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之上，云霭缭绕。

远方的仙乐如同涟漪一般层层荡开，剑灵站在神殿的门口，通体闪着流光。

他微微抬头，面上露出几分心虚。

在他犹豫是否要进去的时候，大门却悄然打开了。

神君就立在肃穆的大殿中央，或许是好久不见的缘故，云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

成胤身披一袭苍色长袍，长发披散着，却不显颓靡。

“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他伸出手。

云盛不知不觉地愣住了，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手放入他掌心。

成胤把他的手握紧，语气柔和：“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云盛不答，说：“你知道我把剑召过去了？”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成胤的态度。

是成胤对他的态度，更是主人对剑的态度。

虽然成胤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可他依然忍不住一再发问，一再地确定自己的独立与自由。

他太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神君凝视着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手，将二者的掌纹都紧贴在一起。

“我当然知道，”他说，“但也仅仅是知道。”

没等云盛开口，他又说：“阿盛，把你的本体留在我身边，一是为了防止你在人界的时候遭人暗算，二是因为我的私心。”

“即便在神界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我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想你。有你的本体在，我也能多些慰藉。”

他说完，似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是我疏忽了。”

在那一刻，仿佛万籁俱寂。

云盛抬眼对上那一双凤眸，似乎听见什么东西在身体深处轻轻地叩响了。

是足以震撼万古的幽幽磬音，只需敲上一下，那声浪便能在他心房里久久回荡。

奇怪。

他伸手覆上自己的心口，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成胤，”云盛突然贴近了神君的胸口，“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成胤明显慌了一刹，随后扶稳他的身体，哑声道：“……嗯。”

剑灵从他怀里抬起头，露出稚童般好奇又兴奋的神情：“你在紧张吗？”

神君的力道放轻，以此来掩饰那双手的颤抖。

“为什么这么问？”他说。

云盛却盯着他半晌都不开口。

等他实在是耐不住时，云盛却猛地抱紧了他。

“因为我的心跳也很快。”云盛说。

成胤怔愣住，一时忘了手脚该怎么放。

他的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一个危险的念头。危险到可能会将他多年来的经营付之一炬，甚至连偶尔的美梦都会被一同打碎。

他害怕着，却又跃跃欲试。

“……阿盛，”他艰难地开口，“你懂何为情爱了吗？”

云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我应该是懂的。成胤，我很……”

他说着却突然卡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新鲜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爱吧。不同于对他物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只对成胤才怀有的爱意。

“我很爱你，成胤。”他说。

被他抱住的人却没有了反应，身体就好似一截枯木，僵硬又脆弱。

云盛正纳闷，抬眸一瞧，竟瞧见神君满脸都是泪水。

他慌慌张张地去擦，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阿盛，”成胤哽咽，“你再说一遍……”

云盛顿时就憋不住笑了，只是眼角也闪过一点水光：“成胤，我很爱你。我是个剑灵，但我的七情六欲皆是因你而生。”

他讲得这样深情，成胤却松开了手。

“可爱是枷锁，”神君的脸上流露出纠结和痛苦，“我不愿让它将你捆绑。”

此话一出，云盛的火气噌地冒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成胤的衣领，反驳道：“犹豫不决也是枷锁，多愁善感更是枷锁，成胤，你才是枷锁满身。”

“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只要还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谁身上没有枷锁？自由就一定要摆脱一切枷锁吗？”

云盛的语气有些严厉，最后还是缓和了下来。

他清楚成胤心中所想，正因为清楚，才会对这人的犹豫感到气愤和心疼。

“成胤，”他说，“与其说爱是枷锁，不如说它是羁绊。因为有羁绊，我在这世上才有来处，更有归处。”

“这是你我之间的羁绊，是这世上独一份的，没人能斩断的。”

成胤的泪水已经不再流了。

云盛懂他心之所想，他自然也懂云盛的意思。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叫他分不清是美梦还是现实。

所以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即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却依旧感受到了无上的幸福。

云盛顺从他的力道，从他的唇上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或许世间的情爱就是这样，云盛心想，尝了酸，尝了苦，可依旧忘不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