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房间里没有什么再可看的,克莱德他们沿着通道回到那间脏污的地窖。
正准备离开时,埃德加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克莱德,你看这是什么?”
克莱德退回到埃德加尔旁边,看见对方正从资料架的木头架子里掏出一个东西。
克莱德:!?
这是什么运气。
埃德加尔找到的是一小卷羊皮纸,上面还涂有一种防虫防潮的涂料。
上面的字迹和之前所看到的日记本里的一样,而羊皮纸上记载的是一份药剂的详细配方。
克莱德才大概看了一眼后就马上抓紧了纸张边缘,就连心脏也狂跳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埃德加尔。
如果不是埃德加尔的话,这份药剂配方或许就会永远埋藏于地下。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了下埃德加尔的手臂:“还好你在这儿。”
埃德加尔很少看到克莱德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隔着呼吸面具,埃德加尔都能想象出克莱德的表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刚想习惯性地抬手去抓后脑勺,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摸过的羊皮纸,又悻悻地把手放下。
“我看到那里有一团蛆、呃......有东西爬出来,就觉得奇怪,结果走过去一看,就看见书架上居然有个洞。”
洞口边缘整齐,一看就不是老鼠或者虫子啃咬造成的。
于是埃德加尔就试探着拿照明道具往里面照了照,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埃德加尔对药剂这一类东西并不怎么了解,看到克莱难掩德激动的模样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剂?”
克莱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关于之前爱德华校长囚禁学生的传言,具体情况你知道多少?”
埃德加尔原本正在看羊皮纸的动作一顿,随即失笑:“没想到你也知道了。”
“自从和老师缔结专属学徒契约后,除了涉及契约的部分外,老师很少有事会向我隐瞒。而那件事的缘由......”
埃德加尔承认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切都是因为石板的预测,而卡利又产生了个疯狂的念头。”
克莱德松了口气,还好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埃德加尔也知道的话,解释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虽然四周没人,但克莱德还是示意对方把之前用过的那种能隔音的防护罩拿出来。
克莱德指着羊皮纸上的一行字说:“这上面的几种材料,和我需要制作的药剂药性完全相斥。”
他捏紧手里的羊皮纸:“很有可能,这就是会导致虫族异化的药剂。”
埃德加尔顺着克莱德的话往下说:“这间地窖是关押尤里尼克的地方,那这药剂多半也是他做出来的。”
当年墨洛温家族利用尤里尼克做了许多稀有的药剂,而这些东西多半都售卖给了有权有势的虫族,才让墨洛温家族短短几年内地位跃升。
如果这药剂也是由墨洛温家族卖出去的话,买家多半就是卡利提到的、那本神秘实验手札的主人,又或者说是其对方身后的势力。
几个月前埃德加尔三人在回学院时被卡利袭击,玛尔斯虽然是在之前就被埃德加尔打伤,但借此可以推测下毒的就是卡利。
再结合玛尔斯中毒后的情况来看,克莱德猜卡利当年说了谎。
卡利当时说他用外界物理刺激,通过让有异化潜能的学生们感受到危机感来觉醒精神力,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卡利很可能已经从那本神秘的手札里获得了一种药剂的配方,而这种药剂,是能引导虫族异化的催化物。
至于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出事,很可能是卡利一开始所得到的配方并不完整。
而在克莱德他们入学的那一年,因为某种原因,卡利忽然得到了剩下的配方。
如果这份药剂的制作方法和尤里尼克所写的一致,那卡利花了这么多年才再次下手的理由也能解释了。
这份药剂的制作难度非常高。
就算是克莱德现在的水平也不能保证能在短时间里成功做出来,更何况是本来就不怎么擅长药剂一类的卡利。
卡利或许是在这么多年的努力下,终于制作出了这种催化效果的药剂,然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借由埃德加尔对玛尔斯下手。
埃德加尔当时收到的通知,让他去替老师拜访好友这件事是个假消息,而发布这条消息的基本能肯定是卡利。
继续反向推测的话,那卡利一定知道玛尔斯会去找埃德加尔的雌父,甚至也知道玛尔斯会杀了对方。
埃德加尔曾说过,当时他在米勒克学院的疗愈园里遇到了虫皇,而虫皇当时对玛尔斯表现得很是维护。
那么这就绕不开几个问题了。
玛尔斯为什么要连续虐杀两只虫族?
克莱德倾向于认为玛尔斯是受了指使、又或者说是委托才这么做。
按照当时虫皇的态度来看,指使玛尔斯去这么做的或许就是虫皇。
那虫皇又是因为什么要派遣一个还在学院就读的臣子去做这件事呢?
这一切和他当初借助选项面板才找到的那枚雄鹰徽章有关系吗?
克莱德拧着眉,觉得这一切都乱得像一团麻,根本无从下手。
忽然,克莱德精神一振。
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枚徽章上的暗纹。
暗纹的样式,和他之前收到过的交易会邀请函上的非常相似。
而那个交易会,就是公爵还在幼年时被抓去的地方。
没错。
就是交易会。
想通了这一点后,克莱德不禁感叹。
虫皇不愧是一国之主。
克莱德看向埃德加尔:“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虫皇让你来找墨洛温家族的事。”
埃德加尔果断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墨洛温家会破败成这样,现任的家主那副讨人厌的模样,我估计他也没办法帮忙解毒。”
克莱德了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小臂:“虫皇想让你来找的不是墨洛温家主,而是我。”
说完这句话后,克莱德就解开了防护罩。
“走吧。”
他把缩回原样的防护道具塞到埃德加尔手里后,径直朝地窖口的台阶走去。
埃德加尔听得一头雾水,只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地窖后他们把自己整理干净,然后走向了旁边的石屋。
克莱德走得很慢,而埃德加尔也看出了克莱德并不想就之前的话题多说,于是这会儿也没再问。
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
克莱德推门进去时刚好看到那位老管家。
他把那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递过去,郑重地说:“老先生,谢谢您。”
老管家接过钥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去买了两块坚果蛋糕,会很好吃的。”
克莱德看了对方几秒,才试着说:“您和家主其实......”
老管家忽然朝克莱德行了一个礼,打断了他的话。
克莱德叹了口气,回礼后和对方告别。
埃德加尔走在泥土小道上,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克莱德,你之前打算和那位管家说什么?”
刚才他在旁边看着克莱德和亚雌老管家,只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思来想去,就越来越好奇。
克莱德原本在想别的事情,听到埃德加尔叫他后才回神。
他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问:“如果,有谁在你面前对爱德华先生百般侮辱折磨,最后还害死了他,你会原谅这个虫族吗?”
埃德加尔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
克莱德又问:“那如果这个虫族曾经帮过你、甚至救过你,又在临死前把自己唯一的幼崽托付给你,你会怎么办?”
埃德加尔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低头,皱着眉:“我不知道。”
“但是......”埃德加尔好半天才泄了气:“我会非常痛恨自己的无能。”
克莱德抬头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
是啊。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师被日日折辱虐待,也不会落到被仇恨之人相救的地步,更不会应下托孤之责。
对于这样的人,当然是仇恨和感激混杂交织,最后变成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克莱德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那只亚雌被照顾得很好,但又很糟。”
在家族没落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每日的下午茶,穿着崭新、纹绣精美的衣服,保持着贵族才有的闲散恣意。
但他的品行却又很糟糕,粗鲁无礼,连最基本的礼貌不懂,同时又胆小惧事。
这一切都昭示着亚雌明明身为家主,却没有得到任何良好的教导,几乎是被放纵着长大。
而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
克莱德说:“身为贵族之家的管家,他本来该照顾主人,帮助家主把墨洛温家族延续下去,但那位老管家怎么也做不到。”
每一次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起自己的老师是怎样惨死,他根本不可能隐藏住这种仇怨。
“幼崽是很敏感的,”克莱德轻声道:“被怨恨的眼神注视着长大,估计也很痛苦吧。”
随着话落,他们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碎石崩落,火光冲天。
正是墨洛温家族石屋的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