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典雅宽阔,足够建六个篮球场。华丽奢侈的水晶吊灯挂在高高的穹顶,下方是三十米长的巨大餐桌,由一整颗树雕成,铺着的长长的桌布绣着矫健强大的烛龙。
三十米长的餐桌,只在主位方向摆放了四张餐椅,只那一角摆上菜肴珍馐,剩余的地方每隔一米放着一个银烛台,上面插着三根蜂蜡制成的白蜡烛,橘红的火苗随着来往侍从带起的风忽闪摇曳。
楚云戈端坐主位,右手边坐着陈木芽。司君琦坐在餐桌左侧,夜澜依坐在右侧。三个人面前摆放着三种不同的菜肴。
楚云戈今夜想吃西餐,面前的是意大利菜,刚刚上了主菜,正在切牛排。苦艾酒、香槟、干红、甜酒、清水各种酒水杯盏就占了一角。夜澜依是典型的南方胃,习惯了港式菜点,面前全是精致的小碟子,虾饺、排骨、凤爪、汤品、艇仔粥……还有经典越菜烤乳猪、红烧乳鸽,以及各种糖水。
司君琦口味清淡,钟爱淮扬菜,加上母亲是日本人的缘故,常吃日式料理。面前放着寿喜锅、寿司、刺身、鳗鱼、蟹粉狮子头、清蒸大闸蟹、蟹黄汤包、文思豆腐。
至于陈木芽,寄人篱下的玩偶没有人权,只能跟着楚云戈吃西餐。天知道她有多垂涎司君琦面前的狮子头和大闸蟹!
好在外国菜不是只有牛排,海鲜意面味道就非常棒,里面的花甲……还是蛤蜊?不管了,反正是海里的东西,特别鲜,配上气泡酒味道非常不错。还有烩大虾和人脑袋那么大的烤龙虾,味道也很棒。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吃狮子头和大螃蟹。还有夜澜依面前的经典港式茶点,她就特别想吃——她好久没吃早茶了。
椰奶芋泥西米露以上,陈木芽顿时觉得杯子里的甜酒不香了。没有哪个南越人能抵挡糖水的诱惑。
陈木芽的目光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盯着夜澜依碗里的椰奶,不说夜澜依本人,连旁边伺候站在十米开外的佣人都注意到了。楚诗情小心翼翼看了眼楚云戈的神色,悄悄吩咐身旁的佣人端一份糖水上来,放在陈木芽面前。
楚云戈将三块切好的牛扒放在陈木芽的餐盘里,“尝尝,今晚的牛排烤的不错。”
陈木芽忙将嘴里椰奶咽下,学着楚云戈方才的样子喝口清水,将口腔里椰奶的味道冲淡,才用叉子将牛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不得不说,不愧是大富人家吃的牛排,味道是真棒。很嫩,很香,明明切开还往外流血水,却一点腥味都没有,慢慢的都是牛肉特有的香味和口感。这是陈木芽吃过味道最好的牛排。
——当然,她也没吃过几次牛排。
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她想吃大闸蟹和蒸排骨,还有凤爪虾饺金钱肚。
——她喜欢甜口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陈木芽的垂涎,临时起意逗逗她。陈木芽也非常配合,伸长胳膊端起一碗椰汁西米露作敬酒状,一干二净,还将空碗倒过来,展示给桌上的人看。
“我先干为敬,接下来轮到谁呢?”陈木芽打嗝儿,笑眯眯看着众人道,“光喝酒没意思?不如来行酒令,飞花令怎么样?”
其余三人自然不无不可。尤其是司君琦,见陈木芽成日捧着书看,手机都只是看累了才刷刷视频,也想考较一番陈木芽的文学功底。
楚墨书在陈木芽提议行酒令时就叫人送上来各色酒水,红的白的黄的清的琳琅满目,玻璃瓶陶瓷坛摆满一桌。传闻中82年的拉菲在这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员’。
陈木芽有伤在身,自然是以糖水代酒。
令官是司君琦身边的秘书长司善存。
几局下来,从律令到飞花令再到拆字令,酒瓶都空了四五个,交杯换盏间,陈木芽竟是滴酒未沾,一点没辜负她成日捧着诗书看的努力
陈木芽抚掌大笑,“凤箫吟,锁离愁。满斟绿醑留君住,醉醺醺,尚寻芳酒。”得意忘形,竟支起完好的腿单脚站着,指着桌上三人笑道,“限十秒,对不出,加罚三杯!”笑的如同春日暖阳下肆意绽放的繁花,又像是纯洁如雪的梨花,自由洒脱,毫无阴霾,好似带着阳光的芬芳。
楚云戈对这些古文诗词韵律向来没多大兴趣,利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喝酒不上脸,喝的越多脸越白。给她倒酒的是陈木芽,坏心眼的将金酒兑果汁威士忌,满满一大杯的灌她,一连五六杯下去。纵使千杯不醉,此时寒玉般的眼眸也泛着些许迷蒙水光。一手撑着额头靠着椅子扶手休息,寒潭般的眼睛倒映着陈木芽的笑脸,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夜澜依自从高中毕业,除了兵法史书,就没读过什么诗词,看见这些东西就烦,今夜就数她喝得最多。反倒是司君琦,因着从小被母亲家族当成大家闺秀培养,诗词歌赋都是基础,直到而立之年,幼时名师教导,平日闲暇翻书,倒也和陈木芽对的有来有回。酒桌上,几乎都快成她们俩的博弈场了。
夜澜依旁观她们二人你来我往,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存进那么多艰深晦涩的诗词,出口成章,对到后面,说的诗句她听都没听过。
陈木芽出:“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且谣。”园里有桃树,甜美的果实熟了要摘下来食用。我心中有忧愁,就要吟唱出来。
司君琦对:“蟋蟀在堂,岁聿其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蟋蟀从野外迁移到堂屋,时间已经到了年末。不及时享乐,日月时光都会过去。
陈木芽出:“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有赤棠独自生长在路边,枝繁叶茂却形单影只。
司君琦对:“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有一颗繁盛的赤棠生长在道路之旁,美丽的君子啊,可愿意来和我相会?
陈木芽话音一滞,面颊生晕。
眼看着好好的酒宴变成了陈木芽司君琦二人的才华大比拼,夜澜依杯子一放,提议将玩骰子。楚云戈可有可无,她更想抱着娃娃玩游戏。但,美丽的娃娃在朋友面前大放光彩,这件事让她喜悦——她的眼光是多么好!
司君琦对诗对累了,玩骰子换心情也不错。
在场反对的只有陈木芽。
“不行!你们都是高手,我就一菜鸟,这对我来说不公平!”陈木芽跳脚道。
她一闹,司君琦夜澜依楚云戈反而来了兴致,这骰子还非玩不可了。
陈木芽胳膊拧不过大腿,直接被楚诗情指挥两个从人抬到了棋牌室。
说是棋牌室,比之莲岛不夜城的赌场也差不了多少。本身就是为了宴会娱乐建造,场地宽广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开盘。但今夜,三人的游戏却不在着硕大的场地进行,而是在一个雅致安静的房间——一个主人带着两位客人一个宠奴几十位侍从进来也丝毫不显拥挤。
被强按在赌桌上的陈木芽说什么都不肯玩,直到上百颗宝石玛瑙制作的骰子装在盅中放在面前,真金白银铸造的筹码推倒眼前,夜澜依兴致勃勃的说着游戏规则,陈木芽只抓住了那一句“咱们先猜点数,赢了,这些筹码都归你。”
几百上千万的堆在眼前,翻手间就能收入囊中,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戒过毒吗?
显然,陈木芽没有那样的意志力。她艰难的咽下唾沫,喉咙干涩,眼睛黏在宝光熠熠的宝石黄金上无法移开,艰难的做着心理斗争。
智者陈木芽:不能答应,这是赌。沾上半点就完蛋了!
禽兽陈木芽:就是玩玩,想打牌一样。反正人都在楚夜叉手上了,烂命一条怕什么?
智者陈木芽:什么家庭不清楚吗?拿什么和她们玩?你压根就没筹码!
禽兽陈木芽被说服,智者陈木芽占据上风,陈木芽刚要摇头开口拒绝赌咒发誓,就听见司君琦慢条斯理道:“只要参加,这些都归你。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骨节修长的手拿着杆子将几百个金筹码推倒陈木芽面前。
智者陈木芽没来得及发言就被禽兽陈木芽一棒子打倒在地。
陈木芽答应了,但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我不猜点数,只打牌。锄大地,斗地主都行。”
夜澜依啧了声,“那多慢,炸金花牛牛才好玩。”华丽的声线被刻意压低,上身前倾,魅惑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盯着陈木芽,像是蛊惑人心的狐妖,“一分钟不到,一千万就是你的了。”
见识过这狐狸精打人多狠的陈木芽一点当不上——一个多月来天天看着这张脸在面前晃,就是天仙都看腻了。冷酷无情道:“要么锄大地,要么斗地主,要么洗洗睡觉。都八点半了,该睡了。”
夜澜依司君琦最终没拗过陈木芽——楚云戈就坐在旁边,跟尊玉像似的,看不出喜乐。到底是别人的主场,只能同意。并且答应每局都用新牌,她洗牌发牌,不然她不玩。
“鬼知道你们洗牌能发出多少个同花顺出来!”陈木芽一边洗牌一边嘀咕,手上的动作跟洗塔罗牌一个样。发牌的动作更是让场上众人不忍直视,一张牌一张牌慢慢吞吞的发,手法生疏的时不时还要掉一张牌。好不容易等她发完牌,夜澜依拿起牌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她两岁就被母亲抱上牌桌,纵横赌场二十八年,从来没拿过这么烂的牌!最大的竟然是个红桃Q!花,花色凑不齐五张!顺,差了张七!对子,就对三对四对十对Q!
抬头一看,另外两人脸上也是大写的震惊,想来也是拿了一手的电话号码。夜澜依平衡了,看来不是她运气差,是陈木芽手气烂!她用脚发牌都发不出这么烂的!
就陈木芽最开心,嘴角压都压不住——走狗屎运了,给自己发了两个二,一个红桃一个黑桃还有一个葫芦六!这把……应该不会输得太惨……吧?
一局下来,陈木芽是第二个出局的,楚云戈凭借多年牌技和底牌梅花二险胜司君琦,夺得本局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