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明语、华玄英、王冲同时打开宿舍门。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被王冲打破了。
王冲好奇地问道∶“昨晚你们俩宿舍怎么了?动静那么大,又是摔东西,又是鬼哭狼嚎的?”
华玄英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走了。
王冲跟华玄英不熟,就盯着明语要回答。
明语眼睛向左上角瞟,想到一个还比较合理的理由∶“噢,昨晚看了个鬼片,把麦冬吓哭了。”
跟在明语后面刚要出门的麦冬怔住∶“不是,我……”
王冲满脸不可置信∶“啊?你确定吓哭的是麦冬,不是凌泉?”
明语摊摊手,先走一步。
凌泉也刚出宿舍门,听了王冲的质疑,指着王冲就骂∶“怎么就是我了?你他妈瞧不起谁呢?我早就不怕鬼了好吧?昨天就是麦冬哭了,不信你问麦冬,他说谎他就是狗!”
王冲看向麦冬。
麦冬∶“我……”不是,好,你俩给我等着!麦冬指指明语的背影,又指指朝他调皮的凌泉,也不回答王冲,独自追上明语去。
王冲∶“?”真相到底是什么?
几人在王冲的穷追不舍中,闹闹哄哄地走到教学楼,刚好迎面碰到楚辞和秋枫实。
秋枫实跟他们打招呼∶“早啊!”
昨天风雨过后,楚辞这才见到明语,从来没有主动打过招呼的他,习惯等着明语先开口。
出乎意料的是,明语并没有正视楚辞,只是稍作停顿,就径直上楼去了。
不止楚辞,大家都愣了一下。
秋枫实不解地搂住凌泉的肩膀,偷偷问∶“怎么回事?昨天都那样了语哥见了楚辞还那样,今天这样了怎么他才这样?”
凌泉挣脱开秋枫实,过去搂住楚辞∶“什么这样那样?语哥心情不好,你少惹他啊!楚辞我们走。”
“啊?你倒是说怎么了呀?”秋枫实追问。
凌泉朝他摆了摆手,无可奉告,搂着楚辞跟上了明语的步伐。
秋枫实识趣地转移话题,问道∶“阿玄呢?”
麦冬回答∶“早到教室了吧。”
秋枫实听了,脚底像踩了滑板,跑掉了。
凌泉见秋枫实那急匆匆的样子,嘴瓢道∶“他是不是喜欢玄哥啊?一天天粘玄哥那么紧?”
麦冬和明语都背脊一直,停了脚步。
楚辞也惊诧地看凌泉。
凌泉见状,回头瞅了眼麦冬,意识到他说了敏感的话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敏感了,不知怎么我突然看身边的人都有点……”
楚辞默默拿开凌泉搂着他的胳膊,快步逃走。
明语转身敲凌泉的头∶“所以你跟麦冬?”
“我们不一样!”凌泉连忙解释,“我们是兄弟!”
明语意味深长地看了麦冬一眼。随后拍了拍凌泉的背∶“走吧走吧,别整天乱想。”
凌泉“嗯”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撵楚辞去了。
明语和麦冬在后面慢慢走着,猜来猜去,明语还是忍无可忍问麦冬∶“怎么还是兄弟?”
“他以为我喜欢柯燃。”麦冬淡淡地说。
“哎……”明语长叹一声,道∶“他这个情商,我以前还算是高估了。”
这两天,明语有意无意和楚辞保持距离,就算大家伙儿一起走,也不和楚辞并肩。有时候不经意地和楚辞对视到,明语也是礼貌微笑一下,然后就看似很自然地转移目光。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是一样好,可楚辞看得很清楚,他猜原因一定跟华玄英有关。
楚辞心里莫名的失落起来,果然,华玄英在明语心里才是第一位的。他应当一直清楚这个道理才对,当华玄英和他有矛盾的时候,明语毫无疑问是会站在华玄英那边的,就像当初明语和秋枫实有了矛盾,华玄英站在明语身边一样。
然而,楚辞还是能听到有一个声音赫然在问他∶“明语不是说喜欢你吗?不是说喜欢你一辈子都不会改吗?”
“是啊?他真的喜欢我吗?”楚辞在明语每一次刻意的疏离后都会这样问自己一句。
问得多了,就更疑惑了。
直到秦思雨又告诉了楚辞一个秘密,楚辞就认为明语喜欢他这件事,完全没有可信度了。
这天又是一节自由活动的体育课,秦思雨把楚辞叫走了。
明语远远地瞅着楚辞跟秦思雨去了花园的方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凌泉和麦冬自然也看到了。凌泉朝明语挤眉弄眼∶“哎,不跟上去瞅瞅?”
“瞅什么?”明语假装不在意。
凌泉∶“装什么装?秦思雨去表白了,你不着急?”
“我就怕她不是去表白。”明语说。
“啊?你怎么想的?”凌泉抓着脑袋,“我不太懂。”
快入夏了,太阳有点晒,他们都躲在操场围墙边的大树下乘凉。
麦冬知道的比凌泉多,他听明语这么一说,也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明语∶“秦思雨不会知道你早就知道——?”
麦冬省略了后面的话,但明语听得懂,点了点头。
“糟了!”麦冬猛地一拍树杆,把凌泉吓了一机灵。
凌泉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
麦冬却不说。
凌泉问得不耐烦了,发起了小脾气∶“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啊?什么事连我也要瞒着?麦冬你是不是都知道?我就知道那天晚上语哥肯定跟你说了不少!”
凌泉骂了麦冬又骂明语∶“语哥!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跟我说?我现在是边缘人物了对吗?是不是你们俩觉得你们俩是一类人,跟我不一道了?我太伤心了我!”
眼看凌泉骂着骂着带上哭腔了,明语急忙上去安慰∶“别想多了,怎么会呢?我们不是要瞒你,只是有些话多说一遍都是痛。”
“说个话有什么好痛的?”凌泉还在气头上,他不是不懂明语的意思,他只是想表达他的不满。
正巧这时,王冲把足球踢了过来,隔着老远朝他们喊∶“干嘛呢你们?来踢球吧!”
他们三个哪有那个闲心思,一一拒绝了。
“那你们给我把球踢过来!”王冲吼道。
凌泉正有气没地儿撒呢,说∶“我来!”一脚上去把足球踢得老远。
王冲远远地朝凌泉竖了个大拇指∶“有潜力!”
明语不想让凌泉对他和麦冬有什么误会,正准备跟凌泉和盘脱出,只听麦冬叫他∶“语哥!”
明语闻声看麦冬。
麦冬指了指花园那边方向。
明语朝那边望去。是楚辞,正在快步地朝他们走来。
连凌泉都看出了不正常。
凌泉∶“我怎么感觉楚辞生气了?秦思雨什么本事?表个白把人气成这样?”
明语特别紧张。
麦冬也站直了。
很快,楚辞就站在了明语对面。
凌泉麦冬在一旁看着明语和楚辞,只见他们彼此对视着,看着对方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钟。
后来楚辞抓起明语的胳膊,拽着明语就走。
凌泉想要上前阻止,结果自己被麦冬阻止了。
凌泉拧着眉毛怒视麦冬,道∶“行,正好,你给我说说。”
麦冬眼睛还盯着明语和楚辞∶“别闹,现在不是时候,他们没走远。”
凌泉随着麦冬看的方向望去,只见楚辞和明语在离他们一百多米的树荫下停住了。但这种距离,说的什么只能凭借他们的肢体动作窥探一二了。
楚辞也不跟明语啰嗦,直接问他∶“你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明语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却毫无应对方法,实话实说∶“第一天,你来的第一天。”
楚辞苦笑∶“所以那天晚上,你果然是故意撞我的?”
“是。”明语依旧如实回答。
“好玩吗?猫捉老鼠的游戏好玩吗?”得到明语的亲口证实,楚辞的情绪突然崩溃。
楚辞∶“把我捏在掌心,看我紧张、害怕好笑吗?做那些维护我的事,看我对你感动感激,你很有成就感吧?”
明语想解释∶“不是,我不是那样想的。”
可是楚辞不给他机会,步步紧逼∶“是不是喜欢我,也是你玩弄我的手段呀?”
明语慌了,他双手稳定住楚辞的肩膀,好像通过这种方式就能稳住楚辞的情绪一样,他解释∶“你听我说,我只是想慢慢让你接纳我,我怕我直接戳穿我们的之前的关系,你会再跑掉或者直接敌视我,我只是想等我们能处得像朋友了,能让阿玄跟你道歉,让你们两个和解……”
慌乱之下的明语的解释只是火上浇油。
楚辞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果然,你什么都知道!”
他的声音也打着颤∶“你知道华玄英对我做的那些事对吧?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吧?你知道,但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就像昨天他阴我你也知道,但你也可以不让他沾一点污水一样,你怕会害得他受人唾骂!可我呢?三次了,我受人唾骂三次了!”
楚辞的话直白又戳心,看着楚辞的难过的样子,明语心里也不好受,他苍白地继续解释∶“楚辞,我不知道秦思雨跟你说了什么,但真的,从前我收到那些纸条的时候,你已经转学了。”
楚辞突然大力地挣脱了明语,朝他怒吼∶“有什么不同?这么些年你做什么了吗?你只是在重逢之后,想到让他跟我道歉,那我们若没重逢呢?那些事是不是就永远尘封了?直到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把你们的愧疚淹没,你们就都还是完美的你们!”
明语被怼得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楚辞的眼泪又流出来。他又害他流泪了。
明语心痛不已。
远处的凌泉见此场景,问麦冬∶“是不是吵起来了?”
麦冬∶“反正情况不太妙。”
明语不自觉地抬手,想安慰楚辞。楚辞却退后一步回避,含泪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什么欲情故纵,秦思雨还以为你在跟我玩欲情故纵,至始至终,你接近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华玄英吧!你想让他跟我道歉?可道歉就行了吗?你知道华玄英昨天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你不会以为天底下的人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轻描淡写说一句对不起就真的够了吧?’我觉得这句话更应该送给你!”
明语惊问∶“阿玄找你了?”
楚辞没答,他只是摇摇头,容色凄寒,一边不停地后退远离明语,一边说∶“什么喜欢我,你喜欢、你在乎的人应该是华玄英才对吧!”
听楚辞对自己误会这么深,明语彻底慌了,他也是一个劲的朝楚辞摇头,直到看见楚辞心灰意冷地转身走了,才急火攻心,不顾一切地朝楚辞奔了过去。
明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楚辞走,不能就这么让楚辞走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凌泉麦冬措手不及,他俩恨不得扯个大幕把明语和楚辞围起来。
可显然已经迟了,毕竟别人也长了眼。在他俩进退两难的时候,先是听到了一群女生的惊呼,然后那群踢足球的也一传十,很快停止了奔跑。
凡在操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订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树荫。
树荫下,明语自背后紧紧地环抱着楚辞。
楚辞也傻了。
“我喜欢你,是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你!”
明语一字一字的在楚辞耳边认真地说。
楚辞刚刚满腔的愤怒和不平一瞬间消散,转而慌乱,他朝足球场看了一眼,然后挣脱了两下,没有用,便厉声命令明语∶“你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相信,我爱你。”明语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让楚辞相信他。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可能是在教室里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也可能是第一次看电影无意中牵住你手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头一回在你家跟你去你卧室的时候,还有可能是校庆看你在舞台中央演奏钢琴的时候。总之我确定,我爱的人是你,是有那些过去的现在的你。”
“最近的事情让我很混乱,我可能做了错误的决定,我觉得保持距离才是对你好。可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真的害怕了,我怕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指责我的都对,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你怎么说我都行,但你不能说,我不喜欢你。”
楚辞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眼泪如瀑,控制不住。老天,为什么要恨不让他彻彻底底地恨?
楚辞无助地蜷缩着身体,慢慢下滑。
明语察觉到楚辞的变化,终于松开楚辞,半跪着与他面对面。
楚辞抱着头问明语∶“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么对我?”
明语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再次把楚辞拥入怀中。他知道他此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会对他,会对楚辞的生活带来什么,可是他已然无畏了,因为他最害怕的刚刚已经经历了。
明语也知道,楚辞一定还难以承受这份公开的爱,所以面对楚辞的责问,他只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麦冬和凌泉最后还是跑过去了,用他们高大的身体,把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楚辞和明语从旁人的目光中隔离。
生活中总会有许多不期而遇,可能是困难和挑战,也可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