住看你，虽然丢脸但还被你的信息素勾得被迫发情。一种被a勾得发情的o，我这辈子简直是闻所未闻。”

“后来你带我去医院。我好多年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医院。哦，那个时候虽然我给你摆臭脸但是心里其实蛮感动的。在谢怀瑾那个医院桌上往外看，你就坐在走廊上撑着额头。看起来真的很英俊。”

周越无奈的笑起来。他这会儿又慢慢挪动面颊，嘴唇贴着路嘉宁脆弱的后颈腺体。

omega浑身都抖了一下。绯红色氤氲着爬上路嘉宁眼角。

“其实印象最深的还是你送给我玫瑰子弹壳 ，在那个地铁站把木头盒子交给我。说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地铁那么快进站，周越一个多忙的大人物，陪自己的员工去医院，陪他等报告。员工上地铁了还在外面坐口型说和我试试吧。”

他闭上眼睛，当日情景就那么缓缓浮现在眼前。

休息室内温暖而静谧。

路嘉宁看着周越，眼睛不聚焦看着没那么有神，但还是很帅的。

“我没骗你，楚扶青以前骂我没情商不懂爱。我觉得我确实这样，生了路晓晓更是几乎耗尽我全部的心力。曾今一心想要单身道自己八十岁。但是对你，不管到底是见色起意也好，是我被好友撮合，自己愿意接受你也罢。总之我明白以我这种性格。我不喜欢你是绝没有可能提到接受二子的。”

“所以我就是喜欢你。你以后真的看不到了我也不会不要你。”

周越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不说话，路嘉宁仰头看他对方还是毫无反应。

这是周越第一次听到路嘉宁从自己的嘴里，亲口说出来“我喜欢你”这样的字眼。过去无论是在西餐厅第一次的亲吻。还是在路嘉宁家的时候拍拍周越的后背说我相信你。

那些场合都是周越在单纯的输出自己的感情，意一个后知后觉试图弥补的人地身份。缺失的六年和路嘉宁这句喜欢你让周越身心巨震。

如果周越可以，如果周越的眼睛现在恢复视力。他真的很想深深地凝望路嘉宁的双眼，问他从心底里说，到底恨不恨六年前那个一夜就消失不见的可恶alpha。

如果这个alpha是他，可以不生气吗。可以不离开他吗？还能坦荡的说我喜欢你吗？

可惜周越的眼睛并没有如他所愿。分不清面貌的团块在失明以来终于第一次让他慌乱了一瞬。

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和路嘉宁坦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