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悯最终还是被自己的一腔热血说服了,轻手轻脚绕开地板砖,去厨房煎了个鸡蛋。
“糊了。”999欠揍的声音传来。
“什么?你说我和严哥要幸福了?”时悯没听清。
“你连鸡蛋都不会煎吗?”
“不会吧999?”时悯试图控制锅里的油花不要溅出来,“你在说黄段子吗?”
……孩子被吓傻了,作为家长还能怎么办。
惯着呗。
于是999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时悯继续煎鸡蛋,顺便还能幸灾乐祸地幻想着,严方吃进嘴后会不会吐出来。
鸡飞狗跳忙了大半夜,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微光,时悯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煎鸡蛋。
好消息是,他的煎鸡蛋技术越来越老练了。
坏消息是,最早煎出来的鸡蛋已经凉了。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时悯怕严方出发太急,顾不上吃早饭,急忙把围裙一摘,端着盘子献礼似的迎上去。
“严……哥,哎呦!”
跑得太快,被绊了一跤,幸好稳住了。
时悯低头一看,好巧不巧,脚下正是那块碎裂的地板砖。
丢在脑后的记忆重新席卷而来,时悯保持着托盘子的姿势,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傻狍子。
严方先是伸出手,虚扶了一把,确认时悯没事后,又慢慢把手藏在身后。
视线在傻狍子和煎鸡蛋中来回巡视一番,严方微微叹口气,还是决定给个台阶。
“给我的?”
“啊?嗯!”时悯回过神来。
严方把垒高高的鸡蛋盘接下来,放在桌子上,转身进厨房拿来两双筷子,两个碗。
时悯熬了个大夜,脑子还有点懵,就呆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严方吃完了盘子里所有的坏鸡蛋。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品相完美的煎鸡蛋。
“诶不对,严哥,我本来是想让你吃那个好鸡蛋的……”时悯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吃不下了,这个你吃。”严方站起身,把自己的碗洗干净放进水槽控水。
“我出门干活了,你吃完就把碗放池子里,我回来刷。”
时悯呆愣愣地答应,又呆愣愣地目送严方出门。
“一会儿要是有人敲门……”严方在门口停了停。
时悯抢答,“我知道,我绝对不开门。”
严方顿了顿,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也可能是我给你点的外卖,等他走了你再拿进来。”
“走了,在家注意安全。”
关上门后,999看不下去,“真傻了?我帮你电电脑子?”
傻狍子的眼睛大大的,亮闪闪的,“严哥他,真是个好人啊呜呜呜。”
999:呵。
时悯用筷子挑起盘里的鸡蛋,说是在吃早餐,看起来还有点舍不得。
“出息。”999扔下一句吐槽后就不再出声,可能是去带其他宿主了。
时悯又坐了会儿,等到外卖送来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才晃悠悠地在房间里到处溜达。
说起来,他还有行李忘在严哥的房间里没拿出来,趁他不在家,正好去收拾收拾。
主卧本就是时悯在住,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门,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一个大大的工具箱,看起来锃光瓦亮,里面的工具还是新的,应该是被主人保养得很好。
工具箱的口敞开着,里面缺了一把扳手,不确定是不是昨天梦到的那把。
再往里走拉开柜门,原主的衣服都打包放在一起,看起来没被人动过。
时悯长舒一口气。
虽然自己不是林圈本人,但要是被严哥看到那些直播时穿的衣服,还是挺难为情的。
收拾到一半,电话响了,是橙子。
“我来看你了,在你家楼下。”
时悯没想到橙子今天就来,“怎么这么早?”
“我放心不下你,总之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指之前二人相约吃饭的地方,就在时悯家楼下。
简单收拾一番,时悯在出门前紧急刹车,又拐回去戴上了假发和口罩。
这还是时悯本人第一次穿着女装出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后,还是没迈过去那个坎。
怕橙子久等,时悯只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念叨着林圈的女装爱好关我什么事,从单元的另一边小道下楼了。
确认锁好房门,时悯一溜小跑,在拐角的胡同里见到了橙子。
橙子毕业后就在平台上当房管,干了两年,对这份工作也有了点感情,倒也不是舍不得平台,主要是舍不得那些她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主播。
虽然林圈是个擦边主播,但平时也会在直播间唱唱歌做做手工,总的来说不算太色.情,橙子也只拿他当普通朋友。
林圈不确定橙子知不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怕失去这个朋友,平时都是以女孩子的形象出现在橙子面前。
时悯站定喘了口气,想先打个招呼。
还没伸出手,就被捂着嘴巴拽到了一边。
“唔唔?”拽可以,千万别把口罩里的变声器拉坏了啊!时悯在心中哀嚎。
“嘘,”橙子压低了声音,带着时悯藏在电线杆后,“你看那里。”
幸亏二人的身形都很纤瘦,藏在柱子后也不突兀。
时悯冷静下来,示意自己不会出声,才被放开了手,顺着橙子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一身黑色短袖长裤,背部不自然地侧歪着,双手插兜,裤袋里鼓鼓囊囊的,正抬头向楼上望去。
正对着时悯家的方向。
“一看就不像好人,对吧?”橙子压低了声音,“我观察他五分钟了,这其间他就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过一次,我看得清楚,他手上有那——么大一条伤疤!”
“不会这么巧吧?”时悯喃喃自语。
橙子扭过头来,“圈圈,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十分钟,他一直在附近转悠,你之前见过他吗?”
时悯挠挠脸颊,“今早刚见过。”
确实是今早刚认识,不然时悯还不一定能记住那张脸和手上的刀疤。
早上给他送早餐的外卖小哥,此时脱下了一身黄色外卖服,摇身一变,又重新出现在自己家楼下,怎么看怎么可疑。
听完时悯的解释,橙子激动了,“我们现在就报警!”
“先别,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坏人。”
橙子很不理解,“你刚遇上那种事,现在怎么一点也不警惕?”
时悯没想好怎么解释,“我看他不像坏人。”
“怎么看出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口袋里的那个东西,我家好像也有一把。”
时悯眼尖,一眼就认出外卖小哥鼓囊囊的口袋里是一把扳手。
大小型号都和严哥工具箱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确认没认错吗?”橙子皱皱眉,“他手里拿着你家的东西,岂不是更可怕?”
“怎么和你解释呢,其实……”时悯还没想好怎么向橙子解释,自己对室友一见钟情后,潜意识里,和严哥有关系的都是好人。
“嘘,他走过来了!”橙子再一次捂住时悯的嘴。
外卖小哥接起一个电话,神色立马从吊儿郎当变成严肃,抬头不可置信地望了望,急忙朝这个方向跑来。
二人躲得很好,并没有引起外卖小哥的注意。
“跟不跟?”橙子冲着外卖小哥离开的方向撇撇嘴。
那一刻,时悯有种自己才是跟踪狂的错觉,“跟上看看?”
蹑手蹑脚地跟上,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街道。
路上蓝色的路牌已经被风吹成了白色,巷口蹲了一只黄白花的老猫,眯着眼睛正晒太阳。
见到外卖小哥进来,老猫也没动弹,反倒是时悯踏进来时,老猫嗖得一下,跳上墙根跑远了。
“里面是什么?”橙子拉了拉时悯的袖口。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吧。”时悯扒了扒脑海中的记忆,完全没有对这条街的印象。
街道深处传来打游戏的机械音,还有抓娃娃时出货的欢呼音效,像是个老旧的游戏厅。
时家小少爷从来没进过街边的游戏厅,偶尔受到同学的邀请,也会被哥哥时枫停拒绝,只能留在家里上一对一的补习。
刚要回头,时悯的脚步又顿住了。
一群小混混围了上来。
“美女们,要不要陪我们打会儿游戏?”为首的是个黄毛。
时悯觉得自己可能和黄这个颜色有孽缘。
“我拖住他们,你先走。”时悯找了个机会,把橙子往缺口的方向一推。
“诶?别跑啊?”其中一人伸手要拦。
时悯顺着推攘的力气,一头撞进了那人怀里。
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女生的力气这么大,混混的包围圈破开一个缝隙。
橙子不敢浪费冲出来的机会,向着记忆中保安室的方向跑去。
“呦,这儿有个投怀送抱的。”黄毛也不去抓人,反而对时悯提起兴趣,“这一片哥说了算,跟了我,保证你今天快活!”
时悯冷笑一声,提腿便踹,一只腿抬高拉长,年轻的身体紧绷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这马挺烈的,我喜欢。”黄毛的实现肆意在少年的身躯上打量。
时悯前18年的人生被保护的很好,换而言之——他没打过架。
虽然力气属于正常男生,但技巧章法显然比不过常年混社会的黄毛。
黄毛显然是抱着逗猫的心态,左躲一下,右躲一下,时不时借机拉扯住时悯的胳膊,又暧昧地搓揉几下,再放开。
时悯知道再拖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可又没有办法,只能等着橙子带救兵回来。
又过了几招,黄毛似乎失去了耐心,示意旁边的小弟拉住逃跑的时悯。
一人控制住一边,胳膊被锁住扭在身后,时悯愤怒地抬头,费力地挣扎。
“再动就把他的胳膊卸了,我玩马又用不上胳膊。”黄毛乐得呲牙,“只要腿是好的就是好马,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口罩被一把扯下,时悯的脸暴露在空气中,他咬住牙没有说话。
“男的?”黄毛疑惑了。
说实话,林圈的女装很有迷惑性,少年抽条时的高挑身段是最完美的伪装。
不摘口罩时,时悯只露出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睫毛微微翘起,仿佛自带延长到鬓边的眼线。
可摘下口罩之后,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棱角又都在证实,这是个男生。
是个长相虽然精致,却并非雌雄莫辨的男生。
“嘶……这张脸。”
“老大,男的也不是不行吧?”已经有人在向时悯靠近,“你不要就给我。”
“滚,谁说我不要的?”黄毛冲着旁边啐了一口。
时悯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再向系统诉说一下自己的旷工心态,让这群人接受一次全新的电击洗礼了。
“什么狗屁任务,我现在只想……”摆烂。
时悯的话卡在喉咙里,拐了个弯。
“我现在只想……谈恋爱。”时悯吞了吞口水。
眸子倒影里,严方正向这里,一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