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一年轻小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扑倒箱子旁边,后面跟着三四个人,
“小贾,稳重点。”大哥对那人说,“我去码头看看,没问题就运去码头出货。”
“好嘞!这里交给我没问题!您快去码头吧!”
游南枝看看他们的穿着,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不行,太不搭了。她左顾右盼,看到有一人家商铺的后门垒放着木椅,上面随意搭着一些旧布。
游南枝悄悄把那些布扯了下来,在雪里滚滚,披在身上,塞进腰带里整理成衣服的模样。她低着头,装作自然而然的模样坐在人家的木椅上。
那小贾见她面生,看了过来。哪想到游南枝一点不慌,和他招手打招呼。游南枝压低声线“嘿”了一声,而后继续交叉着双臂,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小贾看到她惬意的样子,问:“瞧着面生,兄弟做什么活的?”
“啊哈~”游南枝哦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看向小贾,“问我啊?”
“对。”
“那三爷,让我过来盯着这批货。这批货三爷很看重,仔细清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是是。”小贾也不眼红人家惬意,加快手中的动作。
游南枝再度闭上眼,装作偷懒的样子。她头脑却卷起了风暴,不过是和前街卖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些黄达仙人像,文瑶鱼泥塑之类,要这么谨慎?她又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好像每一箱的货都差不多,进那么多这些小泥巴玩意儿干什么?
游南枝眯一会眼睛,就支起眼皮往那边看一眼。几次后,把小贾给看心虚了。他做出更加卖力干活的样子。
游南枝叹了一口气,撑着膝盖起来,她挺着肚子,背手在后踱步过去。她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干一点活。十足老板做派。
“这两箱还没清点呢,别漏了。”
“好,我来我来。”小贾合上自己手头上的那箱货,封好,就跑到游南枝面前。
游南枝低头,看货,不让小贾看到自己的脸。她刚刚易容,着急,只是简单画了几笔,禁不起这么近距离的细看。
“麻利点!”那小贾还看!游南枝出声催促。
“哦哦哦!”小贾他就是觉得,这人还挺年轻的,怎么一幅老成的样子。是得这样才能管事么?想到这里,小贾人也端起来了。
游南枝不知道他心思,她忙着盘算着怎么能取一个货出来呢?还不引他们注意。
小贾一开箱,游南枝的手就不动神色地摸了过去。她拿起一个昨天在前街她摸的那个黄达仙人像,放在手中掂了掂。
嗯?游南枝确认是一样的大小,但重量明显差很多,这个比较重。
游南枝皱眉看向小贾身后,神色凝重疑惑。
“怎么了?”小贾回过头去看。啥也没有。
“没事。原来是只老鼠。”游南枝转身,慢悠悠地往码头的方向离开,“你们麻利点,我先去码头。”
游南枝背着身,手上盘着刚刚趁机掉包的黄达仙人像。她拐进后山的林中仔细验看。没什么特别的,做工用料摸上去都相同。但这重量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
游南枝又掂了两下这仙人像,她唇一抿,手一举,就把这仙人像给砸了。仙人顿时身裂几瓣。
其中一瓣半裹着黑乎乎的一条细长柱。游南枝伸手一碰,恍然,是铁啊。她再细细清除粘连在铁上的泥巴,发现竟然是铁铸的箭头。
游南枝绕着山体,向上,向码头的方向前进。她爬上树枝,眺望远处一箱箱货运往丰京城内。近十艘货船,那得有多少私器啊!可想而知,丰京城内又有多少暗兵蓄势待发……
行事如此严密,朝堂未必有所防范。到时候硝烟四起,丰京沦陷,遭殃的可是城中千千万万百姓。小时候的十里关怀勇军被内外夹击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她的心宛如被黑云笼罩,闷得她无法喘息。
游南枝张大追嘴巴,调整自己的呼吸。她仓惶不已,指甲掐破自己的掌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摊开自己的手记,把由江心洲出发到丰京城内可停靠的地方都标注出来。游南枝撕下纸,塞到一包干果袋里。她打算找个闲汉把这份东西教给官府的陈厚。
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小贾在山下朝她奔来。他身后还带着三五个比他还喽啰的喽啰。完蛋,游南枝知道自己刚刚掉包的事情败露了。这小贾,看着呆不楞登的,没想到还挺能干事。
她把东西塞回怀中,转身往山中更加隐秘的地方跑。只是一转身,她就撞到了和尚的怀里,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在游南枝身后守株待兔的。
和尚的身板比树桩还要硬。她后肩一下刺痛,手脚就迅速发软,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转啊转啊转。游南枝彻底昏迷前,她看到世界拉着她在跳胡旋舞……这该死的臭和尚,也不捞我一把……
小贾把滚下来的游南枝给截住了。他拔出刀,刺向游南枝的心口。
“慢。”和尚轻飘飘地闪下来,“人留着,有用。”
说完,他背手走在小贾前头。
小贾送了一口气,收好刀,双手将游南枝拖起,跟在和尚的后面。
游南枝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温馨的房中。屋内有窗,但一点风的迹象都没有。熏香在房中久久不散,格外浓郁。
她的意识已经清醒,只是,四肢还在沉睡中。游南枝无法忍受这样的感觉,于是她大喊一声:“我醒啦!有人吗!”
门很快被推开,独独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醒的真快!”他对游南枝的语气很是熟络。
游南枝看到来人,像往后退,但她能退的只有眼珠子。眼珠子翻了一圈,又回来。
“小颂。”安山假惺惺地看向游南枝,“不认得安叔叔了?”
“嗯?”游南枝面上莫名其妙,“我不姓宋,你们抓错人了吧?”
“你当然不姓宋,你姓温。”安山说。
游南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安江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脸上的笑意好像定了型,在一张面谱上刻了尺度,不然,他怎么能每次笑,都笑得一模一样。
安山好似认定游南枝就是温颂宁,开始自顾自地说话、表态:
“当年的之事,我也很痛心。”他捂着胸口,“温大将军地品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是有人眼红他的军功,忌惮他的武力,做出这样坑害他的事情。”
“我一听闻消息,就赶回十里关,企图找寻为温大将军翻案清名的法子。”安上垂下眉,摇摇头,“我知道,温将军与《烽火录》有联系,报房那边说不定会有将军的行军记录,但当我赶去见报房的负责人时,报房突遇火险的消息也在找我的路上。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我为此还消沉了一阵,但我不能毁了怀勇军的意志,重振旗鼓,为求殿下一个彻查十里关之事的可能。”安山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游南枝,“近来,我看到了事情的转机,我听闻《烽火录》还有一期报,还未来得及刊印,就遇到火烧报房,幸得当时有个报探死里逃生,也把这期小报的原稿带了出来。”
“听说,有人将这份报给了你?若是真的,不如安叔叔带你领着这份报去面圣?《烽火录》会盖御赐地金箔印章,圣上一定认得!如此温大将军的冤名,便能洗刷了。”
游南枝撑着眼皮,静静地看他声情并茂地表演。他终于消停了,游南枝突发头晕。
“呕……”她真的恶心想吐!
干呕。啥也吐不出来。游南枝喘了一口大气说:“安叔,我真不懂你说什么!十里关,我就没去过。我爹,就是一厨子。我,现在也不在报房干了。”
听了游南枝的话,安山的眼神一下子就笃定了起来。他说:
“我从未和你说过,小颂的父亲是温将军。”
完蛋,她露馅了……游南枝的眼眶极力钳制想要颤动的眼珠子,镇静且无奈地说:
“安叔,你说的小颂姓‘温’,那位大将军也姓‘温’,你把我当成小颂,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动动脑子也猜的出,这两人关系匪浅,你也跟这对父女关系匪浅。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吧?”
安山没说什么,点点头。他起身,对着游南枝说:
“你再睡一会儿吧,药效还没那么快过。”
“什么药啊……”死和尚,真给我下药。游南枝心想。
“让你睡的舒服的。”说完,安山头也不回的走了。
游南枝一定也睡不着,干瞪着眼。也不知道,李君能不能发现她被抓了。她晕倒摔下山坡时,故意拆开了身上的干果零嘴袋,沿路应该有零零散散地掉落一些……
安山出了门,旁边的手下就迎了上来。
“人到了。”
安山此时脸上的温度全无,像块冷冰冰未开凿的铁石头。他走向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另一个故友的孩子也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