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了。”裴怀安最终还是没有想出来答案。
很小的时候，沈迟照、沈迟煦是最常与她一起玩的玩伴，她天然更亲近同为女子的沈迟照。
待到长大了一点儿，沈迟照是皇子公主中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所以是最特别的那一位。
好像一直以来，沈迟照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以至于这份特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分不清。
沈迟照主动回答道，“我也分不清。”
她只知道，自从知道裴怀安的身份，自己就开始为她发愁，时时挂念。
裴怀安笑，“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心有灵犀？”
沈迟照似是觉得好笑，看向她，“这算什么心有灵犀？”
裴怀安抿唇轻笑，俯身靠近了沈迟照。
目光碰撞的那一刻，气氛忽然暧昧起来。
裴怀安的喉咙微动，缓缓靠近了沈迟照。
许是压抑了太久，感情骤然迸发，如洪水一般难以阻截，看向沈迟照的每一眼，都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沈迟照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抬手挡住了裴怀安。
昨日她便觉得自己冲动了。
如今她更怕自己失控。
这些事发生的太早，并不在她计划之中。
按照她的计划，本该是许久以后的事，又或者，没有。
裴怀安又一次被拒绝，看上去有些失落。
看着她眼中柔软的疑惑，沈迟照觉得自己似乎又要动摇了，于是赶紧移开了目光，试着转移裴怀安的注意。
“听说……”沈迟照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在查吴岐的踪迹？”
裴怀安点了点头，坐在沈迟照身边，身体前倾靠近沈迟照，“听说一个月前有人在京都见过他。”
“你怀疑他？”沈迟照问，伸手推着裴怀安，让她坐直坐正。
裴怀安顺从地坐正了，“他当年突然消失，一定有古怪。而且以他对明德太子的感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如今想来，当年最有机会拦住那封信的人也是他。”
最重要的是，吴岐是一条恶犬，没了主人难免发疯，她怕沈迟照会被咬到。
“既然这样，查查也好，总能放心一些。”沈迟照说道，“那你要多加小心，防备着他。”
在沈迟照坦白真心后，这样的关切听起来尤为甜蜜。
裴怀安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说起来，昨日设宴，曾有人进府，我让舒云去查过，是翰林院里一名叫何樾的庶吉士。阿照，你对他可有印象？”
沈迟照偏头想了想，“并无。此人可有不妥？”
想起那人言行，裴怀安感叹道，“能屈能伸，圆滑有度，知进退懂礼节，算是个人才。”
沈迟照闻言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一下他。”
“我来找机会见见他吧。”裴怀安道，“如今盯着你的人应该也不少。”
沈迟照轻笑一声，“你的王府可都叫人围了。”
裴怀安顿时有些尴尬。
“我让人通知长乐，长乐会安排你们见一面的。”沈迟照答应了下来。
“长乐？”裴怀安微讶，“她如今与你……”
“长乐于商贾之道，很有天赋。我便将一些生意交由她打理，她现在接触的人够多，多见上一个也不打眼。”
沈迟照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着，裴怀安盯着她的动作，不知不觉走了神。
“阿悔？”沈迟照向前探身，白皙纤瘦的手在裴怀安眼前晃了晃。
裴怀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什么？”
裴怀安的指尖有些凉，沈迟照动作微顿。
是裴怀安的身体还没养好吗？她小时候是有些虚弱的，长大后又在寒冷的北境呆了那么久。
沈迟照抿了抿唇，“我刚刚问你，你可知道长乐与姜纨有什么交情？”
“为何这样问？”裴怀安疑惑道，将清风楼的事如实相告。
她的手顺着沈迟照的手腕滑到指尖，轻轻握着。
“她们如今关系极好，长乐时常探望姜纨。而她们的往来就是从那次你带长乐入宫，她要与驸马和离开始的。”沈迟照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没有收回。
裴怀安笑道，“她二人性格都很好，接触后交好也属正常。”
沈迟照看了裴怀安一眼，点了点头。
……
裴怀安在长公主府里待到夜深才恋恋不舍的回府。
刚一进府门，林絮就冲上来拉着裴怀安上下打量。
“姐姐这是做什么？”裴怀安哭笑不得。
林絮见她无恙，松了一口气，皱着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御林军包围了王府？你和皇上可是起了什么冲突？”
裴怀安这才想起忘记和林絮交代了。
“姐姐，你不要担心。没什么大事。他们只不过是皇上派来保护王府的。”
“虎卫胜过御林军多少？哪里需要他们来保护？这分明是监视。”林絮一脸担忧。
裴怀安轻笑，示意林絮小声一点，“是什么都不重要。至少……现在还不会发生什么，姐姐安心，一切照旧便是。”
林絮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选择信她，但还是有些不高兴。
“那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了一下午。”
“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裴怀安宽慰道。
林絮轻哼一声，跟着裴怀安往卧房走去。
“你在长公主府呆得够久，衣裳都被长公主府的香染透了。”林絮忽然道。
裴怀安抬起袖子闻了闻，“有吗？”
林絮沉默不语。
裴怀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也安静下来。
片刻后，裴怀安开口道，“姐姐，你要不要住到长公主府去？”
不等裴怀安说为什么，林絮断然拒绝道，“不要。”
裴怀安失笑，“好吧。”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林絮和沈迟照住在一起，她保护起来能更加及时。虽然王府里需要保护的人不止林絮一个，可毕竟林絮算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了，分量非他人可比。
但林絮既然这样不愿，那也罢了。
想来……沈迟煦此刻还不会动手。
……
裴怀安进了书房，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下，紧接着坐到沈迟照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叹。
“怎么了？”沈迟照笑着理了理她的衣襟。“不是去见何樾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怀安想起先前和何樾的谈话，紧皱着眉头，“我试探过了，此人恐怕难以为你我所用。看似圆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忠君之臣。可惜了，若此人出现的晚些就好了。”
沈迟照伸手点了点裴怀安的眉心。
“嗯？”裴怀安抬头看她，眉间放松下来。
“不必为此烦恼。既是忠臣，想来也会爱民，于江山社稷有益，何必忧虑？”沈迟照笑道。
裴怀安轻叹一声。
她当然知道。
但眼看忠义又有才学的臣子向沈迟煦效忠，总会有几分私心。沈迟煦身边的人越多越好，她和沈迟照的路就会走得越艰难。
“殿下，”奉芫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沈迟照示意她进来，“怎么了？”
“刚刚传来消息，御林军左军冯昊统领被撤了职。”
裴怀安转头去看沈迟照，却见她似乎早有预料。
沈迟照开口道：“可知由何人继任？”
“暂时还没有消息。”奉芫答道。
沈迟照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下去吧。”
“阿照，你早就猜到了？”裴怀安忍不住问她，“这冯昊是你的人？”
沈迟照勾起唇角，“我猜到了，但他不是我的人。不过曾经，他的提拔，确实是我的提议。”
裴怀安恍然，“想来皇帝是放心不下他。”
“是啊，可惜，他其实是个耿直忠心之人，一心忠于皇兄。”沈迟照轻叹一声，“阿悔，你看，便是忠臣良将，是否能有一番作为，也要看君王，能不能容得下。”
裴怀安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何樾如今已经封了户部主事，皇帝是想重用他的。”
“是。”沈迟照说道，“不过依你所言，他是个十足的忠臣，又是个文人。而他这般坦然，显然还是稚嫩了些。”
裴怀安生出几分兴趣，拉着沈迟照的手紧了紧，“如此又如何？”
沈迟照轻笑，“这样的人，君王便是他的脊梁，君王的心乱了，他便也站不起来了。”
所以，不足为虑。
裴怀安会意。
沈迟照低头看了一眼，裴怀安微凉的手指已经沾染了她的温度，变成了正常的温热，她弯了弯唇角。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多问了一句，“林絮现在还有让你吃药吗？她可有说你的身体还有何处需要调养？”
“没有，”裴怀安摇头，“我如今身体已无大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自幼体虚，不是吗？”
裴怀安无奈道，“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皇祖母拿那些名贵的药材当饭似的喂着，我若是还身体虚弱，岂不是白费了皇祖母的苦心。”
她说着，突然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微涩。
“皇祖母待我那样好，我却没见她最后一面。”
沈迟照轻轻拍了拍裴怀安的肩膀，“皇祖母不会怪你。”
裴怀安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皇祖母临终前说了什么？有没有伤心我没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