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纸片捏在手心,棱棱角角割的手心疼痛。
深呼一口气,她推开门,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
不对,应溪停下动作。
她明明还没有开锁。
视线转移到钥匙孔,银白色的反光下有明显撬动的痕迹。
球鞋往后退了两步,撞上正回来的志愿队队员。
她没注意到应溪的异常,如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问她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
“这就进。”没把事情说出来,应溪笑了下捡起钥匙走进室内。
宿舍是旧旅店改的,应溪分到的是个单人房的大小,站在门口便能看清整个房间。
先是用眼神扫了一圈,上班前摆放的东西依旧保持原样,浅浅松了口气,应溪换下拖鞋坐回沙发,试图放松这一天的劳累。
只是精神才松懈几分钟,又紧绷起来。
为了便于吃饭,应溪在屋内支了张桌子放了个电饭锅。
现在它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应溪站起身,一点点向桌子移动。
因为那群人,她没有食欲吃饭,好几天都蹭的单位食堂。
房间空间有限,饶是应溪走的再慢也有到头的一天,站在电饭锅旁,看清里面只是普通的食物后紧绷的身体松懈一半。
这间屋子不能待了。
她知道那群人会找到自己的住处,就是没想过他们会为了要债强行入室搞人心态。
也对,比起□□上的折磨,精神虐待似乎更有用些。
草草收拾了一些用品,应溪抱着它们来到走廊,想去刚才遇到的队员房间借住一晚。
门还没敲,她听到里面的谈笑。
有男人的声音。
天无绝人之路,应溪心态好,敲起另一位女生的房门。
好半天无人回应。
“好烦。”心累了好几天,各种情绪积压在一起,因为这件小小的导火索,应溪没了坚持的力气。
靠着墙面蹲下,抱紧怀里的背包,视线看向那个根本关不上的门锁上。
歇息了一会儿恢复了离去,应溪想着去古丽家借助,刚站起身,从楼梯上来一个人。
许是巴图尔那句歇后语让孙最听进了心,自那以后他很少再穿西装,换成私服。
孙最的私服比较单调,无非是冲锋衣,卫衣两种换着来。
今天他穿了件深蓝色冲锋衣,宽肩把它撑得板正,拉链打到最高,上面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整个人恣意又孤傲。
见他来,应溪暗灭手机,那条未发送出去的消息也因此删除。
现在时间太晚了,古丽家里这边又远,会不会打扰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外面。
天黑她还是不要出去了。
秉持着前男女的关系,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向他求助,孙最没理由拒绝吧?
应溪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完全忘记自己以前都说过什么话。
孙最走到203门口,掏出钥匙开锁,在推开门的前一秒余光瞥见蹲在墙边的姑娘。
神色懒懒地,他稍稍侧头,语气冷淡看起来是好奇:“在做什么?”
“回家。”应溪抱着背包,里面是她收拾出来的洗漱用品和衣服。
她不想让孙最知道自己的事。
走廊内只有他们两个,房间隔音不好,偶尔能听见女队员和男朋友吵架的声音,她性子火辣,找的对象也是个脾气爆的,经常三两句就干起来。
头顶是一盏灯,不算亮,照在红木色的墙壁上,应溪望着眼前这个故作高冷的男人,推开自己的房门。
在前脚即将迈进去的前一刻,一只手臂横空出现,拉着她进了203。
“门锁坏了,还怎么住?”他发现了。
扔掉钥匙,金属的声音与木质玄关柜碰撞,好似宣判前的质询环节。
可孙最什么都没问,连好端端的门锁为什么坏了都没过问。
从冰箱拿出两瓶瓶装水,一瓶摆在茶几,一瓶拧开自己喝,见应溪还傻站门口,对旁边的沙发抬了抬下巴:
“坐那吧。”
他对应溪的态度冷了点,没有重逢时的热情,察觉到变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告诉孙最要做真实的自己。
对一切视若无睹目中无人的孙最才是原来的孙最。
应溪哦了声,看到门口放着的一次性拖鞋后换上,抱着背包坐在旁边的小沙发。
室内安静,无人说话。
“那个……”踌躇半天,应溪觉得还是要表达感谢:
“谢谢你。”
“具体指哪方面?”孙最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宽松短袖,虬结的肌肉更为明显。
孙最个高骨架也大,还经常健身保持身材,应溪曾经和他比过体型,完完全全的兔子和灰狼。
他这间房间大,有标准的厨房,孙最站在灶台前鼓捣着食物,听见她的感谢,做出反问。
“首先是谢谢那天你和我一起过小巷,其次是现在收留了我。”
她说了一半,面前摆了碗泡面。
遂补充:“还有招待晚饭。”
修长的大手端着两碗泡面,一碗放在应溪面前,一碗放在对面。
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长腿敞着,手肘撑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太阳穴。
“嗷。”半天,他对应溪的解释做了回应。
太奇怪了。应溪想,如果刚进门她以为孙最是决定与自己划清界限,以后当做陌生人,那在看到他刚才反应后她就觉得对方是被夺舍了。
孙最就算再目中无人,也不会惜字如金。
她想问他怎么了,开口时又发现没有立场。
于是放弃想法,掀开泡面盖。
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前瞬间模糊。
应溪想和孙最长久下去的第一瞬间是两人在陌生小镇吃泡面,对方自责没有给她加根肠的能力。
那时候她觉得孙最好爱她,如果不是因为爱,没有人会拿几百万的表换一根五毛钱的肠。
可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孙最在她和蒋书旗面前还是选择了后者。
所以是有爱但不多。
而应溪想要他全部的爱。
一瞬间情绪堆积在眼眶,应溪低着头,泪珠逐渐变大,即将摇摇欲坠。
“我去趟卫生间。”
倏地站起身,不顾磕到的膝盖往里跑。
关上门后应溪捂着嘴,泪流满面。
孙最看向对面那碗泡面,里面的煎蛋烤肠完完整整,没有碰一口。
他走到卫生间门前,透过磨砂玻璃看见靠在门板的姑娘,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孙最再等应溪开口,等了很多天。
可她一句话都不说。
决定重新让应溪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孙最复盘了两人自相遇相知相恋到分手的所有事件,每一个都拿出来单独分析。
这才发现有些地方他并没有尊重应溪的意愿。
从最开始的班费到最后蒋书旗告诉自己的秘密,孙最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应溪的想法,没问这件事情是否真实。
他自以为对她做了维护,却无形间伤害了应溪的自尊。
正欲敲门的手放下来,孙最心疼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坐回原位。
他耐心足,总有一天会等到应溪主动敞开心扉。
应溪哭了没多久就止住了眼泪,因为她意识到就算再哭也改变不了什么。
洗了把脸,确保自己看起来正常,打开门走了出去。
孙最早吃完了他的那份,正靠在沙发玩手机。
她想为刚才的情况找理由,脑子里翻了个遍也找不出来,只好当个没事人一样把快要坨了的面条慢慢吃完。
两人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同在一个屋檐下整个空气都变得不流通。
从浴室出来应溪擦着头发,看见正在换衣服的孙最。
他站在床边,下半身一条松垮的休闲裤,上半身裸着。
两只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手臂正整理要穿的那件上衣。
砰地一声,应溪躲回卫生间,没收住力气发出声响。
卫生间空间狭小,里面蒸腾着热气,连带着应溪的脸。
耳旁是砰砰的心跳声,甩了好几次都甩不掉。
老实说应溪和孙最只发生过两晚的关系,当时太害羞,什么都没认真看。
刚才那一瞥莫名让她想起来当时的场景。
孙最外表看着就浑,那种事情上更甚,力气大就算了,嘴上也不闲着。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他把应溪送上了最高点,看着床单上的污渍笑的嚣张。
嘴里说着臊人的话:
“在老湖镇那晚听动静就知道小喷泉不错,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而应溪只能紧紧抱着他,哼哼唧唧地埋进怀里撒娇。
七年前的事情突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心底念了几遍清心咒后,应溪拍了拍红透的脸,还没准备还出去,孙最来催:
“出来。”
打开门,他已经换好了睡衣。
作为已经二十六七的成熟男人,孙最的睡衣口味似乎还保留在小学,要不然为什么会穿着一件蓝色小熊的睡衣。
应溪的头发还滴着水,扑在胸前一点点洇湿。
“擦头发。”眼神从胸前撩过,孙最扯下旁边的毛巾,进去。
关门前扔出来吹风机。
203房间虽大,却也大不到哪里去。
一张双人床,两个单人小沙发。
应溪抱着从自己房间拿来的被子,拽过沙发拼在一起,将就入睡。
眼睛还没闭上,头顶的灯光变暗,睁开眼看见洗好出来的男人。
头发半干随意捋在后面,露出饱满又锋利的眉眼。
这种背头发型显得孙最更凶了。
“去床上。”拽了拽她的被子,孙最朝双人床抬下巴,自己抱过自己的,站在沙发前。
他的意思是他睡沙发,应溪睡床。
“别了吧。”应溪拒绝,她借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霸占大床。
“那一起睡。”孙最没给她选择。
看着麻溜收拾东西躺在床上的姑娘,孙最觉得好笑,没忍住,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应溪,你喜欢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