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闻言连连摆手,但却拗不过武晴安,收下蜜饯,弯身行礼告辞。
待阿芙捧着漆盘告退,翠雀忍不住埋怨道:“夫人,这等来路不明的寒酸食物,您怎么能随意入口呢?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人家不是说了从东市铺子买的嘛,不算来路不明。而且也并不寒酸,味道还挺好的,你也尝一个。”
翠雀摇了摇头,推开了武晴安的手,与她说道:“那夫人怎么把蜜饯全都赏与她了?这蜜饯可是侯爷特意为夫人准备的,花了好些银子呢。”
武晴安有些惊讶的问:“这东西还挺贵的?”
翠雀连连点头:“当然,此物在咱们这儿本就卖价高昂,侯爷知道您喜欢,从未断过供应,而且送到夫人面前的皆是上品。”
这样说来,荀野对原配确实不错,不仅在物质上优待于她,就连吃穿上也颇为大度。
这条大腿,她可得抱紧了。
“夫人……”翠雀噘着嘴唤了武晴安一声。
“我知道了。”武晴安回神,忍不住笑着捏了捏翠雀的脸,“下次我分给你吃,你放心,你还是我最喜欢、最亲近的丫头。”
翠雀被对方这样一说,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娇嗔道:“翠雀没有那么小心眼。”
“好好,是我小心眼想多了。”武晴安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意袭来,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夫人,您趴着睡吧,别压着伤口,刚好我给您上药。”
武晴安趴卧在软被上,牵动伤口倒吸了口冷气。她闭上眼,口中喋喋不休的吐槽道:“我可真是倒霉,也不知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
翠雀一边打开药箱,一边安慰道:“夫人放心,侯爷昨日已经让府医看过了,说只要静养几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翠雀轻轻掀开武晴安的衣服,露出了后背的伤口。她先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下伤口,听到武晴安低声叫疼,手便又放轻了些。
“可是一定会留疤的……”武晴安皱眉嘟囔着,“原本胸口处就有一块丑陋的疤痕了,现在后背又添新伤,可惜了我这么完美的一副皮囊……”
“咱们不是有祛疤玉肤霜嘛。”翠雀指尖微微停顿,说,“之前侯爷高价为夫人寻得此药,可夫人说要留着这道疤,好让侯爷看到的时候时时记着这份情意。”
武晴安闻言,轻声笑了笑:“哼,伤在胸口处,他根本看不着啊。”
翠雀也跟着笑了,问:“那这次伤口愈合后,咱们还用吗?”
“当然用了。”武晴安声音懒洋洋的,含糊不清的说,“我现在又不喜欢他……千万不能……再留疤……”
“不喜欢侯爷?那您昨日还舍命相救?”
“我只是……只是……”
武晴安想说当时她叫荀野,只是为了让对方击落那些飞镖,扑进他怀中,也只是因为绣鞋踩到逶迤的裙裾没站稳而已。
若非荀野反应快,武晴安只怕身上不止这一处伤。
就在这时,翠雀忽然感觉一道冰冷的杀气笼罩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转头一看,正见荀野站在屏风处。
烛火在荀野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他那好看的眉眼藏在阴影之下,无法看清其表情。
翠雀还未出声,荀野便抬手拦下了对方,玄色衣摆拂过红木金漆的屏风,行至她的面前,朝她摊开掌心。
翠雀忙站起身,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荀野。
荀野轻轻摆手,示意翠雀退下。
翠雀担忧地看了眼意识昏沉,已然陷入沉睡的武晴安,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可荀野投来的目光如利刃,她也只能微微屈膝行礼,退出了卧房。
荀野坐在床边,只见武晴安素白中衣半褪,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烛光映得她凝脂般的肌肤愈发苍白。
药粉触及伤处时,武晴安无意识地瑟缩,纤腰在锦衾间轻颤,点点刺痛,让她忍不住轻哼。
“疼……翠雀,你再轻点……”
即使刚刚的对话惹得荀野极度不悦,但他动作已经极尽轻柔。
“怎地这般娇气。”
武晴安意识混沌,听别人这般说自己,轻轻蹙眉,低喃道:“伤患……就该娇气……”
荀野耳力很好,听清武晴安的话之后,唇角不禁流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刚刚他还气愤不已,可看到她这般温软的模样,却又硬不下心来怪她。
但她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她身上疑点太多,可借尸还魂,或者从侯府换一个与武晴安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可能。
“嗯……”武晴安像小猫一般呜咽了一声,“疼……好疼……”
荀野指节微顿,鬼使神差地俯身轻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武晴安白皙的后背以及那截纤细的腰肢上。
少女身上的体香混合着药香萦绕在鼻尖,荀野捏着药瓶的手骤然收紧。
然而,他却克制地收回视线,随后就放下了对方的衣摆,又将被子给盖好了。
荀野见床头一方素帕上还放着饴糖,拿起一块仔细地看了看,这饴糖不像是翠雀准备的,应是某个家仆送的。
以前家中奴仆看到武晴安,不是畏惧,就是厌烦,现在她倒颇得人心。
只是之前武晴安的床上藏着许多金银珠宝,现在竟然只有一颗夜明珠孤零零的放在枕边。
“荀野……”武晴安梦中呢喃,“荀……野……”
荀野心头一动,盯着武晴安的睡颜,眼底情绪翻涌。
虽说他知道武晴安不过是表面温顺,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恭敬疏远,可私底下却经常直呼自己的名讳。
特别是那晚,他在床榻之上,把人逼急了,亲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时,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每每想起,还是心悸不止。
他凝眸注视着武晴安,伸手拨开她额边碎发,情难自禁地越靠越近……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却让他瞬间理智回笼。
荀野忙撑起身来,只觉得胸口剧烈地跳动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枕下。
枕下压着的东西,竟是一把匕首。
荀野炽热的心口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唇边溢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枕下不再放金银,换成了武器,原来是在防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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