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离，我们干什么去啊？”裴赋雪不解地问道。

“去查看那些中了沧溟花的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谢长离又状似不经意的提及，“你跟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我跟江应重初来乍到魔渊时总是被人欺负，也就是那段时间我们四个结识的。”裴赋雪回忆道。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还挺难熬的，他有很严重的水土不服，现在想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谢长离了，所以不适应和难过都史无前例地难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地凌迟，期限是在重逢之前。

“被人欺负？”谢长离语气微顿。

“这都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后来有裴见欢与尘千秋罩着我们，再加上我也在慢慢变强，也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我了。”裴赋雪故作轻松道，“再说了，我在隐阁也不是总是被人欺负吗？”

谢长离神色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裴赋雪想到了沈裁云说的那些话也沉默住了。

走了一会儿，裴赋雪又干巴巴地没话找话，“这些年你在隐阁过得怎么样啊？”

“一切如常。”谢长离言简意赅道。

也是，他不在谢长离身边给他添麻烦，谢长离在隐阁能出什么问题呢。

裴赋雪自说自话道：“说起来也巧，我父亲当初就是魔渊三少主，被派去仙门十四家为质，我又因为仙门十四家派质而再次回到魔渊，真是造化弄人，有了这层血缘关系在，我后面摄政才会那么容易。”

“你本身就足够优秀努力，这层关系不过是锦上添花。”谢长离不赞同道。

裴赋雪被他这样夸，不经有点脸热，岔开话题，“你说观寻鑫跟魔尊是什么关系呢？”

谢长离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裴赋雪又说道：“说来真是巧，我父亲当年回到魔渊想阻止仙魔大战，劝魔尊收手，结果被魔神杀了，我母亲生下我后就去找我父亲了，死在了仙魔大战里。”

他的语气相当平常，从中感觉不到他的情绪，可能在他的记忆里，他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跟陌生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越是这样的语调，谢长离就越觉得沉重，好像越是刻骨铭心说出来就越漫不经心，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感情的深刻与强烈了，连带着痛苦也跟着减轻了。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裴赋雪好像提前预料到一样，打断施法，抢先道，“不过我小姨堂溪灵把我养的可好了，所以我真的挺幸福了，七岁之前有小姨，七岁之后有你。”

谢长离无奈道：“裴赋雪你真是……”

裴赋雪嬉皮赖脸道：“说起我这名字，可大有来头。”

他说完就刻意停顿了一下，卖个关子，看向谢长离，捕捉他眼里好奇与疑惑。

谢长离给足了面子，疑惑道：“什么？”

“我母亲叫堂溪雪，我父亲叫裴夜，她说我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所以给我取名裴赋雪。”裴赋雪眼睛亮亮地说。

“嗯，寓意真的很好。”谢长离看着他，评价道，“是我听过的寓意最好的名字。”

裴赋雪闻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大言不惭道：“所以啊，谢长离我觉得我真的好幸福，你跟我在一起，我让你幸福一辈子。”

“好啊，我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幸福一辈子。”谢长离捧场道。

裴赋雪作势就松开他的手，摆出一副要拉钩上吊的姿势，幼稚道：“快来快来，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谢长离顺从地配合他，裴赋雪满意地点点头，发誓道：“谢长离，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谢长离看了他一眼，神情难测，缓款道：“那你努力吧。”

在这天地寂寥，尸山血海中，他们两人神色轻松，是不属于这里的温馨柔情。

风夹杂着血腥从远处吹来，拂过他们垂下的发丝。

残阳如血，风声猎猎，又有一波蓝眼睛的人成群结队地向这里走来，裴赋雪叹了口气，拔剑应战。

这些人一批比一批厉害，经过一天鏖战，饶是裴赋雪也有点吃不消了，一个不防，一道灵力暴击突过来，裴赋雪正准备生生抗下，谢长离一道剑气扫过来，角度诡谲刁钻，顷刻间就化解了这道灵力。

尽管谢长离已经极其注意小心收敛了，因为距离太近，剑气末梢还是划破了裴赋雪的手腕，鲜血缓缓渗出来。

谢长离见状眉头紧蹙，反手掐诀结印，原地升起一座法阵，那些蓝眼睛人在这个法阵升起的瞬间就被磅礴的灵气击飞出去。

谢长离大步走过去查看裴赋雪的伤势，裴赋雪随意甩了下手上渗出的血，看见谢长离这个气冲冲的架势不由失笑，调戏道：“多谢师尊出手相救。”

谢长离拉过他的手细细查看，裴赋雪忍不住想把手抽回去，真的不至于这样吧，这点小伤，不消片刻就能痊愈，他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人，出声道：“你再晚来一步，这伤口都愈合了。”

谢长离伸手拂过，输入灵气，那道伤口瞬间就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裴赋雪笑着打趣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不知是触动了什么禁制，沉默的大地突然开始颤动起来，地动山摇，裴赋雪险些站不稳，谢长离一把稳住他。

还没稳住身形片刻，土地便寸寸龟裂，脚下一松，裴赋雪暗道不妙，下一秒，这整片土地轰然塌陷，他们两人齐齐坠下去。

巨石尘埃随之滚滚而下，谢长离拔出璇玑，一剑直下，破开万千巨石尘埃，带着裴赋雪稳稳落地。

地下面洞天石扉，豁然开朗，裴赋雪起身环顾四周，皱眉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这地下竟然别有洞天。”谢长离抬手催动灵火，光芒大盛，灵气如风向四周扩散开来，寸寸逼退黑暗。

待整座暗室被照亮之后，一切都无所遁形，暗室正中心悬着两把剑。

裴赋雪探头望过去，“应该是两把灵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灵剑呢？”

谢长离伸手催动灵力，想取下那两把剑，灵力在靠近那两把剑时就四下溃散。

裴赋雪微微惊讶了一下，也出手尝试，奇怪的是，这次那两把剑竟然从空中落下，缓缓向裴赋雪的方向飞过来。

被取下来了？！

裴赋雪定睛打量这两把剑，一把叫君子，一把叫无情。

“你与这两把剑有渊源？”谢长离看向他。

裴赋雪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与这两把剑有渊源啊？”

谢长离的灵力浮光，流淌在周围，照亮这片天地，他们站在浮光中心，光晕徐徐散开，柔和无比。

裴赋雪伸手抚上这两把剑，灵光大散，如星河倾泄，碎成无数光点，又缓缓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幅光幕，记载着什么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场景——是剑主人身前的记忆。

最开始一是片深山老林，晨光熹微，若隐若现，视线慢慢向前延伸，一袭倩影出现，远远一观，那女子身穿长裙，整体上是白青蓝三色层层过度渐变，越往下越来越深，像被水墨晕染过，是最不饰雕塑，最天然的美，不俗不妖。

她提剑而行，动作利落间又带着几分急切，应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她手中的那把剑赫然是刚才那两把剑其中的无情。

前方隐约有树影晃动，她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一霎之间，剑气纵横，直杀过去。

剑气在抵达那处的瞬间，一人抬手，剑出鞘三分，堪堪挡下那道杀意十足的剑气，这把剑是另一把剑——君子。

而后一少年抬手拂过树枝，从树影之后走出来，婆娑之间，光影微泄，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他整个人身穿黑色劲装，利落潇洒，与这模糊暗晨融为一体，看起来亦正亦邪。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少女出声打破这片岑寂，声音如结寒霜，冰冷无情。

“裴夜。”那少年也不恼，从善如流，声音微哑，可能是长久没开口说话的缘故。

“堂溪雪。”少女卸下自己的攻势，回道，“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少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无妨，你在寻找什么？”

“我在猎杀当地一名为祸四方的妖祟，侥幸让他逃脱，我一路追杀至此。”堂溪雪转身催动灵力，不欲与他废话，接着追杀妖祟，行动迅疾如风。

随即若有所感，一剑直直钉入某处阴影中，灵气与妖气纵横交错，杂乱无章。

堂溪雪手掐剑诀，腾挪辗转，招招绝杀。

那妖祟身形诡谲多变，起起伏伏，生生在这浓密的杀机中硬闯出一条生路。

裴夜略微惊讶了一下，出手相助，君子应召而出，豁然斩下，剑光清亮如月划破暗晨，一击即中。

妖祟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剑气的余韵中。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堂溪雪转身收剑，一气呵成，“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去琉璃宫办事，回来时路过此地，见有灵气波动，就下来查看了。”裴夜跟随着堂溪雪的步伐一起走，“你也打算回隐阁吗？顺路的话，可以一起……”

“不必。”堂溪雪出声打断，“我先行一步。”说完便不再等裴夜说什么，就御剑直起，离开此地。

裴夜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个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