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外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凉娅嫁得近,早早就和张译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回了凉府。
因为嫁过去不久,她也就回门日回过一次,此刻也不顾众人看着,娇娇地抱着凉母。
难得见她如此,凉母眼圈都红了。
凉父在一旁故作嫌弃,“平日里风风火火,今天倒是变了个人,怎么?张译给你委屈了?”
张译坐那都不敢碰茶杯了,看着凉娅,眼神无辜。
凉娅破涕为笑,“他哪敢!”
凉父这才笑着和张译聊天。
凉釉在一旁无聊地拿着个九连环玩着,偶尔插两句话,南临去外婆家了,没人陪他玩。
快近中午,下人来禀,两位姑姑回来了。
“哟,回得够早的。”凉父笑呵呵地。
凉奶奶早就探头往外望了。
凉父这一辈有四人,凉父排第二,其余三个都是女子,大姑姑远嫁他乡,二姑、三姑在南海城,偶尔会回来看看凉奶奶。
这初二回娘家就阵仗大了,带着丈夫和女儿一家热热闹闹地进来。
喊爹娘、喊外公外婆、二哥……各种称呼都冒出来了。
凉三姑性子外向,上前扶着凉奶奶就是一顿亲热。
带来的孙辈也围着两位老人拜年说吉祥话。
一时间室内说话声喧闹。
凉釉看着涌进来的一群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有些想躲。
起身,一个个喊过去,口干舌燥。
等中午吃饭,摆了三桌,闹哄着喝酒聊天。
凉釉端着酒杯时不时喝两口,正想着赶紧躲回院子,凉三姑过来了。
“幼悠啊,我听说你找了个男人一起过日子?”
凉三姑在家中时最小,也最受宠,后来又嫁到了南海城小官吏家中,一路顺遂到现在,说话便很直接。
凉釉转着手中的酒杯,笑着说:“是啊,三姑姑。”
“你怎么就找个男人呢?女人多好?香香软软……”凉三姑似乎要发表长篇大论。
凉釉眼里带了点不耐,打断她:“那不巧,我喜欢高大强壮的。”
凉三姑一下哽住了。
凉娅笑着过来拉凉三姑,“三姑姑,说什么呢?奶奶找你呢。”
说着,给凉釉使了个眼色。
凉釉看着她们走开,丢下酒杯。
纵然央仲国南风盛行,还是会有人对此产生点偏见。凉釉对此也早有准备,但是拿到他面前说,还是有些扫兴。
正想离席,凉二姑又过来了。
凉二姑性情温驯,见侄子神情不太好,也没问太多,温柔笑着给他递了个荷包,“听你奶奶讲,小幼悠也有喜欢的人了。姑姑给份压岁钱给你们。”
凉釉刚刚已经收了一份的,这一份给谁的毫无疑问。
凉釉立刻阴转晴,笑着谢过二姑姑。
凉二姑不爱说话,但对小辈很温柔,抿着唇对他笑了下,“你也别在意小姑的话,她心好但是说的话没那么好听……”
凉釉没和她争执,应了声。
凉二姑便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吃顿午饭,凉釉终于回了自己院中。
刚在榻上躺一会儿,卓铭求见。
凉釉有些诧异,叫他进来。
卓铭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甚至眼下更黑了,一副憔悴。
“这是、昨日没休息好?”凉釉诧异。
卓铭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地说:“少爷,我想调去做府上的护卫。”
凉釉一下就坐直了,探究地看着他。
卓铭在他这儿是管着所有护卫的,和小六的地位一样,这忽然说要去当府上普通的护院……
“这是怎么了?有人给你气受?”
卓铭摇头,抬眼看着凉釉,眼睛第一次如此放肆地看着他的脸。
凉釉有些微不适,躲开了他的眼神。
卓铭苦笑着转移话题:“不……少爷,以后可以让张二护着您,他武艺也不错了,平时也认真。”
凉釉心中惋惜,两人相处了十多年了,但是此刻就有些感觉,得离远些。
“那我问问大哥看能不能让你去他那吧。”
卓铭拜谢,转身出去。
他的脚步比寻常人都沉重,一步一步地出了门。
看着院中熟悉到闭眼都能确定的一花一木,卓铭心中悲痛,却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留恋。
他的嫉妒在这一刻达到顶点,但是无力感也深深攀着他,有些人,可望不可及。
当少爷和关执在一起,越来越亲密后,他的心就会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怕哪一天自己就做出了无法挽留的错事,索性在尚有理智的时候离开。
这或许是他能为少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凉釉本就不算愉快的心情更加跌入谷底了。
一脸烦闷地躺在榻上。
他习惯了的人和事产生变动会让他有些不安全感。
小六才从门外进来,看着他的面色,默默上前给他捶腿。
“你知道卓铭想离开吗?”
小六被这句突然的发问问住了,手上动作一顿,结结巴巴地:“啊?离、离开?我不知道。”
凉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小六好奇心一向重,却没有问为什么,他有些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轻轻叹息,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做主仆呢?
小六低头捶着,嘴抿紧。
他其实知道的,同在少爷跟前当差,纵使他心大,有些事还是看得明白,但是眼下少爷和关公子正浓情蜜意,说出来也是惹少爷不开心罢了。
……
春节在不紧不慢地过去,凉釉去拜访了关执的家人后就开始日日关注布庄的事了。
他太多不懂的地方了,现在是每日在关执的书房中让他教。
关执是半路进的商行,一边摸索一边学习,所以对凉釉的状态也更清楚,讲得很易懂。
午后的书房,凉釉埋头拨着算盘,不太熟练,打打停停,偶尔懊恼地咬唇重算。
关执在旁边看着账本,时不时看他一眼,感觉心情一好,今日的进度都快了些。
好半天,凉釉将算好的账本递给关执,“你、看看吧。”
他等关执接过账本就起身在书房晃悠,“坐累了,我走走。”
关执笑着看他不安地走动,没戳破他,低头仔细地给他检查着。
说实话,凉釉是聪明的,才开始学习总会有错误出现的,但他改正得很快,之后也基本不会再犯。
关执将一些小错误找出来,拉着他一点点讲着。
凉釉恍然点头,把错误的地方一一改正。
“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儿。”他迫不及待地将账本收起。
一旁的骨头一骨碌就起身了,摇着尾巴凑近凉釉,似乎知道可以陪它玩了。
“骨头待烦了吧?走,出去玩。”
凉釉低头摸摸它,他们在忙碌的时候骨头一直乖乖趴在旁边陪他们。
天气已经稍微暖和一些,外面鸟叫声都活跃了。
骨头的兴奋肉眼可见,奔到园中也不停,绕着连廊、花草转悠着。
凉釉和关执并肩走着,心情也被感染得快乐起来。
“幼悠,我想元宵后就和凉伯父提结契。”
凉釉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话,惊诧了一瞬,笑着拉过他的手,“好啊。”
关执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反握住他的手,“你想住哪?”
“嗯……凉府人多,你会不自在。不然就住这儿吧。”
关府只有关执住,关父关母都不愿搬来南海城,两个弟、妹自然就跟着一起在老家中住着了。
关执低垂着眉眼抚了抚他的脸,“那你有什么想改动的?”
凉釉没来得及回答。
低头看,骨头正叼着一根枯木碰他的腿,抬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好好好,就陪你玩。”凉釉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将那树枝往远处一扔。
骨头汪汪叫着跑去衔树枝。
等再过来,又蹲坐着期待地看着凉釉。
凉釉便心软乎乎地陪它继续玩。
关执在一旁看着。
“哈哈,骨头还生你气呢。”
趁骨头去捡树枝,凉釉幸灾乐祸地看着关执。
今天一天,骨头都没搭理关执。
“你要不晚上给它吃给腿肉?”凉釉再次建议。
这个新年,骨头在关母那儿过得很开心,每天撒撒娇就能获得额外的投喂,也就导致了短短十来天长了几斤肉。
关执依旧摇头,不紧不慢地道:“再减几天。”
体型肥胖不利于骨头的身体。
“汪汪汪!”
骨头看着这两人又黏在一起,冲着关执喊,还委屈巴巴地拱着凉釉。
凉釉忍不住笑,退了一步,抱它“好好,我不和他玩,他太坏了!”
关执只嘴角含笑地看着这两个当面孤立他。
骨头聪明,此刻像成精了般,埋头在凉釉怀里呜呜咽咽,一双大眼睛还会转过来偷看关执。
凉釉努力憋着不大笑出声,看着它明晃晃的举动,调侃:“再等几天,它得不认你了。”
关执很是无所谓,伸手摸凉釉的头,“没关系,它认你也够了。”
况且,以他对它的了解,过两天给它吃点喜欢的就消气了。
骨头和关执闹脾气,累的最后是凉釉。
“骨头啊,你自己玩玩好不好……”
凉釉弯着腰撑着膝,已经开始冒汗了。
以往陪骨头玩一会儿,累了就有关执来接手还能喘喘气,现在就他自己陪着骨头玩了,那体力的对比一下子出来了。
骨头还玩得意犹未尽,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动了。
凉釉把手上的树枝往关执身上一丢,“让他陪你玩一会儿,累累他。”
骨头冲关执叫。
关执将树枝又丢到了一边候着的关五手上,“陪它再玩会儿。”
关五天天照顾着骨头,骨头倒是没冲他叫,扭头看看在石凳上坐下的凉釉,勉强接受了关五陪玩。
关执走过去坐下,拉着他的脚往自己腿上放,揉捏起来。
凉釉手抓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周围,有些不自在想将腿放下。
“有人……”
“没人看。”关执握着他的脚踝,一手继续捏着,力道不轻不重正适宜。
凉釉垂眸看他一脸认真地揉捏着,松开手,笑:“关公子真是暖床捶腿样样都行。”
“那凉少爷什么时候再让我暖床?”
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话题,凉釉脸却红了。
最近两人独处的时间多,但是大多在白日,纵然有些亲昵举动,凉釉还是没肯到白日那啥。
关执正食髓知味呢,每每这种时候看着他的眼圈都是克制得发红,让凉釉看得心惊肉跳。
“那、那得看你表现。”他声音结结巴巴。
关执或轻或重地在他腿上动着,倾身凑近他脸前,轻声问:“那要怎样的表现?”
凉釉和他对视着,脸上发烫,两人的唇都快贴一起了。
“这样行不行……”关执又往前一点,唇贴着唇嚅动着,声音轻柔细微。
凉釉闭着眼,软舌往外试探。
下一瞬就被卷进了旋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