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漓儿突然话题一转,问月栀酒:“月公子,你今天午饭想吃什么?”
月栀酒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十点半,这个时间段考虑午饭的事是不是过早了一点?”
“不早了。”巫漓儿从包里拿出一个粉饼小盒子打开来补妆,盖子内侧的镜子照出木沐的面容,“木沐小同学。”
“欸。”木沐回答道。
“听说总局那边已经成立了重案组,大部分派出去的人才都被调回来了?”
“是啊,高队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不去帮忙呀?”
“我这不是要等着和你们……”
木沐真的是比风箱里的老鼠还不知所措,明明是高琴让他来撺掇月栀酒他们帮忙的,现在听巫漓儿的意思是嫌弃他了。
“高队长需要你的帮助。”巫漓儿补完了妆,啪的一下合上粉饼。
“这起案子我能帮上什么……忙……”木沐离家出走的情商突然就回家敲门了,他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巫漓儿是在支开他,连忙收拾东西,“噢,对对对,我想高队一定非常需要我的协助,我得赶紧过去……”
巫漓儿一边笑着说路上小心,一边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木沐灰溜溜乘坐电梯下楼,威妮娃也没有出房间的意思,现在客厅里就只剩月栀酒和巫漓儿两个人了。
“也没人给我倒个水,我都快渴死了……”月栀酒走到水机那边去,翻了两个柜子才找到纸杯。
“只能说月公子乐意体谅别人,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想打断别人说话。你可得赶紧喝点儿水,一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好地方。”
月栀酒干了一杯水,一语道破巫漓儿的心思:“看出来了,巫大小姐您呀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让我猜猜,还是山庄吧?”
“笃定的事情就别说猜了,”巫漓儿从第一次见到月栀酒开始,就没有对他的一切非正常之处感到奇怪,“你不是想知道杀死舒久月的凶手是谁吗?我带你去找。”
“您这是吊钩上挂鱼,坐岸上勾着玩儿呢?凶手又不在山庄,您带着我能去瞧见个什么热闹?”月栀酒把纸杯捏了扔进垃圾桶。
巫漓儿把口红也补好了,走到门口去换鞋,“没错,凶手是不在山庄里。但是如果你不想看见一棵果树结果,那么你等它长出来再去摘,是永远都摘不完的,而且当你看到果实的时候,那已经是结果了。”
月栀酒也走过去换鞋,左手扶墙,右手去拔休闲鞋的鞋跟,“哟呵,所以在您看来,阻止结果出现最好的办法是……”
“斩树拔根。”
巫漓儿打开门往外走,月栀酒对「天医山庄」很感兴趣,所以没有推脱,也跟着她出去了。
月栀酒之前就注意到巫漓儿今天穿的是五分裙加恨天高的搭配,这个配置短程还行,开长途就有点要命了。
于是他在按电梯按钮前先问道:“穿高跟鞋开车不太方便吧?要不要我帮您拿双拖鞋?”
“月公子家里还有女士拖鞋?”
“那还真是有不起,所以只能委屈巫大小姐穿男士拖鞋了。”
巫漓儿看上去完全没有采纳这个意见的想法,伸手去按了电梯。
“这可真是太令我头疼了。我头发不长,麻烦事儿不少,偏生就是用不惯男人的东西……不过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事先在后备箱里扔了一双凉鞋,以防在此类情况下孤立无援的尴尬处境。”
电梯很快就到了。
“所以就只好驳了你的好意,月公子,请吧。”
…………
地下车库里,月栀酒去后备箱里帮巫漓儿拿了粉红色凉鞋去驾驶座,在她换鞋的时候才走去了副驾驶。
“巫大小姐好像很喜欢粉红色。”月栀酒帮她把换下来的鞋子放在副驾驶的地上,系上了安全带,调整着座椅位置说。
“不好看吗?”巫漓儿点燃了火,将跑车缓缓驶出车库。
“好看。”
“所以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喜爱粉色,爱得天经地义、爱得理所当然。”
月栀酒把遮光板拉下来,上午火辣辣的日头穿过乌云后泄了气,又被遮光板切掉一半,在月栀酒脸上照出了一张温柔的阳光面纱。
“可是你家里粉色系的东西并不算多,偏偏一出门儿你就把自己打扮得像梦幻的童话故事里跳出来的一样,巫大小姐很希望别人认为你喜欢粉色吗?”
“那在月公子看来,我这个情况属于什么心理学现象呢?”
“我粗看下来,似是报复性反弹啊。”
巫漓儿余光扫过月栀酒,这次回归视线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把油门踩到了底。她在心里默默端起了欣慰和沉痛熬制了熟年的浓汤,光是闻那味道就忍不住连连皱眉。
“厉害,继续。”
“按照惯常的思路,应该是有人从小就不让你穿粉色,所以你偏就要穿给那些嘴巴长来作孽的人瞧。但是您毕竟是巫大小姐,要是你的心思这般好猜,我也不可能到这了都还不知道您想要做什么。”
“拍马屁的见多了,拍得这么不走心的还是头一回见。”
巫漓儿的车速仍然没有减慢分毫,月栀酒的心跳被弹得很快,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清晰的逻辑顺序。
“相较之下,我还是更偏向于另外一种可能性——反其道而行之。你对粉色有一些不算太好的印象,但是你觉得如果你从此厌弃了粉色,那便是着了那些人的道,所以你就更加偏爱粉色了。”
月栀酒的分析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
他从昨天第一次见到巫漓儿开始,好像就在无形间不知不觉地落于了下风口的被动席位,在这人与人的相处中缓步进入了危险片区,他自然要适当地把这艘偏离了航线的轮船略微拉回来一些。
月栀酒虽然喜欢扮猪吃虎,但是装傻和被同等重量级的人物看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月公子,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巫漓儿一路都运气极佳,连过了三个路口都是绿灯,现在好不容易撞上了个红灯,她急刹的动作也是差点叫月栀酒飞出去。
“在下也是有个几年没有下过水了,手脚生疏,淹死了也不算冤枉。”
“月公子这是虽死无悔的架势?”
“我可有不起那高尚气节,悔还是要悔一下的,只不过我料定了巫大小姐对在下的小命不感兴趣,所以这才敢放着嘴巴多啰嗦了两句。”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虽然这句话太过绝对,失了真切,但是这世界上被淹死的家伙确实有不少是会水的,被自己小聪明玩儿死的也有大多数是聪明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月公子也不是那种自以为是到说‘我就是厉害到湿不了鞋’的主,还没有摸清楚别人底牌之前就忙着证明自己没有落败的举动与自杀无异,月公子还请惜命。”
上了高速,尽管没有了红绿灯的限制,巫漓儿也只是将车速压在限速下几码,没有再继续飙车了。
月栀酒可不喜欢在嘴巴上放过别人,难得巫漓儿减了速,月栀酒在就坡下驴之际也还是要再探听出点成果的。
“受教了,巫大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关在下什么事?在下就全当您是五行缺火,所以要多多补点儿粉啊红啊的来平衡自身磁场。”
巫漓儿听得出来月栀酒还是在不知收敛的试探。既然月栀酒闲极无聊就想扒她的底牌,那么巫漓儿也不是很介意露个一招半式给他瞧瞧。
“我倒是不缺火,火是我的用神,这也是我喜欢粉红色系的其中一个理由。”
“听您话觉着亲切,八字喜用神?”
月栀酒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三分意外的。
“怎么,月公子对我知道这点常识感到很惊讶吗?‘喜用神’又不是一个多么罕见的词儿,我知道也实属正常,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话偏了点儿航,虽然它不算太过稀奇,但至少也不是一个大众词儿吧……既然巫大小姐提起了这茬,那是不是说明整件事情基本上和我想的一样?「天医山庄」的‘天医’其实是取自……”
巫漓儿接过答案,同时验证了月栀酒的预想。她慢悠悠地念出四个字:“「八宅风水」。”
……
巫漓儿的车技不算顶尖,但总是忍不住想要飙车。
一路上他们只在一个加油站停过。
月栀酒搭了一路的顺风车,尽管意识到了巫漓儿举止上的疲惫,但是他几乎没开过车,也不好开口说要帮人家分担。于是他抢先支付了油费,还趁着巫漓儿去上厕所的时候买了些零食饮料,免得路上没话说的时候尴尬。
巫漓儿回到车上后也没有表示感谢,从月栀酒放在双腿上的塑料袋里拿出来一瓶放在最上面的苏打水。
“路上这么长时间月公子闲呆着也是无聊,不如你来猜猜咱们今天中午能吃到哪国的大餐?”
月栀酒把便利店买来的零食饮料放在脚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说:“现在眼瞧着都要12点了,我还是更关心咱们能不能赶上您说的那顿大餐。”
“放心,就算吃不上大餐,我也决计不会怠慢了月公子。”
“有巫大小姐的保证,我也就不消再瞎担心这张嘴巴的问题了。瞧您也是十分关心在下的,生怕我无聊地睡了过去,还给我出了个谜面磨脑子,那在下就斗胆来猜猜……意大利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