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里的阳光从窗帘的夹缝里照进了昏暗的房间,最终落在了曲行之的枕畔。
他感受到脸颊一侧传来的温度,从梦中微微转醒,闭眼摸索着床上的手机。
曲行之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看得见一只眼睛藏在头发和被子里缓缓睁开,他拿起手机一看,上午九点。
关掉转身继续睡。
手里的手机和窗外的阳光似乎是同一个温度,都有点烫。
曲行之只得把手缩回了被子里,睡成一团。
昨晚失眠,吃了安眠药,又半天不起效果,就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
早上刚起床手机都还没降温呢,他更是不会起来的。
只是这个回笼觉没睡多久,他还是被人强行叫了起来。
走廊里“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向他的房间走来,来人火速开门,左右手一挥大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突然间照亮了整个灰暗的房间,曲行之无处躲藏只能把头埋进被子里。
女人见此掀开了被子的另一角,在曲行之的脚腕上拍了拍,“之之,快起来了。”
曲行之收回脚,睡成一团球,闭眼回复:“陈姨,我不吃早饭了,我再睡会。”
女人是一个面相和蔼可亲、长的矮胖矮胖的中年妇女。
她推了推被子里的一团,语气是无奈中又带着宠溺,道:“哎呦,乖乖啊,今天不行,今天你爸来了。”
曲行之的眼睛原本还半睁不睁着,听到这话时直接被吓了起来,“谁来了?”
陈姨把地上床上乱七八糟的脏衣服全都捡到了一起,又去衣帽间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一套衣服放在了曲行之床角,回答道:“你爸呀,来,快把衣服穿好,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这回有机会就面对面好好说会儿话,别和上次一样又吵起来了。”
曲行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点儿起床气。
陈姨照顾了他很久,平常被陈姨叫醒了不高兴一般也就撒个娇再睡一会儿,因为陈姨按年龄算,差不多高他两倍,他不会对老人家发什么脾气。
但如果打扰他睡觉的人是他亲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曲行之现在的脸色特别不好,即使刚睡醒,仍然精神十足地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的说:“他来干什么?有空管我这个冷宫皇子了?”
陈姨匆匆忙忙的到处在地上捡衣服,然后往门口走,准备留曲行之换衣服的关门之际,她不置可否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叮嘱道:“把衣服穿好啊,不要带那些狗链子了,纹身贴洗干净。”
曲行之看了看床前首饰柜,各种各样的耳环、项链,都是他平时用来搭配衣服的小饰品。
曲行之一个人坐在床上,突然一个坏笑,“不让干,我偏要干。就是要气死他。”
下楼的时候,他身上是无袖黑色T恤加破洞牛仔裤,左臂肱二头肌处有一朵红色彼岸花,天生的棕发因为营养不良有点偏红,左右三个耳洞全带上了银色耳钉,身上还装饰了一些哐啷响的银链子。
曲行之看着没个正形,和个非主流一样,但一张帅脸却硬生生的把这并不怎么好看的穿搭穿出了时尚达人的潮流感。
曲行之一边下楼一边看了看客厅上坐着的人,脸上露着有些鄙夷和嘲讽的笑容,“你好啊,江总。真是难得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曲行之的父亲姓江,母亲姓曲。妈妈死了之后,他就把姓氏改成了母亲的姓氏。
江总裁穿着板正的西装,喝了一口陈阿姨泡好了放在桌上的茶,听到了楼梯上的动静,慢条斯理的开口:“这房子我也住过,难道不能来吗?”
说完,他抬头看向从楼梯口下来的儿子,先是震惊,后又是一脸的嫌弃,“你......你穿的什么东西,你身上纹的什么?”
曲行之撇过脑袋偷偷翻了个白眼,不屑于看自己老爹,嘲讽道:“这叫时尚,老土鳖。”
“你!”,江总裁把茶杯和茶具往桌上一拍,大手往桌子上一拍,直接站了起来。
指着曲行之就怒骂:“搞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这个样子哪儿对得起你妈!”
江总裁触发关键词,曲行之顿时火冒三丈,对自己亲爹发起了灵魂拷问,声音冰冷:“你特么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我妈?她是怎么死的?她是因为谁死的?是谁把她害死的?你脸呢?”
谁都可以提他母亲,唯独这个人没有资格。
江总裁被质问的一愣一愣的,这些问题他还不了嘴,一点都还不了。江总裁脸色铁青。曲行之的母亲因他早年的商场恩怨坠楼身亡,这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
曲行之的母亲是坠楼死的,但不是自杀。
江总裁早年在商场叱咤风云,心狠手辣,凡是竞争对手,轻的公司倒闭,重的就是妻离子散,这样的行事作风遭报应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这报应却反噬到了她的妻子身上,一位被逼破产的二世祖绑不到他本人就绑了她的妻子,在他的公司楼顶,用他妻子威胁江总裁自愿交出十亿给自己东山再起。
江总裁权衡利弊用了五秒,她的妻子落地只用了三秒。
那年,曲行之十岁,自此之后改了母姓,与父亲彻底闹掰。
曲行之昨天熬了个通宵,今天还起了个大早,本来心里就特别烦了。
结果眼前这个让人还敢在自己面前提他母亲,他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大发雷霆,踹了旁边的椅子,走到自家老爹跟前贴脸开大:“江建国,你他/妈/的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还在这儿教我做人呢。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什么时候你住过就能来了,现在房地产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啊,那你怎么还没倒闭呢?我的房子,我不爽现在就可以让你给我滚出去。”
江总裁怒不可遏,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还是摆着长辈的姿态,教育道:“这是你的教养!?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曲行之双手往兜里一插,又退后一步,自嘲一笑:“我这不是因为没妈没人教吗?你不是最清楚吗?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别朝我喷唾沫,我可不想被你传染一身性病。”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次骂的有点太难听了,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被儿子薄了面子,江总裁终于忍不下去,上前去扯住了儿子的衣领,吼道:“曲行之!”
不过这料子太软了,曲行之根本就没动,只是衣服被拉长了。
曲行之看着一个满嘴胡叉子的大脸盘子向他逼近,毫不退缩,挑衅地笑着,“老/子/他/妈/的就站在这儿,耳朵没聋,不用你在这儿吼。”
这将近七年整,他们的父子关系一直是这样一个相处模式,曲行之只恨当时死的不是江建国。
即使是母亲还没有死的前十年,他也对这个父亲也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没有印象,那个时候除了过节,基本上也是见不到人的。
江总裁盯着儿子,父子俩就这样对峙了几秒,他最终还是松开了儿子的衣服,没有打下去。
他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最后转告:“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下学期转校,去本市的公立高中林华一中住校。我看我就是把你扔在私立学校娇生惯养坏了。你可别没种不敢去。”
江总裁毕竟知道自己儿子的尿性,最后还不忘使用点儿激将法。
曲行之果真上套:“老子他妈怕你,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