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在本该会见宋亦的餐厅见到了沈皆。
沈皆看着似乎是消瘦了不少,那身他惯穿的的西装都不似从前挺拔,有些空落落地套在身上。
秦照没有急着出门质问张明意为什么定好的人会变,而是平静地坐到了沈皆对面,有些疲惫地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自从秦照接触宋亦以来,沈皆劝阻未果,就开始不去公司,也停下了自己手下的项目,下级的送上去的各项文件就放在他办公室里吃灰,谁都看得出来他俨然一副罢工明志的状态,没想到现在更是直接插手秦照的私人行程。
“我要你取消婚约。”沈皆倒是十分干脆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秦照耐着性子问:“理由。”
沈皆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又轻轻抿上,沉默了一会儿,避开跟秦照的对视开口:“约定了不能有别人。”
秦照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他还是接着话说了:“你也可以重新去找其他人。”当初他们说保持床伴关系,只定下了一个要求,那就在这期间双方都不能再找别人。
倒不是说什么忠贞不渝,秦照主要是反感玩儿得花,就像大学时那么多人前扑后拥,有些就算是玩玩而已也都是一个个来,他需要稳定专一的关系来解决自己的需要,而不是混乱的私生活来增加花边新闻。
这样允许沈皆去找别人其实就是间接告诉他,他们的床伴关系到此为止了。
沈皆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他早知道一旦秦照有了别的选择,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被舍弃,但真的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秦照以后会和别的人耳鬓厮磨,他却只能作为下属成为他生活中的看客。
于是沈皆抬头看向秦照,眼神中是近乎偏执的坚定:“我不同意,这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秦照看着眼前的人,他想为什么又是这样。从他读大学开始,谈的恋爱也好,偶尔上床的床伴也好,每个人都在最初表现出了温顺听话,却他在要求结束时死缠烂打,纠缠不清。
当时沈皆一副潇洒大方地样子跟他开始关系,这些年也从不对他多加干涉,在公司更是公事公办从不跟他调情打闹,更不会借着他的私人关系以权谋私。
以至于他们出去参加酒局,有心人想给秦照介绍什么明星模特时,秦照只笑笑看着沈皆说:“只怕沈总不同意。”对方表情那叫一个尴尬,干巴巴地说:“原来秦总和沈总…”然后换上笑脸,故作姿态地高声说:“哎哟我这有眼无珠,自罚一杯,自罚一杯。”秦照察觉出原来沈皆不仅没在公司狐假虎威,在外面也从不攀扯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过是关系亲密的上下属。
秦照很满意沈皆的进退有度,也以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最后他也挣扎着不同意结束关系。
秦照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沈皆,眼中带着警告,语气也是不容置疑:“我希望你履行好作为副总和股东的职责专心工作,而不是插手上司的私人生活,下周之前你如果不能正常到岗,你的项目我会安排秦余接手。”然后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张明意见秦照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低头靠近,想要解释:“秦总…”秦照没有听他解释,只是冷声吩咐:“晚上重新约见宋亦,并且去公司把沈皆职务之外的权限全给撤掉。”
张明意低声应是,见秦照走了才敢抬头,看了一眼房内,沈皆还坐在那里。
张明意比秦照先到,见到来人是沈皆而不是宋亦时真是倒吸一口凉气,沈总最近在公司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秦照的底线上试探,现在又直接打扰私人行程,张明意直觉秦照绝对不会再忍下去了。
果然秦照现在开始撤沈皆权限了,不过那些权力本来就不属于沈皆。比如直达秦照办公室电梯的通行权限、秦照邮箱的查看权限等等,有的甚至不用录入系统,沈皆说话大家也就默认这是秦照的意思,比如这次就是沈皆直接致电宋家取消了会面,宋家那边还以为真的是秦照临时有事。
张明意看了一眼那个坐在窗边的落寞的男人,他其实也有点不忍心。沈皆对秦照有多掏心掏肺他是最清楚的,现在闹成了这样,只能感慨爱情令人丧失理智。
秦照撤掉了沈皆权限并继续推进婚约,沈皆也不甘示弱,趁着直管财务部的权限还在直接调出了近五年秦氏的账目,查账的目的不言而喻,甚至还在马上召开董事会的节骨眼儿上接触那些蠢蠢欲动的秦氏家族成员。
曾经秦照以为如同探囊取物的理事长之位,在失去沈皆的绝对支持后似乎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秦照找来了张明意,在他那个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办公室里,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张明意却似乎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只觉得后背不停发凉。
秦照要对沈皆下死手了。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站在秦照的角度,沈皆现在可以说是步步紧逼,而秦照对沈皆种种僭越之举已经足够容忍,如果真的推翻自己的决定,难保不会有下次,那这个公司、整个秦氏到底是谁说了算。
秦照从小的经历告诉他,即使是血亲都会背叛他,他已经给了沈皆足够多的信任,是沈皆不知好歹,辜负了他的信任,那就没有给自己留下隐患的必要了。
“约沈皆明天中午去江河湾,让他开我停在公司的那辆宾利来,准备好人直接动手。”
江河湾是厉城偏郊区的新开发的楼盘,主打青山绿水,天然氧吧。沈皆和秦照有时候休假去那边住一阵,躲开厉城的空气污染,去呼吸几天新鲜空气就当吸氧了。
但这也造成了那里常年无人,就算有人,占地位子极大的独户独栋,即便发生什么事,也很难引人注意。
而秦照停公司的那辆宾利,是没有安防弹玻璃的。
“是要找李乔吗?”李乔是秦家保镖里唯一一个被允许常年带枪的。
“对,让他明天直接跟我对接。”
张明意知道,沈皆是必死无疑了,确实按秦照的性格和从不为任何人破例的薄情,沈皆的消失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还是叹息了一下,说:“秦总,恕我冒昧,真的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秦氏这两年的发展沈总助力不少,而且目前他也没有进一步动作,或者可以送他出国限制入境?”
秦照浏览着沈皆这些天接触秦家人的照片,心中的怒火愈发压抑不住,带了点力把那叠照片扔在黑木办公桌上:“你以为沈皆去了国外就掀不起风浪了?等他有进一步动作,不是举报公司账目就是董事会投票倒戈,那才是晚了。”
张明意总觉得沈皆不至于做到最后,但他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听从安排办事去了。
第二天沈皆如约开车抵达江河湾,李乔在三楼隐蔽地将枪口对准了来车,耳麦里和秦照实时通话。
“秦总,人到了。”
“嗯。”秦照应了声,漠然地盯着江河湾同步过来的监控画面,却没发出下一步指令。
沈皆突然停在了入口,在车里看着手机。与此同时秦照也看着手机,停留在和沈皆的聊天界面,他在等着最后这一点时间,要是沈皆低头让步,也是自己救了自己。
突然之间,沈皆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手机屏幕一关,放在腿边,左手重新握上方向盘,右手挂挡。
车子重新启动,却是调头离开的方向,秦照心头一怔,正说出:“先别开枪。”
已经来不及了。
耳麦中传来枪声和汽车的警报声。
李乔已经开枪了。
秦照只觉得心脏跳动得非常快,他有那么一瞬间都忘了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这时候手机却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是沈皆的语音,听得出他已在强撑着意识,痛苦的声音混合着汽车的警报声,他说:
——别来江河湾,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