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卢晓义带着果篮来看望他了，只见这白骨精又换了一身皮，这次的皮囊就帅多了。

卢晓义：“你这情况也不能往医院送，就委屈你在这里修养了。”

“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委屈的，”张煜坐起来，其实他身上没什么外伤，只是被那股神力震碎了经脉，还要花一段时间适应和修补，“你这是有什么约会吗？”

“你也觉得我这次的皮帅吧？是这样的，过几天咱们跟隔壁云城的特勘大队有联谊活动，所以这不是要把自己收拾的体面一点吗嘿嘿——”

张煜一笑，他没什么力气调侃。

卢晓义：“不过，联谊活动禁止老大和你参加，你们去了，我们这些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张煜摇头，说：“打断你们老大的腿，也不能让他去！”

“哎呀，忘了你们是狗男男了！”卢晓义脸色变得严肃了，说，“我可不像普通人类那样迂腐，不过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

张煜气若游丝，不过还是一笑，说：“那小爷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如果爱上男人是我的宿命，爱上你们老大就是我的命运，如果这一切都是既定，那就让我紧紧拥抱他毫无顾虑……就这样，你帮我转告你们老大吧——”

卢晓义听的一秒八百个表情：“啧啧啧，不得了啊，爱的宣言都押上韵了——你怎么不自己告诉他啊？”

“你们老大那性格，凡事憋心里。就算火烧眉毛了，他也只会哼哼两声。我在家里躺了这么几天，他也没来看我啊——我手机在山上也摔碎了！”张煜床头柜上正好摆着一部手机的尸体。

卢晓义点头，他了解自家老大的脾气，这点倒是非常同意。

“听说你在山里开大了？一己之力横扫千军万马？”他听了无言回来添油加醋的描述，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不仅给老大讨了个媳妇，还捡了个有洪荒之力的高人。

张煜心想，看来那晚方黎和无言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连当时在蝶妖的回忆中，两位世子凡是出场都是金光覆面。他们应该只是以为我被什么特殊的力量救了，袁禧应该也没有说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煜也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为好，起码现在，他连一丝神力都还控制不好的时候，要万分小心。

“昂——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就稀里糊涂。”

临走之前，卢晓义掏了一个白纱布包来，说：“这是老大让我转交给你的，看我们老大就是人拧巴了一点，其实心里一直想着你的。”

张煜接过，是一些中药材，他上次答应要换新的方子。他将中药装进了那个绣着扶桑树的香囊，放在了床头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卢晓义配合刑警大队将参与鬼戏四个人都抓了起来，等待判决结果。没有科学证据表明，杨因和王子涵参与犯罪，所以不能抓捕，但他俩作恶的事已经被地府得知，百年之后在十殿阎王面前进行审判。

至于朱晓梦，她已经被下葬了，尸体火化后，埋在了那座坟山里，她也算少年横死，家人不愿给她好生安葬。

方黎事后去看望了蛇族的亲友，从蛇族那里听说了厉鬼做戏杀朱晓梦的原因，也让人唏嘘。

那时朱晓梦还是个孩子，由姥姥抚养。有一日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上山来看望他们，一只小松鼠将拐杖偷了去，挪到了林子里，朱晓梦为了找到这根棍子，连续七天往山上跑，到处找啊找。

不小心把那厉鬼的尸骨给刨出来了，尸骨本就是鬼族的禁忌，她怒火一上涌，就把她拖到林子中好一阵吓唬。

因为当时朱晓梦的家人给她求了护身符，所以鬼怪难以近身，不然朱晓梦恐怕当时肯定被鬼吃掉。

当时尚且只有几岁的小娃娃吓坏了，跑回家里，拐杖也没有找到，还被诬陷说是自己偷了东西。连自己的哥哥和姥姥也不相信自己，不论她怎么说自己在林子里见到的鬼怪，旁人都冷眼相待。

她被关在屋子里，日日对着窗外说：“是松鼠，真的是松鼠，不是我……”

姥姥大骂她：“一会儿松鼠，一会儿有鬼，我看你才是那个不听话的小鬼！”

哥哥：“妹妹，你这回真的做错了——”

“是松鼠偷走了！我看到了，小松鼠！跑得好快！”

厉鬼怨气极重，曝尸之仇，一直不愿放下。直到后来，朱晓梦再也没有了家人求来的护身符庇佑，她总算有下手的机会了。

方黎找到了十几年前那只调皮的松鼠，对于妖族而言，十几年前的事，仿若人类的昨日。小松鼠不情愿地将拐杖交出来了，方黎带回了朱家，放在了朱晓梦的坟前。

“外婆，我只是这几天兼职太累了，睡几觉就好了。你看我这浑身上下严丝合缝的，能吃也能和，能有啥事？”

裴春兰：“你爸妈给的钱也够用，你何必要那么费劲地出去找活干呢？把自己累出问题了，现在好了？”

“没事，我真没事，他们的钱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工作也没那么紧张，是我自己在外面没好好吃喝，然后在工位上晕倒了。你看我同事还来看我了呢！还发了奖金和慰问金呢——”

裴春兰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就不再劝了：“我找那老林，林神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啦——人老头那么忙，又一把年纪了，当心给人请出来再被哪个小崽子绊着了，说不清楚，”张煜又说，“再说了我都这么大人了，自己身体有毛病肯定会往医院跑的，您就别瞎操心了。”

“那行，你把这热水喝了，以后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

张煜一笑：“行——”

“对了，你那个同学，小罗，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给你发消息不回，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就说今天要来看你。”

张煜无语，完了，应付完一个又来一个。

罗文拖了把椅子坐在张煜床边，用近似于审判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张煜。又见张煜奉上来了一部稀碎的手机，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怎么搞的？”

“跟同事去团建爬山，手机摔下去了。”

“爬的什么山？”

“泰山。”

“好好说话。”

“服了你了，爬的咱们学校后面的坟山，行了吧——”

“不是哥们，你真去那儿了啊！”

张煜点头。

“一班的住校生都传疯了，都说那晚看到山里奇光一闪一闪的——那家伙闪的跟神仙蹦迪似的，还鬼哭狼嚎。住在山上的人都在往上发了帖，说那晚听到林子里的动物都在一会儿叫一会儿哭的。”罗文形容的十分夸张，手舞足蹈的。

“说的好像你见过仙人蹦迪似的。”

张煜这几天没有手机，但是在电脑上看到了相关信息，特勘所里已经有人把事件包装过了，联合新闻部门，发了不少声明。

本来这些该是他的工作，但奈何他这一倒，又只能方黎去应付了。

想必这几天，方黎也会陆续地删除一些目击者的记忆，久而久之，就只剩一些不起眼的传说了，从此以后，蓉城四中及郊外居民又多了一个鬼故事。

“你那天看到的照片，就是我找的新兼职。特别勘察，顾名思义就是搞地质勘察测绘的，跟国家基建有关，也属于政府部门，”张煜继续瞎扯，反正瞎掰掰又不折寿，“基建嘛涉及多种地形地貌，也经常会有外勤，所以他们就会招一下不懂行的人来抗抗设备、打打下手什么的。”

罗文相信了，幸好这小子智商一般，还算好应付。

“所以你就是在这个特别勘察大队里看上的他？”

张煜会意：“是看上了他，才想进去搞兼职的。”

“啧啧，痴儿啊——”罗文一直都知道这小子性取向有问题，但奈何确实比较对脾气，便一直当兄弟，对于这些事他也不好再过问了，又说，“那晚的光？”

“不是你把小爷当犯人审呢？来了都不请个安，坐下就问这问那的，德行！”

罗文身体前倾：“你他娘的不把这几天的事情交代明白了，改明儿我就给你送局子里去！”

罗文的父亲好像是警察，似乎身份不一般，因为他随时嚷嚷着保密，但也不排除这小子装大尾巴狼。

张煜：“能耐！”

“是他们勘测的仪器，要用到一些光学仪器测距测高之类的嘛，也不知道被传成了什么，不过当时他们用仪器的时候也把我吓了一跳。”

张煜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匹诺曹，鼻子这会儿都可以戳到屋子外去了。

“那鬼哭狼嚎？”

张煜哈哈一笑，说：“你脑子被驴踢了吧！附近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山上的动物还能撅着大腚睡觉？”

“那你们去一班门口做什么？还跟那个学霸在一起。”

“那是当时要在学校找个地方搭仪器测山的高程，刚好选中了高中部教学楼，就找王子涵问了一些情况。”

罗文又点头：“那你知道前几天学校对面有人淹死的事情吗？死的人好像是咱们年级那个大姐大朱晓梦。”

张煜点头。

“好像是被人谋杀的。”

张煜点头。

“而且不止一个人！”

张煜又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当时勘察大队也在山上搞测量，正好碰上了警察，随后我们一起避雨，就把事情了解了一些。”

“怪不得有人说看到你们大队跟刑警呆在一块儿，”罗文一点都没有怀疑，张煜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厌蠢，“那为什么一班的化学老师没有来上课了呢？我听说他跟案子有关。”

张煜脸色就严肃了许多，煞有介事地问：“这涉及案件机密，你老爹没透露给你？”

罗文：“得了吧，就我爸！我都不想说他。”

罗文又问：“那你这工资多少啊？”

张煜一说，罗文就震惊了：“这么高！还缺人手吗？要不也介绍介绍我呗？”

张煜：“特勘所卡颜值。”

“啊？！”

剩下几天，张煜都在家中休养，暂时不用去所里。他这个月的工资结了，还有两千块钱的慰问金和五百块钱的奖金。

张煜问奖金为什么是五百块钱。

财务处的小鬼说：“捉一只鬼就是二百五，你这个月参与了两次。”

张煜：“……牛。”

工作告一段落，张煜去换了新手机，又给外婆买了几身花衬衫好去跳广场舞，一顶帽子，一条围巾准备入秋，但还是被裴春兰嫌弃审美，买的太老土了——

张煜：“……”

老太太不都喜欢穿这样的吗？这还能被嫌弃了？

闲下来的时候，他去找老林看了袁禧给的新药材，这次没有什么问题了，张煜一笑。

老林看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就知道是有喜事了。

“哟！您老太爷不止会看病，还会看相呢！”

老林：“就你那点小心思，老头子我活了八十岁了，还能看不透？你省省吧。”

坐在窗边，他摸索着自己手臂上的扶光印记，回想这几天的事。当时在坑底触碰到扶桑树的时候，有一些零星的画面涌入脑海，那一定就是前世二世子的一些记忆。

他使劲回忆，不过，什么都想不起来。

张煜感觉自己就像断了片的酒鬼，他徒劳地想抓住些什么，不过那些琐碎的一切，很快就从手中滑落。一股酸涩的滋味从他舌根蔓延，有一些东西呼之欲出，也有一些东西晦涩难言。

不过他原以为，前世和自己，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在握上扶光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冥冥中万事万物自有定数，终究还是逃不过天道的掣肘。

按照蝶妖的回忆，二世子是受了天谴，后来失去了踪迹。现在看来，二世子，也就是数千年前的我，是受了天谴，被贬为了凡人，落入轮回。

所以二世子，就是我？

我就是二世子？

扶光印记在手上一闪，二世子金冠长袍的身影就浮现在他脑海中，不过看不清脸……

但是轮回了数千年，每一世都要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再投胎一次，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