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待的这几天并不好受,里边昏暗潮湿不见天日,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过了几天已经不知该如何算了。
搜捕结束与否江玺只能凭借有没有新鲜的血腥味或是刺耳的惨叫声来判断,洞外安静了很久很久,江玺才敢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一连好几天,洞里的两人都没吃过东西,江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怕哪天睁眼就是一抹黑直接晕死了,他不仅要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还要担心新捡来的人会不会饿急了把他杀了吃一吃。
如今山里许久没了动静,想来仙门的人也已收兵回门了。江玺决心要出去找点东西吃,不然可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由于不知道仙门有没有留了一两个在这儿专抓他们这种侥幸逃脱的,江玺也不敢走太远,仅仅只是在山洞周围转了转,但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四周遍地都是尸体,目光所至尽是拦腰截断的树和烧得焦黑的草。
别说是吃的了,简直就跟炼狱一样没有一个活物。
江玺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重新回到洞内,守在里边的人见他回来了,从地上起来兀自往外走。
怎么感觉他走得这么决绝?好歹我也救了你,给你找了个栖身之所,现在就脱离险境忘了恩人是吧?!
江玺内心疯狂咆哮,走在前边的人如同能听到一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而后抬手轻轻搭上江玺的脑袋。
“嘭。”
一股陌生的力量灌进他体内,流畅无阻地游走了一通,江玺还未反应过来,就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
他他他……他居然帮自己化了人形!
之前的时间里,江玺不是没试过化形,但体内妖力弱就不说了,还杂乱无章,每次他平心静气地想要捋一捋时,总是控制不住那些混乱的妖力,往往是事倍功半精疲力尽。而现在这人,只是在他额间轻轻一点,竟就当过了他几天的努力,这就是妖与妖之间的差距吗?!
江玺心知刚刚骂得大声了些,暗自想到今后一定要牢牢跟紧这书中大佬。
那人收回手,问出了他们几天来交流的第一句话:“会说话吗?”
“会……”江玺出口,又觉得不对,哪里有人形都不会化就能开口说话的?于是紧接着又摇摇头。
“会说话那就跟我一起下山。”
下山?!大哥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俩现在可是妖族啊妖族!就这么上赶着下山不是去送吗?!
要不是江玺还指望着刷好感,现在都已经骂出来了。
可他敢怒不敢言啊!
这又不能打不能骂又劝不动的,可害苦了他这个小透明了!江玺甚至还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判断,他现在觉得正面攻破可能比攻略反派要轻松一点。
这他要是被抓了,又是推动全书情节发展的人物,反派光环在身上死是死不了,万一让他的怨气更重以后的路不是更难走了吗?!
江玺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想拉他又收回手,想拉他又收回手,如此反复十多次后,他才惊觉已经走出好远了。
这下是真的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了,一来他不想反派被抓,二来他找不到回去的路搞不好自己会被抓。
待两人走下山来到镇上,街坊酒楼里飘着的饭香肉香彻底激起了江玺的食欲,可他现在身无分文,摇尾乞讨怕是也不会有人会买他的账,要不让反派帮帮忙,重新帮他变回狐狸让他去偷一个出来?
正纠结着,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激烈的叫骂,这下可真是爆竹炸开在了人海,做生意的逛街的全都朝那看去,似是为今后的八卦又添了份素材。
“你好意思说老娘,你天天在外边喝酒鬼混散了多少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跟个路边捧个破碗的乞丐一样,我呸!”
接着又是一阵摔门砸碗的声音,一男一女从那大力推开的木门中走出来,互相指着对方吵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我整天鬼混?我出去还不是为了打拼挣钱?诶,我整天跑这儿跑那儿的那么辛苦,喝点酒怎么了?你整天在家里待得舒坦,不体谅我就算了,现在丢了东西,还反过来骂我了?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婆娘?!”
“我呸!”女人又是一口唾沫喷在男人脸上,挽起袖子像是要上去干架的架势:“你在外面奔波,你一天没赚几个钱还倒赔的,我整日在家里顾这些个家长里短,谁来体谅我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到后面女人一把抓起桌上的水瓢就往男人头上砸,周围的人见真打起来了又急哄哄上前去,好说歹说把他们给拉开了。
江玺通过这三言两语拼出了个事件梗概,男人在这镇上做些小本生意,但没赚几个钱就拿去喝酒花光了,女人虽说精打细算过家里的开销,也和丈夫吵过很多次,但他就是死不悔改,因此几年后补贴家用的钱都不够了,恰巧女人的嫁妆别的没有,唯有一个镯子是她们家顶贵重的东西,做什么都带着,至少是给自己撑了个脸面。
可这没钱日子过不下去,男人又死性不改,竟把主意打到了镯子上,要去换钱以填补家里的空缺,但女人可不干呐,自己的嫁妆,凭什么你说卖就卖了?两人为此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昨晚,女人睡前还将镯子好好放在柜子里,今早一看,那镯子竟不见了!
家里就两人,大门也关的好好的,东西不翼而飞了不是自己那没屁用的丈夫干的还能是谁?女人当即就去质问,却被矢口否认,所以有了接下来的争吵。
最贵重的东西丢了,要是寻回,但凡此人有点良知,也应当给点报酬,虽说不给钱,但一把米,一个馒头总有吧?
骗人可耻,但江玺也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要不就先把吃的骗到手了之后该咋办另外再说,镯子找得到找不到都另外再说,趁他们红温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骗一口吃的应该不至于减功德。
江玺在心里盘算好了准备付出行动,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走到坐在台阶上低头抹眼泪的女人面前:“我能找到那个镯子。”
女人抬头,正欣喜地想问是何方神圣能帮此大忙,却见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顿时又垮下脸来挥着手打发他:“哪来的小屁孩,滚滚滚,别烦我。”
他见这女人不信,也就没有过多地说,只是悄悄把被砸得缺了一角的水瓢给拿走了。
江玺见这人去而复返,还顺了个水瓢回来,心里暗想他是不是疯了:“你饿得要喝水了吗?”
那人却把他带到一个巷子里,指尖又是一点将他变回了狐狸,然后将水瓢举到他跟前。
?
江玺嫌恶地躲开贴脸开大的水瓢。md,什么味道,一股劣质的胭脂水粉味。
“好了,去找吧。”
不是,合该你是把我当狗用了呗,我就算是妖怪,好歹也是狐狸,怎么能跟狗相提并论?
江玺正欲龇牙发作,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却适时地“咕”了一声。
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江玺认命地仔细闻了闻水瓢,但这镇上气味太多混杂不堪,严重干扰了他的嗅觉,只有走到山上,从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中,才能找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胭脂味。
他在前面带路,另一人就跟着走到他后面,待到一片空旷的区域,江玺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卡拉卡拉”的咀嚼声。
顺着声音走,面前的一幕让江玺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好几团秃尾巴的东西围在一起啃食着什么,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其中一团抬起头来露出两颗歪斜的大门牙。
地上挤作一团的,竟是几只田鼠精!
如果说反派是美得风流倜傥,那这几只田鼠精就是丑得不可方物!
一个个都是尖嘴猴腮獐头鼠目,光秃秃的尾巴拉得老长,像蚯蚓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只有背上长着几根刚毛。
江玺看得心里直发怵,其中一个见有生人来居然不怕,还大胆地走上前来对他们左打量右打量,片刻后,它突然笑起来,笑声刺耳尖锐。
“这不是妖王的儿子吗,好难看啊现在,好难看啊,丧家犬啊丧家犬。”
那田鼠精见他如此落魄狼狈的模样,顿时在跟前又唱又跳,看起来一副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模样,真是讨打!
不说反派了,就是江玺也想上去和它们干一架。
他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人,见他对这样的羞辱行径居然一点动作也没有,心里直着急。
上啊大哥!赤裸裸的侮辱你特么能忍?你虽然性子是木头但你不是真的木头,你可是这玩意儿的天敌啊,把你的獠牙露出来,上去干架给它们脖子咬断啊!
江玺无声地吐槽良久,忽听耳旁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你,狐狸,吃田鼠,上去咬它们。”
江玺差点双眼翻白晕过去了。
不是哥们儿,你是蛇啊!抓田鼠不是你更在行吗?
那田鼠精见两人就杵那不动,嚣张气焰更甚,在他们面前拍手唱跳三连击:“丧家犬啊,好难看啊,有娘生啊,没娘养啊。”
说不定是真看它们欺人太甚了又或者骂得太脏实在忍不下去了,江玺刚想硬着头皮上的时候身后人已经窜了出去,一手掐住那田鼠精的脖子,往旁边一掰拧麻绳一般扭断了它的脖子。
那几只妖怪虽然身形矮小但鼠多势众,当即一窝蜂地涌上来想咬那个把同伴按在地上的人。
人多了不起啊?
江玺弓起身子正要帮忙,却见反派身形一转化作一条长蛇扬起脑袋张开獠牙——不对,应该不算蛇,因为在那光滑的身躯上,还长着一对尚未展开的翅膀。
方才还贱兮兮的田鼠精一下子没了脾气,冲在最前头的那只一看这长蛇,顿时双腿一抖,“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得跑了。
打头阵的没了,剩下几只更是溃不成军,一时顾不上同伴朝各个方向各逃各的了。
长蛇收起獠牙,重新化为人来,顺便把江玺也从原形变了回来。江玺低头,有个东西在地上blingbling地反着光。
他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正是一个镯子,想必是那群田鼠精在这山上找不到吃的,也学会去镇子上的人家户里偷鸡摸狗了,或许是这玩意儿好看,顺手也给偷走了,现在上边都还有那些田鼠精的口水和剐蹭掉的渣。
江玺揣好镯子,正想拿去做交易就见那人把刚杀的田鼠扛在肩上往回走。
不是大哥,我还以为你打劫来了,结果你是打猎来了!
那人扛着猎物没走几步,见他还愣在那儿不走便出声提醒:“怎么了?快带一只回去了。”
我今天就算死也不会吃这个东西!
吃可以不吃,但这毕竟是大哥今后的口粮,江玺还是不情愿地搭了把手。
可等这田鼠烤熟后,江玺才知道什么叫真香打脸,人间至味!
只能说反派大哥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在没有调料,没有开关控火的情况下,也能将这田鼠烤得外酥里嫩,外皮酥脆焦香,内里肉质紧实,熟度恰到好处,很大程度地保留了肉原始的味道,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精而不柴,一口下去,鲜香四溢。
我不喜欢吃烤田鼠,是这具身体是狐狸所以我才喜欢吃烤田鼠。
这简直是几天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顿,饱餐之后,江玺就靠在岩壁上慢慢消化。
他正沉浸在餍足后的满足中时,却见反派大哥拿着一块烤田鼠肉,目光却一直盯着洞外。
江玺正欲询问,一阵冷风就从拨开的藤蔓中央灌了进来,一个人躬身探进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