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一声,一盆冰冷的水泼到正处于昏迷中的妙龄女子脸上。
昏睡中的孙听琴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泼醒,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睛,四周幽暗寂静,一束狭窄的光不知从哪里照进来。
孙听琴的眼睛触碰到强烈的光,下意识地躲闪。身上的寒意和薄衫湿透贴在身上不适的触感让她迷糊的脑子逐渐清醒。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缓缓向前方看去。
“皇后娘娘?!”
孙听琴见皇后终于肯见她,身体极力想要挣脱束缚。
“母后!您听妾身解释,妾身虽与太子殿下一同被俘。但是妾身幸得父亲老友相救才侥幸逃脱,因着没有将太子殿下一起救回来,妾身才被父亲软禁在孙府。没能及时同娘娘禀告此事,是妾身的罪过,还望娘娘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放过臣妾!”
孙听琴清冷的面容如今也带上了一丝惧色,她一向厌恶皇室,也不屑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谄媚。但是这一切都来源于李长轩对她的宠爱。皇后本就不喜欢她,若是借着李长轩不在的机会,让她永远消失……
人在面对死亡时终究是恐惧的,孙听琴知道,自己只能借着太子殿下的宠爱来博取皇后的仁心。
她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向皇后,“母后如今肯来见妾身,是想询问妾身,太子殿下离开时的交待吗?”
果不其然,面前端庄华贵的夫人听到她这话,紧抿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曹皇后捏紧了身前的手指,几乎不可察觉地冷笑一声。
“哦?轩儿跟你交待了什么?”
孙听琴微微松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母后,当日妾身与太子殿下一同被俘。那贼人将我二人关押在一个马车中。太子殿下与妾身说了许多知心话”
孙听琴回忆起当日与李长轩共同落在甲勒手中的过往,想起李长轩对她的那些表白。情绪也不由得低落起来。
太子殿下与妾身说,北狄贼人凶残,恐怕此去凶多吉少。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唯一惦念的便是父皇与母后。“
孙听琴望了望脸色晦暗不明的皇后,继续回忆着曾经李长轩与她亲密时的话语。
“太子殿下说,他幼时顽劣,不明白母后的苦心,甚至因为觉得母后您太过严厉而与您刻意作对。如今他成家之后,才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
孙听琴的话音落下,昏暗的密室中又陷入寂静。
“轩儿他,真的这么说?……”
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孙听琴顺着她的声音看去,恰好触及到皇后因克制而紧绷的下颌。
她心中一动,为何皇后娘娘彷佛有些失态?
孙听琴正在脑海中理着头绪,耳边却传来皇后冷冰冰地声音。
“轩儿那么钟爱你,肯定同你说过,想让你永远陪在他身边吧?”
孙听琴察觉到她瞬间低落的情绪,抬头迎上她的目光道:“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是妾身的荣幸。妾身也本应陪在太子身边,但没曾想……”
“既如此,你也是愿意的?”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中带着一丝阴森,紧紧地盯着面前清冷俊秀的美人儿。
孙听琴的目光对上皇后,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猜不透,皇后到底是为了测试她对李长轩的忠心,还是为了惩罚自己独自回京故意抛出的问题。她将指尖紧紧地抓握在掌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呵!”
皇后明显看出了她的纠结,冷笑一声:“无论你是否愿意,本宫都会看在轩儿对你的宠爱上,将你送到他身边。”
闻言,孙听琴清冷的眼尾颤了一瞬。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母后……”
孙听琴轻颤一声,不自在地看向皇后,试探道:“太子殿下如今是在北狄,,还是在京城?”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敢问母后,会如何将妾身,送到太子殿下身边呢?”
皇后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用手示意了一下身后。
孙听琴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只见刘春端着托盘从皇后身后走出,窗外的光线也一并照在托盘上。
一杯酒、一把匕首、一条白绫。
孙听琴看清刘春手上的东西后,整个人瘫坐在地。脑海中这三样东西带来的恐惧远远抵不上这暗示着李长轩已经不在人世的震惊。
她定定地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泪水不自觉地从双眸中流出。
“怎、怎么会?”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孙听琴的脚底传到她的胸口,顿时堵得她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呼了口气,使劲平稳着心绪。随后,她看向皇后,只见皇后一手掩半掩着面,另一只手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侧的裙摆,眼底同样装满了浓浓的悲伤。
“我不相信!”
孙听琴突然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定定地看向皇后。微颤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母后若是想要处死妾身,大可直接赐死,何必……?”
“你以为本宫是在与你开玩笑!”皇后闻言震怒,不可自控地指着孙听琴愤恨道:“你有什么值得本宫拿轩儿的性命与你玩笑的?!”
她看向面前陷入无措之中的孙听琴,不由得冷笑。
“你父亲与李长赫狼狈为奸,勾结北狄,你如今在这里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做与谁看?”
孙听琴闻言眼皮猛地一颤。
“孙威和李长赫勾结的事情你也知情对吧?他们伙同北狄在琉璃台劫走轩儿你也是知道对吧!”
皇后步步紧逼,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吞噬一般。孙听琴听到这话不由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愣在原地。
见她如此反应,皇后心中的怒火更甚。她上前一步揪住孙听琴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本可以将此事禀告皇上,禀告本宫!为何不做?你一同被俘又能够改变什么?!我的轩儿就这样白白地死去!”
说着,皇后不由得一个巴掌扇过去,只见孙听琴的脸色顿时出现一片红印。她的脸被打向一边,脑子里一片混乱,嗫诺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耳边不断地传来皇后愤怒地质问
“轩儿对你一往情深,为何你要害他!”
“你若是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又为何答应当他的侧妃!”
“你若是想报仇,不应该去找你的父亲吗?为何反而帮着他害轩儿?是不是为了李长山?你这个贱人!”
“既然你辜负了轩儿,你的父亲害了他,那你就到九泉之下向轩儿赔罪吧!”
孙听琴听着她一声声的质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她拉扯着,脑海中不断重现着她与李长轩重逢的场景。
那人对她一见倾心,明知她别有目的却仍旧赤诚以待。她又想起自己成为李长轩侧妃那天,那人喜极而涕的样子;她跳入冰冷的湖水之后李长轩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下来救她的样子;还有被俘之后处处维护她,与她分别前依依不舍倾诉真心的样子……
孙听琴恍惚之间,好像看到温柔敦厚的李长轩出现在她身旁,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把酒,给我。”
孙听琴嘴边噙起一抹笑,手伸向托盘,想要将那杯毒酒端来。她脚步不稳地往前走着,还未走到刘春面前,整个人便昏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后和刘春吓了一跳。
“娘娘,这……该怎么办?”
皇后愤恨地瞪着昏倒在原地的孙听琴,目光中带着怨毒。
“还能怎么办,灌下去!”
“是!”刘春闻言,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酒杯便往孙听琴那里走去。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嬷嬷抬起孙听琴的脖子,正欲将毒酒灌下。便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且慢!”
来人正是承明殿陈公公的心腹。
八月肃杀的天气了笼罩在两侧林立的树木之上,中间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宽阔的官道向前蔓延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稳妥地在官道上行驶。
“小姐,昨夜可是在驿站没有睡好?”
蕊心看着顾若雪眼眸微垂,面露憔悴的样子不由得心疼道:“要不我让成峰他们停下来,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
顾若雪闻言,睁开眯起的眼睛,指尖抚在额间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昨夜我睡得很好。只是在车上无聊,难免会忍不住。”
说着,她撩起帘子,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秋叶,不由得叹息。
“照这个速度,恐怕还要四五日才能到京城。”
蕊心见她眉宇间有些许愁容,便探过身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安慰道:“小姐您莫要着急,咱们的脚程已经很快了。京城有云姑娘在,应该不会有闪失的。再说了,若是真的出了事情,王爷必会派人通知您。”
顾若雪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无奈点了点头。
“希望是我多想了。”
她轻轻托起腮,望着窗外的景色,又陷入了沉思。如今圣上病重,五皇子监国。若是太子仍在倒还不说,可如今太子离世。李长山又远在边境带兵,在朝中的地位定会为李长赫一党忌惮。自己此番贸然回京,不异于自投罗网。
可当时她心乱如麻,没有办法顾及这些。但从榕城回来开始,自己心中便一直被这桩事牵绊着,眼看着快要到京城,若是先惊动了五皇子的人,恐怕顾府还没回去,便已经被囚禁起来。
顾若雪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又眯起了眼睛。
刚经历战火的城池中一片狼藉,李长山带领着几位将领从城中主街穿过,一边指挥着手下记录户籍人口,一边与将领们商议着部署城防。
如今甲勒已死,北狄一边加强防守,一边派人求和。使臣已经多次请求面见李长山。但他都以北狄弑我大庆太子,此仇必报为由,拒不求和。
李长山清楚,再这样下去,北狄的王室贵族必定先沉不住气。要么重新勾结李长赫里应外合除掉他,要么决一死战。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看京城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还未等他从城中出来,便见何玉带着信匆匆求见。
李长山看到他的神情,便猜到是榕城出了事,他回身交待了几句,便将何玉带回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