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鬼阴沉地站在桌子边，她惧怕行事冷酷的姜姜，然而对于女人的怨恨太过浓烈，以至于她忍不住开口。

姜姜看着桌子上两道菜，一盘小青菜，一盘豆芽菜，心情更不好了。她出来的时候是闻到肉香的，这个家虽然不算富有，但也没有穷到这种地步吧。她默不作声地往厨房走去，女人有些畏惧这个性格大变的女儿，她沉默着不敢说什么。直到对方端出来两盘菜，她的表情顿时变了。

“这是留给你爸吃的，他等下还要回来吃饭。”女人不悦，被冒犯的情绪显然压过害怕，她瞪了眼姜姜。

姜姜将红烧小鸡腿跟青椒炒肉放到桌子上，颇有些不解地开口：“我们两也吃不完这么多，到时候给他剩一些不就好了。他要是介意被先吃过，大不了再拿个盘子先装一些。我还以为我们家穷到连肉都买不起，那也实在是太吓人了吧。”

“…………”女人脸皮抽了抽，她觉得肯定是有人教坏女儿，要不然对方怎么会这么对她说话，“我们家虽然不是很穷，但也不能这么浪费。”

姜姜已经夹起一个小鸡腿吃起来，她太饿了，根本不想跟对方费尽心思解释什么。

连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都明白对方这么做是想要讨好谁，又轻视谁，女人一颗心在谁身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丈夫。她对丈夫唯命是从，做了他的伥鬼，又好不容在母亲这个身份中发觉还有比她地位更低的，于是借着长辈的身份来欺压女儿。或者还有点报复心理，因为迎睇是女儿，所以她才会过得这么惨，才会被婆家那边瞧不起。罪恶的源头就在面前心安理得地吸着她的血，女人不敢责怪她的丈夫，于是埋怨她听话懂事的女儿。

但有时候血缘之间又充斥着矛盾，做不到全然心狠，却又没办法承担起保护女儿的责任，于是关系时好时坏。

姜姜正要吃第二个的时候，女人满怀着怒气用筷子打向她的。

“你吃那么多做什么，等下你爸还吃什么！”

小女鬼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她那种畅快就好像大仇得报。

“你看吧我就说了，你以为她对你好吗，实际上你这个女儿根本就是她的虏隶！”

姜姜稳稳拿着筷子，她抬头看向女人，随后低头看了眼盘子中满满的小鸡腿。

“你这盘子里总共有十个，我吃了一个就很多了吗，”对方这样做，姜姜干脆将一大半的鸡腿都倒入自己碗里面，“那这样的话，我拿了一半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叛逆不懂事了？那个男的可以吃，我为什么不行。他只不过你没血缘关系的丈夫，我却是你亲生的女儿，我们之间的关系孰轻孰远，你这么大的人还不清楚吗。”

小女鬼愣了下，小声嘟囔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如果真的……我怎么会死……她不要你……”

语气竟然有几分幽怨，跟对姜姜的纯恨不同，这里面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女人被一连串的质问给弄得晕头转向，她不愿意细想，只觉得迎睇长大了就真的开始忤逆她了。

“你要不吃就滚出这个家，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顶嘴！”

“你看吧，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小女鬼幸灾乐祸，语气里却有一丝难掩的失落。

姜姜脸色阴沉下来，她现在明白了女人不是不懂，而是她没有勇气来反抗。因为那可能意味着挨打或者死亡，或者还有点旧情牵扯，觉得这么多年也这么过去了，忍忍就好了，说不定丈夫会后悔、回心转意，这样的话她这一切也就值得了。

但要是男人有良心的话，他也就不会动手打老婆和孩子。

“你是觉得我不敢吗？”

若不是因为昨天这个身体被打到无法动弹，她也不会愿意留在这样窒息的家庭里。

姜姜站起来，她瞥了眼那呆呆站在餐桌边的小女鬼，冷笑一声，“不要觉得子女是你的垃圾桶，可以接收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这条命我还给你。”

女人脸色难看起来，被女儿这么说，她气得身体颤抖，手抬起来指着姜姜。

“你这个不孝女，是不是想要气死你妈你才开心？！”

姜姜抓过那个沉默的小女鬼，跟她所想的一样，对方身上冰冰凉凉的，不但舒服，而且那些黑色的雾气被她吸收后，她感觉到身体里充盈着一股力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闹腾的家伙很熟悉，是以想着也带对方离开。

“嘶，你干嘛，我讨厌你，你别碰我！”

一个两个的都说她做了坏事，恶言相向，就好像姜姜是一个大恶人。但她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因为揭穿了这个畸形的家庭关系，所以她们恼羞成怒就要来责怪她吗。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讨厌我。你呆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只有我看得到你，你吓唬不了我。”

姜姜无法理解。

女人则是被迎睇这话给吓得清醒过来，她迅速看向四周，这个窄小的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儿这是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故意说这种话来吓唬她？迎睇应该不是这种人才是。

小女鬼哇哇大哭起来，她可是太肆意妄为，想哭就哭，想闹就闹，然而问题是这个家里只有姜姜能看到听到。哪怕她闹得再欢，女人顶多感觉到一点阴冷，还有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姜姜又坐了回去，她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不会离开的。

对方说她跟女人的死有关，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别的什么。

“是你妈杀了你吗？”

女人刚想斥责迎睇到底在发什么疯，听到这话，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下，瞪大眼睛看着继续啃鸡腿的女儿。

小女鬼不哭了，她实际上也没有眼泪，纯在那边干嚎。她盯着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姐姐，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后，她其实也一直偷偷在观察这个她幻想中的家。她不止一次想，如果母父不喜欢她的话，那为什么要将她生下来。

“她……没有，我是被扔掉的……”

“迎睇，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中邪了！”

两人异口同声，只不过一个满面委屈，一个愤怒惊惧。女人心头有愧，尘封的记忆就像被龙卷风掀起来，撞得她支离破碎。过往的痛苦如影随形，女人以为她忘记了，却在迎睇的那句话中开始回想起来她怀胎十月的辛苦，还有丈夫一句冷漠的话。

“她自己走丢了，我找了一下午没找到，要不然就算了。”

连路都不会走的女儿就这么不见了，女人却浑浑噩噩相信丈夫的鬼话，这件事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姜姜笑了起来，点点头：“所以你是来报复她们的吗，打算怎么做，力量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小女鬼：“？”

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有名字吗，我估计是没有，要不然就叫你小白吧。”

“…………我、我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的妹妹，你怎么给我取这种名字。”

姜姜已经吃完一个鸡腿，她随意地回答：“挺好听的，总比什么迎睇要来得好吧。”

她的名字承载着家里的殷切期盼，但很可惜姜姜一点也不想让这个愿望成真。这般狠心的母父是真可以惯出来一个无法无天的儿子，无论对谁都是一个祸害。电视里说过，危险要扼杀在摇篮之中，那对她来说这就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女人脸皮抽了抽，她惊惶害怕又愤怒委屈，各种复杂的情绪包裹在胸腔里，压抑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迎睇，你对我就真的这么恨吗，你别吓唬我，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姜姜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玩味，她直勾勾看着神思混乱的女人，认真地说：“我被你的丈夫打得要死的时候，你没想着带我去医院。说不定我就真死了，对你来说也不重要，毕竟我不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儿子。但我说出让你害怕的事，你反而想要对我‘好’，这样看来我的听话懂事反而成了你拿捏我的没用东西。你心里有愧到底是因为你曾经抛弃了一个女儿还是你怕被报复？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最先遭到报应的肯定是你的丈夫。”

女人还没说话，她的丈夫回来就听到这种话，他顿时暴怒地冲过去，抬起手来就要打向姜姜。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这种话！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姜姜又不是任由对方动手的木桩，她本来就烦躁，男人既然主动过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抓住椅子的扶手，迅速抬起来朝对方砸过去。

男人猝不及防被砸中额头，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伴随着女人惊恐的尖叫声，这个家彻底活泼了起来。

晏思茗目睹姜姜的过去，没想到大姥这么小就如此剽悍，看来他是不用担心什么。不过霍家那些人可真是卑鄙，为了那个动物竟然如此逼迫一个小女孩，果然是一群阴险小人！

霍家说姜姜是霍家叛徒是故意欺骗他来动摇他吗。

“不，你再往后看下去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是没有心的怪物。”

一个愤怒的声音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