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沐浴间往窗台方向走。
水泥砌出上下两行置物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嫌疑人的漱口杯、牙刷、牙膏和香皂。
加上三栏水池,这便是简陋的洗漱台了。
洗漱台下,堆放着洗脸盆等杂物。
齐梦套上橡胶手套,取出边上的漱口杯,牙刷,牙膏都在里面。杯把上贴着钱运的名字。
“取证完成前,先禁止嫌疑人到这个洗浴间洗漱。”何亮和魏琪一道拉起警戒线。
结果很快出来,在漱口杯、牙刷和牙膏中都检测出了钱运DNA和砒霜成分。
其中,牙膏中的砒霜浓度最高,应当就是毒药来源。
魏琪从小程序中调取了牙膏的购买记录。
最近一次是在两日前。
何良带着人第一时间控制了提供商、负责检查和传递的狱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何亮不放心把人扔在看守所,全部带回了警局。
齐梦和宋闵行一辆车,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齐梦负责开车,宋闵行就负责睡觉。
车厢里额外安静,只有引擎声和两侧车辆呼啸声。
“你怎么会选何亮做师傅?”宋闵行不知何时掀开眼皮,懒洋洋的注视着齐梦。
“碰巧。”齐梦简明扼要。
这个回答过于敷衍,宋闵行挑起半边眉:“听说他能收你,有苁蓉帮忙。”
回想起收徒那天的剑拔弩张。
师姐的名号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齐梦态度简明:“算是。”
“你想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吗?”宋闵行忽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有神。
“不想。”齐梦回。
“你没有好奇心吗?”宋闵行纳闷。
要是徐良才那货在这儿,瓜子花生矿泉水早递过来了。
难得他主动愿意讲,结果这姑娘却不愿意听。
“当然有啊,不过我的好奇心都在案子身上。”齐梦向右带了点方向盘,车辆便跟着何亮他们向右变道,“除了砒霜,你们有没有检测出其他东西?比如注射孔洞之类的。”
“你怀疑除了已经控制的人员,还有其他人?”
“对自己明确经手的东西下毒,太蠢了。”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蠢货,多一个又有什么奇怪?”宋闵行调低座椅,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再算路程到局里起码还要四十分钟,够他再睡一觉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宋闵行从衣兜里掏出眼罩带上:“回去把检测报告发你。”
自从进了这个团队,他一个法医都开始当勘验用了。
果然是劳苦命。
***
审讯室今天热闹的不行。
房间只能靠抢。
章苁蓉按人头分了三个组,分别询问供货商、负责检查和传递的狱警。
供货商坐上审讯凳就直呼冤枉。
说自己不可能砸饭碗。
负责检查和传递牙膏的狱警不是军队转业就是法本出身,回答滴水不漏。
三个小组,收集了一堆没用的询问笔录。
“监控调出来了吗?”章苁蓉边走边问。
所有看守所都是全天候无死角监控,比起外面稀稀拉拉的天网好太多了。
“魏琪去看了,所有嫌疑人的活动都很规律,洗浴间除了嫌疑人和狱警,没其它人员进去过。”
“所以嫌疑最大的还是狱警和关押的嫌疑人。”章苁蓉分析,“你确定所有可疑人员都已经在这儿了吗?”
何亮点点头:“都筛了一遍。”
“会不会与外面的人有共谋?”章苁蓉嘴里含着薄荷糖,“砒霜可不好搞到手。”
“看守所环境封闭,所有与外界往来的东西都有严格的进出管制,我判断可能性不高。”
“可东西还是进去了。”章苁蓉目光落在卷宗上,密密麻麻全是可疑人员的背调,“要么是外面特殊渠道买的,要么是他自己提炼的,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有一类人有一个地方我们应当重点关注。”章苁蓉纤长的指节灵巧的转动手里的黑色中性笔。
何亮顿时反应了过来:“医务室。”
另一头,齐梦正守着宋闵行检查证物。
宋闵行全副武装的拿起镊子。
挤掉牙膏便只剩下皱巴巴的牙膏皮。
洗干净后,沿中线剪开铺平,放到显微镜下。
幸亏牙膏皮不具备伸缩性,宋闵行很快在牙膏肩部发现了极小的一个针孔。
“如你所料,蠢人没那么多。看到了吧?你要找的孔就这儿。”不是验尸,宋闵行只套了一件普通的隔离服,把针孔指给齐梦看。
针孔极细,放到白炽灯微微透光,齐梦点了点头:“所以真的是注射器投毒。”
“目前看来是这样。”宋闵行把牙膏皮放回证物袋,“看守所里搞了砒霜,又搞注射器,这回的嫌疑人不是一般人。”
“看来也只有他们能做到了。”齐梦回。
下午4点,章苁蓉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按回看守所。
廖所长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本来人员就不够,再这样审讯下去,崩溃的不只是他,还有整个看守所。
“还有谁啊?”廖所长跟在章苁蓉后面跑,“您不如一次性托个底?我也好去兄弟单位借点人。”
“你们医务室在哪儿?”水本来就深,章苁蓉自己都没底,怎么可能给他托底?直截了当问。
医务室里配备了三个值班医生和一个护士。
章苁蓉带人只按住了两个医生,转头问廖所长:“还有一个医生和护士,他们人呢?”
“有事儿请假走了。”廖所长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
他们单位本来就清闲,提前走是常有的事儿。
章苁蓉目光一凝:“追!”
医务室被封控,徐良才和魏琪带着堵住的医生和护士回局里。
剩下的人都和章苁蓉一起去逮人。
护士姓齐,已经在村子里打起麻将,很配合的被带走。
医生姓姜,住在附近的县城里。
车辆飞一般疾驰在马路上,章苁蓉眼皮猛跳,不断踩油门,她有预感。
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旧的小区就在眼前,后车的何亮车都没停稳便跳下车,朝小区门口冲去。
快速蹿上六楼。
何亮敲门,徐良才持枪策应,其他人在楼下布控。
没人开门。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坠入崖底。
魏琪开锁后,何亮一脚踹开门。
迎接诸位警察的是吊顶电扇上的人形条状物。
老式电风扇可能是不堪其重,也可能被何亮惊天一踹震住了。
从天花板怦然坠地,叶片摔在凳子上四分五裂。
好在掉下的人还是完整的。
何亮连忙冲过去摸颈动脉。
别说脉搏,人都凉透了,急救都不用。
“通知勘验痕检。”章苁蓉赶到门口看了眼,脸色便沉了下去。
其他人也不例外。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所有人的作案前便多了一份尸检报告和背调。
死者姜茶,男,46岁,死因为机械性窒息,血液尿检都未发现异常,全身无外伤。
索勾斜行向上提空,索勾处舌骨大角轻微骨折,初步判定符合自缢身亡特征。
职业医生,离异,有一个12岁的女儿,跟母亲生活。
在他家中发现了针头和砒霜残留物。
“他和钱运并不存在生活轨迹的重合,看守所中也没有人看见他和钱运发生过冲突,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何亮提出疑点。
魏琪摩挲着下巴:“或许原因出现在钱运进看守所前?”
毕竟这个医生也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
钱运未必给专案组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
“又或许他是在帮别人解决麻烦。”齐梦目光落在姜茶的背调上。
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名,如果她没记错,他在另一个人的背调报告上也看见过。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为了争权夺利,难免需要使用手段解决一些竞争对手。
***
看守所的消息传到钱来耳中。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钱来伸手荡平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助理沉默地垂首伫立。
“你做事不长脑子吗?!”钱来怒气未平,薅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甩过去。
尖角在助理脸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让你给他个教训,你做了什么?!”钱来全身血液都往脑袋里涌,视线一阵一阵的模糊,他翻出抽屉里的药含服。
缓过来后第一时间又砸了一次:“你是要弄死他!”
“我完全是按您交代的话传下去,是老姜误解了我的意思。”助理神态惶恐,躬身解释着。
钱来怎么可能信助理的鬼话?当即冷笑:“你当我蠢吗?编这种瞎话来骗我!”
“监委,他和您从来不是一条心。”助理这糊弄不过去,索性摊牌,“对于我们来说,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拖我们一起死。”
“他是我儿子,轮得到你擅作决定吗?”钱来拍击着桌面。
“监委,他身上绑着的不止是你的性命,还有我们所有人的。您就算今天弄死我,也阻止不了别人对他下手。”助理这话说的没留半分情面。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种呢?!
钱来跌倒在座椅上,单手搓了把脸:“那现在呢?问题没解决,还折了一个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