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决宋氏夫妇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他们的亲戚朋友走的走,散的散,从前认识他们的人都已经倒下了。
孟颂英只需要将那半块玉佩找到,一切难题即可迎刃而解。
因着此事,他破天荒地请了假,第一次去了宋氏夫妇所在的农场。
不论是偷是抢,或者虚与委蛇骗了来,他总要干干净净的才能追求桃子。
王水桃没有在意孟颂英的离去,不过是一天而已,谁还没有点自己的事了。
心里又惦记着江满运帮的忙,得知她会跟在郑大厨后面学上一两个月后,在孙厂长面前替她表功。
江满运就能在糖厂住着,直到学完,免了每天奔波十几里的劳累。
黑省公司的司机师傅走了有两三天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第二次来。
她忙着捯饬那些新口味,连和吴东的办公室斗争都先抛在了脑后。
一点一滴的时间都要利用起来,无所事事用来聊天的文化课,就被她拿来书写不同口味酒心糖的试吃报告。
现代时看到那些稀奇古怪但既高薪又好玩的工作时,试吃员就是其中一个。
王水桃还羡慕呢,和酒店试睡员一样,在她心中排第一。
现在真的体验了,才知道要写那么多东西。
每一颗糖都需要记录口味,生产时间,试吃时间。
外形,想起,入口的味道变化,口感质地都需要落实在纸面上。
改进方向当然也是不能缺少的。
还有和其他口味之前的差异,优势和缺点。
每一篇,王水桃都能写上七八百个字,水笔都写没墨了好几支。
旁边的同事都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很希望她能做出点成绩来,从此糖厂就是莘县唯一一家能赚外汇的厂子。
那走到外面去不得抬头挺胸的。
其他七个人中五个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的,还想着能抬抬自己的身价,好挑一个更出色的对象回来。
交头接耳都消失了,安安静静地看着王水桃奋笔疾书。
这样的情况下,张平康努力搭讪的行为就格外显眼起来。
王水桃早在他第一次出现那天晚上就被两个女同学提醒了他是谁。
原本就有些怀疑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又觉得自己太自恋了。
要说她的条件也没好到被男人热烈追求,迂回追求,死皮赖脸追求的程度啊。
确定张平康的确是为了自己又是请媒人搭桥拉线,又是来夜校上课的。
最近屡屡热脸贴冷屁股还不肯放弃的。
她只能承认有块狗皮膏药贴上来了,只是,为什么呢?
作为一个情绪感知正常的人,少年的心动,每天研制酒心糖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
所以也能看清,张平康对自己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
他更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秃鹫,与其说是在追求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妻子,更像是在追逐一块鲜美淌汁的肉。
这叫王水桃格外得不适。
顶着渗人的视线,她越写越慢,只好合上笔帽,问道:“张平康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非得跟这人说清楚不可。
正是课间,其余同学都在聊天打闹,乱哄哄的,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张平康往前一步,两个男同学石狮子似的安坐着,一动不动。
他就转了方向,试图挤开王水桃右侧的女同学。
被当成软柿子捏的女人顿时憋着一口气,手指紧紧扒在桌子上,绝不相让。
王水桃就看这弱鸡十分知难而退,站在那里挤眉弄眼地表现自己的深情。
“桃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王水桃一边搓搓自己的胳膊,听到这种黏糊的声音,她十八辈子的罪孽都算是消了。
一边赶忙制止张平康继续往下说:“停停停,叫我全名,要不然就王同志也行。”
张平康接连碰壁,脸都扭曲了一下,他那天分明听到那个孟工就是叫这女人桃子的。
所以,这对狗男女果然已经勾搭上了吧。
他很想丢下一句□□,然后潇洒离去,但是想到父母和大哥的千叮咛万嘱咐,又想到自己的身子。
咬牙忍了,说道:“王水桃同志,我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王水桃直接挑明道:“不用,上次媒人回去没跟你说吗?算了,你现在再听一次也行,我不和你相亲,明白吗?”
张平康有工作,脸也还行,还没被这么下过面子,僵直地站在那里,双眼冒火盯着她不放。
“同志,话也不必说的这么不客气吧,你还不认识我呢,女大当婚,你拒绝得这么干脆,不会是有什么吧?”
大庭广众之下,张平康自觉失了面子,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给脸不要脸,竟然还瞪她,王水桃顿时怒从心起,讥讽道:“看不上软脚虾而已,要有什么?现在真是什么病秧子都敢想结婚了,我呸!”
本来工作就烦,加班是烦上加烦,哪怕是她自愿加班的。
结果还碰到个纠缠不休的。
场面僵持下,还是偶尔关注着这里的玻璃厂工人过来说了两句场面话,才把张平康带走了。
刚才王水桃的声音有些大,他们都听见了,说的全是真话啊。
张平康的身体谁不知道啊,三天两头的哼唧着这痛那痛的要请假,倒是有功夫追着姑娘跑。
这不是嚯嚯人家吗。
他们把人带回来后,就不再管他,这种人还不够给玻璃厂丢脸的呢。
王水桃不好打搅别的同学上课,没发挥出全部功力,下课后就黑着一张脸往外走。
门口,从来都等在远处的孟颂英收了笑脸,走过来,直到与她距离极近,才停下。
也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她的全身。
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王水桃见了他,没想到今晚他还能赶回来,惊喜之下,再大的气也消了三分。
只是,很快又发现他的右半侧脸上有着一块擦伤,嘴角也带着淤青。
她虎着一张脸,气他这样还要出来,难不成她在八个人里还会出事不成?
手指往那淤青上一点,凶凶地问道:“这是什么?”
见他只是一昧看着自己笑,又软了语气:“怎么搞的嘛,痛不痛呀?”
周围几人脚步声不停,一看却还没走出一米外,嘴里胡言乱语的互相瞎应和,为了偷瞄,眼珠子都快飞出眼角了。
这么一大坨人杵在这里蠕动,张平康怎么会看不见,他恶狠狠盯着那两个不肯让他如愿,按他家的计划走下去的人。
路边的阴影处,人影晃动,也长长久久的一直一直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