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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魂续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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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瞻不解地望向邬行香。

邬行香强扯微笑,对张阿婆说:“阿婆,不好意思,我有些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张阿婆点点头,“厨舍有蒸饼,我给你去拿。”

见张阿婆离去,邬行香急忙道:“殿下,快走。”

李嗣瞻面无表情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已经到了地方,找到了人,外面又下着雨。

我们当然是要跟张阿婆问清楚,等雨停了再走。”

邬行香解释道:“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这里不对劲吗?

我看过了,不是宅子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或许说,不是人。”

李嗣瞻闻言看了看四周,“你是想说这屋里躲着什么妖魔鬼怪?”

邬行香摇头道:"是张阿婆有问题。"

李嗣瞻莫名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你总不会觉得她是什么邪祟所化吧?”

邬行香疾言道:“人体为阳,影子属阴。影之存与变,可断阴阳之衡。

若是人的生命气息散尽,影子就会像失去了依托,再难清晰存续,终会消散于无形。

我刚刚仔细看过,张阿婆的影子在墙上,模糊扭曲。

依我看,她恐怕不是活人。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比对一下,她的影子和我们影子。

但我觉得,我们快逃,更为上策。”

李嗣瞻静静听完邬行香这一番话,然后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我看是下雨有水汽,加上有风吹灯火,导致影子模糊不清,要不就是你眼花。”

邬行香心急如焚,甚至想过要不自己先跑了算了?

虽然殿下人很好,但她只是牛马,不必送命吧?

李嗣瞻听见邬行香在自己身后来回踱步。

“我以为,你不会怕这些。

昨日孙柏在棺材里坐起来,那些拉棺的汉子都吓得倒在地上,你不是很镇定吗?

还有在驿站时,你也挺胆大妄为的。”

邬行香停下了脚步,“不一样啊。

昨夜孙柏若是真尸变,还有糯米符纸。

何况他的神态一看就是活人,不足为惧。

驿站之时,我也有害怕。

不过困住我们的是阵法,不是妖物,我还能想办法破阵。

眼下不同,我们被关在巷子尽头,又逢大雨。

若是有危险,喊叫声都不一定能被听见。

更何况武艺超群的小忠又不在。

我身上也没有带什么驱邪物。”

李嗣瞻听出邬行香的忧心,开口道:“你若是真的怕,可以自己去屋外檐下等我。”

邬行香正在斟酌,张阿婆已经回来了。

张阿婆端着蒸饼,放到了桌上。

“姑娘,快坐下吃吧。”

邬行香又躲回了李嗣瞻身后。

她看着墙上张阿婆的影子,不断拉长又扭曲,模糊混沌,让人难以看不清轮廓。

她大着胆子,轻轻触碰李嗣瞻的肩,示意他去看墙上影子。

李嗣瞻向墙上看去,瞧了两下后开口道:

“阿婆,你家的墙有些不平,可以叫家人修补一下。”

邬行香简直想拍手叫绝。

李嗣瞻是怎么做到,遇到任何诡异之事,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李嗣瞻却认为是墙有些破损不平,影响了灯火投射人影。

她认为,以后司天监的高官升迁,都必须加上与李嗣瞻辩论一番。

获胜者,才能高升。

张阿婆伸手摸了摸墙面。

“是啊,墙用久了,砖石松动,渐有裂缝。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上走一遭,熬过寒暑忧欢,到了岁数,迟早闭眼,归了尘土。

家中人外出了,等时候到了,他们自会修补好的。”

邬行香听出张阿婆这话充满暗示,李嗣瞻却像未听出深意,将蒸饼递给了她。

张阿婆疑惑道:“姑娘,怎么不坐下吃?”

邬行香接过李嗣瞻手中的蒸饼,咬了两口,“我站着就好,站着吃更消食。”

李嗣瞻又饮了一口茶,“阿婆,这雨看起来还要下些时候,正好,我想跟你打听些事。”

张阿婆点了点头,“你说吧。”

李嗣瞻并不卖关子,单刀直入,“我听说你和古算拾认识?还算是邻居?”

张阿婆似乎毫不意外李嗣瞻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们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

邬行香一边嚼饼,一边警惕地站着李嗣瞻身后。

李嗣瞻闻言猜道:“阿婆看起来,应该有七八十岁。”

张阿婆颔首道:“不错,我今年已有七十九岁。

忆往昔初遇国师,我尚为垂髫小儿。

我们一群孩童玩性正浓,嬉闹于田野间,唯他不同。

他虽跟我们一起玩闹,却常骤停昂首望天,又时而闭目伫立,仿若能感风之神韵。

继而口出诸多谶言。

彼时我尚年幼,只觉其所言奇妙,仿若坊间话本逸事,饶有趣味。”

邬行香听到张阿婆讲起古算拾旧事,暂且忘了害怕。

张阿婆回想了一下,续道:“后来他离乡,中途就回来了两三次。

又过了很多年,我惊闻他已贵为国师,声名赫赫,深受圣上倚重。

那时我已嫁人生子,深陷尘俗冗务,为琐事累,眨眼间数十载已逝。

偶尔,我也会遥想当年,思自身为何没有超世之才,以致碌碌无为。

然岁月沉淀,我渐渐释然。

我性本知足,亦有所乐。

年少,每于蹴鞠之戏,我常能取胜,彼时之快意,足可忘怀一切烦忧。

人生一世,到头来讲究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境。

若终日只着眼他人之丰功伟绩,岂不郁郁寡欢,徒增烦恼?”

邬行香听得入神。

张阿婆所言,满是对岁月的喟叹,又仿若心底的喃喃叩问。

令闻者皆不自禁地沉浸于其心渊薮。

她心想,眼前阿婆,若是鬼,也是个好鬼。

但李嗣瞻似乎另有其想,他出声道:“阿婆,其实我是想问,国师后来是否回过这里?”

张阿婆摇了摇头,“年轻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莫要心急。”

邬行香催促道:“阿婆,你接着说。”

她心急下,倾身向前。

李嗣瞻往旁边躲了躲,小声道:“你离我远些,我觉得背后好像有一条尾巴。”

律疏的条条规规,自行跃入邬行香的识海,她立即后退。

冷风裹挟潮湿气息,从敞开的门中闯入。

油灯被突如其来的风一扑,顿时摇曳起来,几近熄灭。

张阿婆伸手拢向火苗。

待冷风退去,张阿婆才继续开口:

“再后来,国师仙逝,坊间纷传其乃归位仙班。

他的家人也搬离了这里,听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自此,他于众人言谈间,仿若遥不可及之神仙。

不仅周围人,连我也时常恍惚,心想我当真识得过这般仙人否?

往昔与之嬉闹纯真岁月,究竟是否一场幻梦?

直到十年前……”

张阿婆说到这里,邬行香一怔。

十年前,正是易镜玄辞官的时间。

“十年前的一日,我照常归家时,行至天官桥畔。

以前那里还不叫天官桥,也还没有修建天官庙。

走到那里时,我见到一个人的背影。

你们可能不知道,人一旦上了年岁,体态、身形较之年轻人,差别可大了去了。

脊背佝偻,身高渐矮,行动起来亦是迟缓拖沓。

可我当时所见之人,却全然不同。

他满头白发,分明已至暮年,偏生身形挺拔,脚步轻盈似风,不见半分老态龙钟之相。

我不禁心生好奇,悄然跟在其后。

只见他径直朝着国师故居而去,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解下腰间葫芦,仰头饮了一口酒,又将余下的酒缓缓倾洒于地,神情肃穆。

待他转过身来,我才发现,我好像曾见过此人。

遥想当年,国师离乡之后,有次新元,他归来省亲,还携了一人同至。”

说到此处,张阿婆突然停下,卖关子般看向两人。

邬行香虽已猜到此人身份,却也不由自主期待起来。

好在张阿婆并不想卖弄玄虚,停顿半刻便说出答案:

“彼时,他满脸笑意,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他的挚友,名唤易镜玄。 ”

邬行香得此答案,喜不自胜。

至少,他们找对了方向。

易镜玄辞官后,悼念古算拾,先是进了密室,后又回到古算拾故里。

她连声追问道:“易镜玄从古算拾家出来,手中可有多了什么东西?”

张阿婆果断答道:“并无。”

李嗣瞻询问道:“阿婆,你遇到易镜玄时,是什么时辰?是否天黑?

你刚刚说跟在他身后,距离有多远?能看清吗?”

张阿婆想也未想道:“我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但我肯定他并未从古算拾家拿出任何东西。

因为当我发现他是易镜玄时,过于惊讶,踩到了地上树枝,被他发现。

易镜玄倒是平静,还记得我们见过面,与我谈了几句古算拾,就要离开。

我当时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之阳寿,尚有几载可度?”

此时无风,油灯火苗却突兀摇曳。

邬行香从张阿婆的话中回神,眼神无意扫向墙壁。

她与李嗣瞻的影子,依然清晰。

但张阿婆的影子,不知何时起,竟已从模糊扭曲,变成淡得几近消散。

只余透着丝丝寒意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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