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黑缔结情定时还挺开心的啊,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了,怎么就不是喜欢了??”徐星星的神色有些崩溃。
便是见识过女子直白程度的祁容礼,仍然深觉无法习惯。
一向淡然无波的他,这会子眉梢都不知抽了多少回了。
他又握拳咳了一阵,揉着太阳穴道:“平常的猫狗常用舔舐表示亲昵,若是你养了一条寻常的狗,它这般做,你还会误会吗?”
“……”
徐星星一脸便秘,“这能一样吗?小黑宁宁他们可是能变成人形的啊,还会说话,平时行事也有人类的思维啊。”
“话虽如此,但他们亦会保持着兽类的习性。”
祁容礼的表情认真地像是在探讨学术问题,“人类的伦理纲常他们全然不懂,耳鬓厮磨对他们来说实属平常,更不用说他们的发情期,繁衍优质后代才是他们挑选另一半的主要目的,其余的一概不甚重要。”
这般说着,祁容礼脸上竟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
这个解释,让徐星星的脑内频道瞬间从言情剧场转到了动物世界。
缔结情定亲的那个嘴,也霎时从甜蜜暧昧,变得一言难尽。
……
她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还能这样啊……”
祁容礼点头:“宁宁一开始也是这般……纯真,待我意识到后……已情根深种,后也是几番教导,她才稍稍明白。这种问题,你没有问过宁宁吗?”
“问过啊。”徐星星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上来就会想到问你啊,怎么可能?我先问的宁宁,又问的师傅,然后才是你。”
祁容礼眉心一跳:“宁宁怎么说?”
“亲嘴的问题?”
“……对”
徐星星叹了口气:“宁宁让我别问她,她正发情期,问她的话她会忍不住。”
祁容礼身形一颤,急道:“忍不住什么?什么忍不住?”
“我也不知道。”徐星星摊手,“我问她了,但宁宁看起来很不开心地飞走了。所以后来我才开始骚扰我师傅。”
“飞走了?!”祁容礼都不能保持端正地跪姿了,“飞去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踪她。”
听了这话,祁容礼的眉宇狠狠地皱了起来。
徐星星见他周身气压蓦然低沉,稍作思考便大概猜到了原因,于是她补充道:“但宁宁肯定没去找别人。”
祁容礼身形一怔,看了过来:“你如何知晓?”
因为岳百银不想让宁宁浪费她那优渥的特等灵兽基因,特地给她介绍了其他品种的上等凤凰……
但没有成功便是了。
徐星星没敢这么说,换了个不那么辱没师傅名誉的理由:“有灵兽看上宁宁,向她求偶来着,但被她拒绝了。”
且拒绝得相当干脆,宁宁直接把师傅给生生冰冻了两日才收手。
顺便把那个朝着她不停秀羽毛的青凤给吓跑了。
徐星星一句话,让祁容礼换了三个表情,从愣怔到破裂再到松一口气,他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
最后,他好似累极,却又清浅地勾出一个笑来:“那便好。”
后来二人又聊了几句,便各怀心事的自我疏解去了。
第二日岳百银与宁宁一同来探望徐星星,并为她带来了小黑被定于二十日后,在玉丘青玉峰当众处决的消息。
二十日?
问其原因,岳百银道,罗川宣称年岁之始,不宜见血,等百姓过了这个年再说,不能因为这祸斗,冲撞了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徐星星稍稍放松。
幸好如此。
之后徐星星又问当时她晕倒以后发生的事。
岳百银时而叹息,时而感慨地给她讲述了一遍,引得她的心情愈发低沉。
尤其那句:“我死前会与她解契。”
直逼得她又掉了几颗金豆子。
这情定的平等便平等在,无关男女,无关人兽,若觉得情谊不在,便可主动将之解除。
不行,她定要逃出这牢狱,去玉丘救小黑!
然后便向岳百银寻求帮助。
意料之中地被其果断拒绝。
理由有二:
一,小黑特意嘱咐了许翼,莫让她去寻,那必然是小黑不想在死前让此身污名沾染上她,因此她应该听从小黑遗言,在这思惩崖好好反思。
对此,徐星星表示,据她对小黑的了解,他绝不会这般为人着想的人,还污名,大抵他本人都不觉得那名是污。
随后又痛骂了岳百银的措辞:
遗言什么遗言,你咒谁呢?快呸呸呸!
二,小黑如今杀人千万,他见惯血腥,罔顾人命,已成了嗜血妖兽,再不是之前那只寻常灵兽。
徐星星很会抓关键词:“寻常吗?之前也挺让人不省心的啊。”
“那能一样吗?”岳百银直想往他那油盐不进的徒弟脑袋上扇一巴掌,“你救了他后,能笃定他不再伤人吗?若是再伤人,你能负责吗?能阻止吗?并且锁兽链对他的用处都不甚明显,你拿什么控制他?”
“还不如将他斩杀,一干二净,永绝后患!”岳百银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语。
对此,徐星星沉默了,但她已经在阵中时将这个问题想开了,若是她能将小黑救下,定然会天天看着他,寸步不离,不给他任何作奸犯科、滥杀无辜的机会。
关键是,她如今真的放不下啊。
岳百银见徐星星如此不听劝,便怒气冲冲地拉着宁宁离开了,让祁容礼也失落了好一阵。
无人帮她,毫无外援,可让徐星星发了愁,之后每天她天天在琢磨着怎么越狱,人都迅速地瘦了下来。
直到她第六十八次将这这整个洞窟从头研究到尾,第七十二次从那水池中钻出,第一百三十六次企图运转体内灵力,但毫无所获时。
祁容礼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神色无奈:“这思惩崖便是大乘修士也关过,这里的每处,上到珠宝,下到玉石,便是这石壁与蓝泉,皆有压制灵力,闭塞经脉之效,莫费力了,你逃不出去的。”
徐星星拧着衣摆上的水,对他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表示谴责:“现在倒轮上你看我的笑话了?不是宁宁伤重濒死的时候了。”
“我幼时宁宁便陪在我的身边,自是情谊深厚,她心思单纯,曾数次救我,亦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祁容礼叹了口气,劝道,“我知晓小黑对你很是重要,但他毕竟犯了这般无可挽回的大错,事已至此……你折腾归折腾,但这蓝泉对经脉会有损伤,你还是莫再这般自虐了吧。”
徐星星停下了手中动作,泪就这般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知晓祁容礼的意思。
无非是她和小黑认识时间不长,小黑又犯了错,让她想开点,让她节哀。
谁说情谊是否深厚和认识时长相关的?
徐星星抹了把脸,问道:“你和我师傅认识多久了?”
祁容礼怔了怔,老实答:“大约两百余年了吧。”
徐星星又问:“和顾师叔呢?”
“一百余年。”祁容礼忆起什么,眸中有笑意闪过,“之前顾诺学无所成,甚是——”
徐星星没心情听他追忆年少时,便直接打断:“所以,你为何和顾师叔的关系更好?”
不等祁容礼有所反应,她不再废话,起身又跃入了蓝泉之中。
这蓝泉看似清浅,其实真跃入其中,向下探去,能有十丈余深。
池底似有活水,但毫无连接外部之地。
这思惩崖是一座凌于过境峰之后的崖,相传是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时,一神仙的法器坠落人世,便化成了一座高耸陡峭的山峰。
因此山是神器所化,遂有着极强的防御之能,不论是从外向内打破,或是从内到外冲开,可能性皆小之又小,万分困难。
由此,昆仑先祖便用时百年,将这山体掏空,建了这处牢狱。
从上至下,越是境界高的修士住得地方便越往下走。
虽说她和祁容礼所在之处不是最底层,但也差不了太多。
她察觉到一处活水处,刚想运转灵力,忽觉浑身经脉针扎般刺痛,她被激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泄了气,便游上了岸。
她躺在石台上,将红衣盖在身上,蒙住脑袋,只觉得除了经脉,便是五脏六腑亦是揪痛的。
尤其是心脏,疼得最为厉害。
不知是因为心绪,还是疼痛,她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从小声抽泣慢慢到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她又蜷缩起了身子,用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领。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那个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她真的要护不住了吗?
不要啊,不要啊。
可是怎么办啊,她该怎么做啊。
毫无办法,只能死磕。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一次次这般自虐着。
好似疼痛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好似痛苦才能让自己从那绝望的情绪短暂抽出。
那从现世带来的无望和痛楚,依次叠加,带给了她成倍的撕扯和碎裂。
经脉的抽痛和身体的灼痛,让她辗转难眠,寝食难安。
不过几日,便又瘦了许多。
这下子,她的肚子上是一点多余的肉也没了。
这日,她又要下水,祁容礼再次看不下去了,他道:“许星儿,你这般便是真能出去,怕是也到不了玉丘啊。”
可是,能怎么办,她只要一停下,心便如碾碎一般,还不如让身体痛一些。
徐星星还有精力开玩笑,她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心疼了?宁宁知道要吃醋了,没准过来就要把我摁池子送我上路。”
祁容礼沉了脸:“我没在与你说笑。”
徐星星也静了下来,她看着他问道:“若是那快要被刺死的人是宁宁,你会怎样?”
祁容礼绷紧了下颌,他大抵会更疯更无法自持,但他仍在试图劝说她:“可小黑——”
“杀了那么多人?”
徐星星冷笑一声,“那让庆州陷入大雪的可是宁宁,为何反而你在这里住着,宁宁仍然自由?怎么?祁掌门,你这人未免也太双标了吧,给自己的后门子开到家了,轮到旁人你就要理智客观,指指点点?
“若是以前的昆仑,便是你这般将所有罪都拦下,宁宁就一定能安然无恙?你道宁宁是被你逼迫,我还说是她自己想散尽灵力死去,怎么就不能换个别的死法?一定要连累百姓?呵,祁掌门,我以为至少你该懂我,是我多想了。只是咱俩都那样,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祁容礼怔了,垂眸沉默许久,后又恢复跪坐姿态,行礼道:“是我浅薄了,我向你道歉。”
礼毕,他将手放在腿上,敛眸道:“我之前身为御兽派掌门,惩戒过居多嗜血妖兽,由此……片面了。”
徐星星气还没消,仍然刻薄道:“我知晓,您一向不拿别的灵兽当人。”
祁容礼并未反驳,一副诚恳认错,任人打骂的模样。
看着他这个姿态,徐星星便觉得自己太过应激了,语气随着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相处不到一年,怎会有如此深的感情,世上灵兽那般多,死了再找便可,更何况又是一只不服管教,杀孽颇重的妖兽。”
她没有生在此世,不能清楚的分辨灵兽与人类的不同,小黑从变成人的那一刻,对她来说,他就是人。
若非要说和人的不同之处,大抵就是他还是黑叔二号变成的人……
她该怎么讲对于她这个异世之人来说,小黑的独一无二?
她尝试融合许星儿的经历,故事不同,却总有共通之处:“我从出生以来便一直循规蹈矩,勤恳修行,从不懈怠,亦不敢稍有差池,直到我听到父亲说得那句——”
“若非我是救世之人,他定不会要我,若不是我,我的母亲还会活着。”
徐星星又干巴巴地扯了下唇:“祁容礼,你能懂吗?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虽生于世间却没有亲人,我汲汲营营却独立尘世,我为何而活?为何而生?谁在乎我,谁又需要我?不是因为那个所谓救世之人的头衔,是原本的我。可是没有,我的头衔,那个预言,要比我本人重要得多。”
“只有小黑不同。”
“只有他需要我,却不是因为那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