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是成千上万张固执又熟悉的面庞，身后是一路生死与共并肩作战的队友。肖玉心底大恸，她怎么选都是错的。

天平两端是同样真诚炙热的心，无论指针往哪一边摇摆，都是剜心之痛。

“我该怎么办？姐姐……”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肖玉眼底剧烈颤动的水光，这一刻她无比期望姐姐能告诉她答案，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可是肖宁不在，肖玉甚至不知道姐姐是否还活着，没有人能为她兜底，如今轮到她扛起长铮基地的未来。

三年前，她和姐姐怀揣满腔热血来到这片土地，不断吸纳志同道合的队友才有了长铮基地。为了守住基地，无数队友牺牲，她的脚下深埋着英烈的骨血。

肖玉垂着头，她不敢和面前那一双双闪着泪光的眼睛对视，她们的眼神灼的她心脏生疼。

耳边全是说话的声音，肖玉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沉默良久，再抬头时面上满是破釜沉舟的孤诀：“既然走不了，那就都留下，我们重新建一个长铮基地。”

当年她们什么都没有，依旧把长铮建了起来，不过是重头再来一次，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挺不过半月后的丧尸潮，她也认了。

坍塌的会场中心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众人相互拥抱，大声嚷嚷着自己可以干活。压抑窒息的气氛被打破，一股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每一个人眼中流转。

外围负责巡逻的异能者们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只要长铮不散，她们的家就还在。

时岁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她花了十千克黄金给小久升级了地图定位系统，决定先去距离长铮最近的两个基地看看。

推开安全屋大门，时岁发现杂货铺不远处一群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普通人正忙的热火朝天。

有人在清理废墟上的碎石、破旧物品，有人手上拿着一个柄长一米二的大水瓢沿着废墟用生石灰画白线，一个个干劲十足。

“老吴，你们先让让。小赵说她先把废墟下面的钢筋抽出来，小赵还要忙着巡逻，你别挡道。”一六十多岁的大娘朝废墟上正在扒拉石料的老爷子嚷嚷。

“哪里用得着小赵费心，老头子我好歹是个金系异能者，抽钢精这种小事我也能做。”老爷子扶了几下腰，气哼哼地回怼道。

话音才落，换来他老伴一顿劈头盖脸地怒骂：“就你那点二半吊子异能要弄到猴年马月去，走走走，别碍事，人小赵忙着呢！”

站在老太太旁边的圆脸小姑娘，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待废墟上的众人走开后，她双手抬起。

金色的光芒的自她手心绽放，地面轰隆作响，各种变形的钢筋、破损的铁门、乱七八糟的金属材料通通从地面浮了起来。

被换作小赵的姑娘双手一合，所有金属都变成一块块大小统一的钢板，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她似是异能耗尽了，脸色苍白，脚下有些踉跄。

之前站在她身旁的老太太赶忙上前扶住她，还有一群小孩子围上去嘘寒问暖。

时岁停下脚步，颇觉新奇。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女性的比例明显多一些，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的生存条件算不上多好，但她们眼神清澈坚毅，面上没有麻木和阴郁之气。

这在时岁经历过的末世小世界里异常罕见，她索性带着猫猫沿着人群向前走。

时岁的出现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带着些许警惕，不过很快她们就重新干起自己的事来。

时岁一路走过去发现这些人似乎是在忙着重建，就连路春生路冬生两个小丫头都忙得脚不沾地。

“时姐姐，你要出去吗？”路春生余光瞥见时岁，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到时岁面前道，“姐姐，今年的灰雨会提前，最多一个星期就会来临，你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时岁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丫头，伸手在她软乎乎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曲奇巧克力递给她。

路春生得了好东西，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叭叭个不停。时岁由此知晓了灰雨和丧尸潮的情况，她决定先去其他基地看一看再做打算。

离开外围时，时岁视线扫过瞭望塔。

今天站在塔上警戒的人是陈丽珍，她朝时岁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隔得太远，对方不一定能看见，遂不自在地揉了几下脸颊。

时岁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抽出一卷传送卷轴，和901一起消失在原地。

陈丽珍看着一人一猫消失的方向瞳孔骤缩，她目力好，清清楚楚看见时岁使用了一个卷轴状的东西。

联想到科研院废墟上那家名为金手指杂货铺的小店，陈丽珍心底一阵火热。她有预感，那间杂货铺一定会给长铮基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岁昨晚特地用无属性晶核源液改良了传送卷轴，在901的地图上锁定位置后，直接传送到距离长铮基地最近的向阳基地。

她没有走基地正门，向阳基地所有的大门都设有检测站，时岁不喜欢有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干脆披上隐形斗篷从一处六米高的墙边跳进去。

进入向阳基地的一瞬间，时岁明显察觉到一股滞涩感。

手贴在半空中，时岁触碰到了无形的防护罩。901蹲在时岁肩上，伸出猫爪同样将爪子贴在防护罩上。

扫描程序开启，猫猫的瞳孔变成幽蓝色，仔细看去有无数数据在它眼中流动。

“谁在那里？滚出来。”破空声响起，黑色的利箭极速朝时岁所在的方向射来。时岁捞住901，侧身轻松躲过射来的箭。

箭矢射在防护罩上，箭头突然爆开，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球形闪电沿着防护罩移动，被闪电命中的指路牌刹那间变成焦炭碎落一地。

时岁眼底划过一丝兴味，这武器设计的有点意思，和她的滞爆弹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向阳基地里有不少能人。

“岁岁，我扫描到了防护罩的结构图，伪六级防护罩。”901声音兴奋，它进入向阳基地后就接入了基地的网络，这会儿正悄摸摸下载基地信息。

时岁瞥见已经跳到防护罩前的异能者，仅一眼就收回目光。

来人肌肉线条夸张到过分，身上体毛茂盛，偏偏像是有暴露癖一样，只穿了一条花裤衩，简直辣眼睛。

时岁没打算刚进基地就暴露自己，她这趟是来考察的，总要提前了解一下向阳基地的情况。

穿过防护罩后是一条宽约十米的空旷地带，而后是一道十五米高的巨型城墙。城墙之后便是密集的住宅区。

这片区域萦绕着挥之不散的臭气，房屋格外密集，即便快到正午，拥挤肮脏的小巷内都照不进一丝光亮。

狭小的空间里生活着向阳基地最底层的普通人，他们个个表情麻木，如同被戾气充斥的行尸走肉。

时岁沿着屋顶一路急行，这片居民区没什么好看的，她就算卖东西也不会把杂货铺开在此处。

外围的普通人连维持生计都困难，一旦丧尸潮来临基地守不住，最先被牺牲的一定是这些普通人。

穿过居民区，再次跃过一道十五米高的城墙，高墙之后才算真正抵达向阳基地中心区。

四处看不见一丝绿意，所有的植物都被清理干净了，中心区更像是一座贫瘠的小镇，居住的都是异能者。

时岁撤去隐形斗篷，沿着搭满棚子的街道往前走，小贩的吆喝声时不时传入耳中。

时岁出发前特地换了一件黑色的旧衣服，衣服上打满补丁，除了新一些，和基地的异能者穿着并无太大不同。

这是她在前一个世界定制的COS服，正好派上用场。

走出去不过二十多米远，数不清的目光落到时岁身上，赤裸的、贪婪的、满是欲望的眼神让时岁心底升起一股戾气。

她手腕翻转，掌心金光弥漫，一把黑色唐刀凭空出现。

这把刀是时岁之前斩杀丧尸和变异植物时用的，虽已清理干净，刀鞘上仍旧萦绕着肃杀气息。

唐刀一出现，黏在时岁身上的目光立刻消失大半。末世里的人最会审时度势，但凡能比他们强的，他们便会立刻收起爪子装聋作哑。

一些大胆的商贩挂上营业式的微笑，推销自己摊位上的蔬菜和肉干。

时岁逛了大半个小时，基本弄清了向阳基地的物价。末世已经四年了，通用货币早就变成了晶核，普通人一天的工资是十到一百枚一阶晶核。

普通人不可食用变异植物，一旦食用，变成丧尸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

他们靠种植普通作物生存，可种子一代一代种植下来，原种越来越少，蔬菜水果变成了奢饰品，普通人如今以一种名叫铁木薯的东西为食。

时岁花了两颗一阶晶核，买了一只烤好的铁木薯，吃起来口感像是在嚼树根，带着一股极重的土腥气和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时岁咬了一口就没再动，901好奇地凑近想要啃一口。

“不好吃。”时岁捏住猫猫的嘴筒子。901胡须抖了抖，猫猫头蠢蠢欲动，它家宿主能吃，它也能吃。

时岁不再阻拦，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作死。

901小小咬了一口，一张毛茸茸的脸顿时变得皱皱巴巴，它艰难地咽下铁木薯，把头埋进时岁颈窝里，整只猫都自闭了。

时岁轻笑一声，挼了把猫猫头，随手把铁木薯丢给角落里一个骨瘦如柴脏兮兮的小孩。

那孩子抢到铁木薯也不剥皮，狼吞虎咽地往肚子里吞，他艰难地吞咽着，目光警惕着巷子里的其他小孩。

即便是最便宜的铁木薯，像他们这样的乞儿也不是顿顿都能吃上的。

时岁没再多看，她去了异能者专供食堂，里面的菜肴五花八门，卖相也还行。最便宜的一盘菜都是二十颗一阶晶核起价。

晶核的兑换率在一比一百左右，等级越高的晶核越珍贵，四级以上的晶核几乎不会有人当做普通货币使用。

时岁点了两盘小菜，和901一起凑合着吃了顿午饭。异能者专供食堂里的饭菜都是变异植物，味道一般，时岁吃的不算尽兴。

“彪哥，烟花弄堂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标志的尤物，我赌一根烟，绝对是长铮基地逃难过来的。”

“还是咱彪哥有福气，刚出任务回来就有极品美人等着临幸，彪哥快活完可别忘了兄弟们！”

“那女的看起来不太好惹，带着刀估计还是个异能者，要不还是去烟花弄堂吧。马上要丧尸潮了，这个节骨眼上闹得太难看，基地那边不好交代。”

“怕什么，咱们四个人呢，你以为人人都是肖宁肖玉那种疯子。”

远处陆陆续续的声音传入时岁耳中，时岁看都没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一眼，抱着901起身离开食堂。

她像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跟踪一样，慢悠悠地往一条灯红酒绿的巷子里走。

食堂百米远就是烟花弄堂，住着靠出卖自己身体维持生计的男男女女。时岁没多停留，往向阳基地更核心的区域走。

“彪哥，我就说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吧，你看她进了烟花弄堂，说不定是故意去食堂勾引您。”

“跟上！”

时岁似无所觉，她穿过弄堂往更偏僻的种植园方向走，拐进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时岁停下脚步。

“嘿嘿嘿，特意往死胡同走，这是等着彪哥呢？你把彪哥伺候好了，有的是晶核花。”

时岁看着四人像四堵肉墙一样堵住巷子口，手握在唐刀上，拇指沿着刀柄摩挲一圈。

“小美人，劝你识相一点，也好少受些苦。”矮个男人发出猥琐的声音，狗腿地朝站在中间的男人做出请的动作。

彪哥没有动，一只脚后退一步做出戒备的姿态，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这种直觉曾经救过他无数次。

“我没有恶意，你要是有困难可以去东4区5栋别墅找我。”彪哥瞪了几个小弟一眼，往后退去。

没脑子的人是活不到末世第四年的，色心和理智之间终究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想走？你的买命钱还没付。”时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刀柄，目光看向巷子出口处散落的几颗不规则黑色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