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个名字本能地勾起了我的紧张,我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想握紧我的魔杖,却发现它不在手里。
尽管这是梦,我还是感到了一丝忧虑。
“他的魔杖在你那里——”那个苍老而严肃的声音用陈述的口吻说,“是你给我发的讯号。我以为你的魔法核心已经毁了。”
“哦…现在倒来关心我了?”另一个人用嘲讽的口吻说,从投在我身上的影子来看,他似乎在把玩手里的魔杖,“我以为你知道什么是更伟大的利益,阿不思……结果,你也搞砸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已经五十年了…阿尔,看看你,已经老得不像样子了。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第一件事非要谈这个讨厌的小子吗?”
“格林德沃……”
“嚯,格林德沃!你上次这么称呼我的时候,害羞得都不敢抬头看我的脸……”那个嘶哑的声音干笑了几声,换了一种懒洋洋的语调,“罢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还提它做什么……”
“伏地魔…是叫这名吧?你们英国人就是喜欢搞点难记的法语玩意儿……他来问我老魔杖的下落。”
“老魔杖……”
随着听到的对话越来越多,我的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晰。现在,我不仅感到了寒冷,还感到了胸口一处魔法伤害造成的疼痛。
似乎有一种冰冷的力量侵入了我的魔法核心,搅乱了我的魔力,这就是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原因。
尽管伤势严重,可我的意识倒很清醒,真是件怪事。
“……我大概明白了。可以解释得通……他刚复活不久,又遭遇了魂器叛变,这让他变得虚弱,急于获取新的力量……”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道。
“魂器?”
“是的,伏地魔做了六个魂器,显然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六个,啧,胆子真大。”
“我已经见过了其中三个,他们和主魂关系不和,担心魂器篡权应该是他迫切寻找老魔杖的另一个动力。”
“这小子的野心还不小。”我梦里被称作格林德沃的那个老人走过来,十分侮辱性地用脚踢了踢我,“既然你杀不了他,我看就把他关在这里好了,比你们那啥阿兹卡班靠谱得多……”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好像在思索——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邓布利多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和老魔王关系诡异。
“看来我帮了你一个大忙,嗯?你打算怎么谢我?”格林德沃很无赖地笑着说,往邓布利多那边凑了一点。
“我会考虑这件事……把你的手拿下去。”邓布利多的语气让我莫名想到了我和戒指的相处——哪怕是梦,这也太疯狂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消气么……等等……Scheisse!你这是怎么弄的?”
格林德沃一把抓住了邓布利多的手——那只干枯焦黑的左手,后者只是沉默地看着它,用眼神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是不是那混小子对你做的?该死,都这么严重了,你还一声不吭,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你不要这样,盖勒特,我能处理好这件事。”
“处理什么处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吗?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还在谈论老魔杖、魂器……”
格林德沃弯下腰,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拎了起来,魔杖抵上了我的下巴。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被自己的紫杉木魔杖指着,我这才意识到当你成为它的敌人时,它的触感是如此冰冷。
我半睁着眼睛,看杖尖闪出了一团很像钻心咒的红光,但更为不详,滋滋地灼烧着我的皮肉。
“盖勒特,住手!”
“别吵,我得让他血债血偿……”
我听见格林德沃开始念诵起一段拉丁文咒语,从开头几个词我瞬间判断出这是另一个恶性诅咒。顿时,从心底泛起的求生欲望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开始挣扎,体内死气沉沉的魔力也被唤醒一丝,我抓住仅有的这点力量,奋起反扑。
就在这一刻,有什么改变在我的体内发生了。我感到一种归位的幻觉,就好像我的灵魂严丝合缝地嵌入了这具身体,而之前,我一直是轻飘飘地浮于其上的。
我从胸口抽出另一根贴身存放的魔杖,刚才趴在地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这根魔杖的存在。它的外形很特别,杖柄是一个精心雕刻的银色蛇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它。眼下这种危机,哪怕是海格那把破伞我也会拿来用的。
“什么?”我面前的老人似乎很惊讶。他迅速停止了念咒,身体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
我们两个都踉跄几步站稳,隔着几英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这个时候我看清了周围的情况,边上那人果然是邓布利多,只不过比我上次见到的更憔悴、更苍老;而另一个人,我很难把他和我记忆里的盖勒特·格林德沃——那个不可一世的一代黑魔王对应起来。他就像一把从墓园里爬出来的枯骨,只有一双异色瞳孔异常明亮、邪异。
我已经忘了这是个梦境,扑面而来的威胁是紧迫的、真实的,我唯一想做的是从这里逃出去。
“把魔杖放下……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我威胁道。我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沙哑一些,伸出去的手也很苍白,骨节分明。
我的魔杖指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也把他的对准了我——那是一根虬结遍布的魔杖,我上学那会儿他用的好像不是这根。
至于格林德沃,则从另一头用魔杖指住了我。
“你没有胜算,伏地魔。”格林德沃轻声威胁道,“在我让你痛苦地死去以前,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投降。”
我望见邓布利多举着魔杖的手有一丝颤抖,愉悦地勾起了嘴角:“我很欢迎你这样做,因为我不会死,而他……可就活不成了。”
我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轻柔,更冰冷…就像蟒蛇缓慢地爬过地面。
“别管我,动手吧。”邓布利多的目光充满力量,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只有一种凛然的正义和自我牺牲……同样是杀人,这个老家伙表现得就像在拯救苍生一样。
“你闭嘴。”格林德沃看着我,但显然不是对我说的,然后,他很诡异地笑了一下,“很好,伏地魔,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听说你很害怕死亡?你可以对他下手,然后我向你保证,你会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听了他毫不掩饰的威胁,我也放声地笑了起来,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呢?真要算起来,您还是我的前辈……你不希望邓布利多死吗?”
墙壁上的火把摇曳了一下,阴影在格林德沃的脸上晃动,渗透着威胁和阴森。
“他得死……但轮不到你碰他。”他的嗓音轻得像一根悬浮在空气中的丝线。
我贴着墙边迈出了一步,眼睛紧盯着前面的两个人,见他们没有反应,我大胆地又挪了一步,想走到那扇铁窗边上——我似乎是从那扇窗子里翻进来的,现在我得想办法原路逃出去。
格林德沃散漫地往那边瞟了一眼:“想跑了?”
我微笑了一下,性命关天,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
“我们都放松点吧。今天是我冒犯了,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然后我继续看着他们,和他们绕着这间不大的囚室转圈,直到我终于摸到了窗台。
“交易?不必了,你一开始可没准备给我这个机会。”格林德沃不屑地说,然后魔杖一甩,打出了一道试探性攻击。我的心思始终在逃跑上,抵挡得仓促,被邓布利多抓住破绽。只见他双手高举合十,空气里瞬间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一只金红色的大鸟从火焰的漩涡中间啼鸣着展开翅膀。
我暗叫不好,紧接着那火焰漩涡就在我眼前爆炸了。我被气浪狠狠掀到了墙上,还没等我恢复过来,我的脖子便被一双铁爪般的手用力掐住,魔杖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Ugh…”
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不甘心地用手抓挠着那条掐着我的手臂,但无济于事。
我睁大了眼睛,瞪着格林德沃那张衰老丑陋的脸庞,眼里的血管似乎破裂了,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通红,充满了火焰和仇恨。
“看看你,伏地魔……你把自己弄得四分五裂,最后还是要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真可悲。”
他很恨我,所以我看得出来,他在享受我的痛苦,甚至有种残忍的愉悦。
我愤怒地吼了一声,却用光了我最后的力气。我的脖子好像要被掐断了,但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是徒劳地抓着他的手臂,既孱弱又屈辱。
他的眼睛——异色的那只眼睛,在我的眼前不断放大,好像要把我的整个灵魂吸进去。在他的瞳孔深处,我似乎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真正站在你这边,连你自己都要背叛你……你是孤单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all alone……”
他轻如耳语的声音就像一种引诱,冥冥中,我感觉耳边传来了碎裂的声音。我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明明周围在燃烧,我却感到了冷。那寒冷不停地把我拽下去,想要把我吞进一个漩涡,我感到恐惧,因为我知道等在下面的不是昏迷,而是死亡。
格林德沃的嘴唇在开合,但什么也没有传来——起初消失的是声音,然后是光线……最后,所有感觉都不见了,我的身体越来越遥远,不断地下坠。在此之前我知道我会回归到某个地方,但现在那种预感也不复存在了。
魂器死了以后会去哪里?我会下地狱吗?还是说连那资格也没有,只是永远消失了?
我是多么愚蠢,曾经有一度,我竟然以为死亡是温暖的,可这才是真相。
孤独。
就在我所有的感官都开始钝化的时候,突然间,有一股强烈的情感在我的灵魂里点燃了:起初是茫然,然后是恐惧,是愤怒。那种感情和我自己的很接近,就像是我的仇恨,我的绝望,但又有我没有的残忍、骄傲和不可一世。
终于,它也感觉到了我,这时它又化为了一种我没法理解的东西,我想,恐怕就连它自己也不是很理解,这种带着脆弱的狂喜和渴望究竟是什么。
我所在的黑暗撕开了一条缝,透进了光芒。我拼命抓住了那一线光明,我想要找到他,想要接近他,想要得到他……
最后我猛地冲向了他。突然间,我又可以感觉到一切了。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尽管并不冷,可我的身体在发着抖。我还在那座监狱里,四周弥漫着滚滚黑烟,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刻,他的红眼睛注视着我,里面的杀意还没褪去,现在却慢慢地平静下来,就像泛起的涟漪归于沉寂。
“……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