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山,散愿亭内,木修门下。
“你们怎么回事?年前清点人数物件向来是宗门规矩,拦着我们作甚呐?”
穆肃正带着一批弟子来到楼掌门这处,却遭到楼不扬等人的拒绝,推搡辱骂中那几个楼师姐的手下人还掌掴了对方。
“许久不让我们进去?岂非楼掌门座下弟子私藏什么见不得了的东西了?”
穆肃直觉里面有猫腻,严词盘问,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为首的楼不扬,那楼师姐却面上镇静。
“穆师弟说笑了,我不过代掌门旨意正执行内务,里面多的是女儿家的东西,若让你们这帮男子看去了,岂不害臊?”
“楼师姐这是不肯配合了?”穆肃步步紧逼道。
楼不扬见他执意要查,自己虽代行二掌门之责,却也大不过穆掌门这些人。
她随即一转口风,“不是不愿配合,实属你们来的人也忒多了点,我顾及师门姊妹颜面,不忍你们这帮人全都进里处。”
楼不扬也是才知今日穆肃要搞这出内门清点之事,来不及将那些个东西转移至别处,只好让手下之人去做,自己则与这些人正面斡旋,也好拖延时间。
但她脑筋一转,这穆肃如此嚣张,三番五次与自己作对,还讥讽自己,该好好整治他一番,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偏此时,柳晴一路小跑来,在楼不扬耳旁私语。
“师姐,那些个钱财证据都处理好了,就安放在地下阴牢里。”
楼不扬暗下眉眼,给了柳晴一个眼神,示意她此事处理妥当。
那地方阴森恐怖,守卫森严,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宗门弟子,各处之间无法流通,是极好的私藏地。
楼不扬心想,既然如此,何不将穆肃也弄到那处?
这样一来,想必无人再敢对她在宗门内的地位评头论足。
她再次对上穆肃说道:“穆师弟,让你们全部人进来,我定然不会同意,但你身为首席掌门的内门弟子,你一人进来清点搜查,我们并无异议。”
底下弟子有的抱不平,“穆师兄,方才这楼氏弟子还打了我们,你单独进去了,岂不是……”
“呸!这说的什么话?”柳晴怒斥道,“刚才都是你们执意私闯,这才动了手,什么事情是不能慢慢商量的?”
楼不扬也同她一唱一和,“柳师妹说的是,这一介外门尚且知道个中道理,你们这些人怎能弄不清楚呢?”
“好了。”穆肃抬手,“想必楼师姐深明大义,我一人进去便可,你们姑且在外候着。”
说罢,楼不扬迎着穆肃进去,走远至众人无法看见的地方。
穆肃连着查看各处弟子屋内,竟无一处私藏贵重物件,这与大师兄委托尘修门从民间探查到的消息不同,百姓皆说这楼氏弟子敛财收资,由来已久。
可如今却无半点金银珠宝的踪迹,今日突击检查,哪能那么快就让这些人转移开来呢?
散愿亭楼掌门这边离杨掌门那处较近,也与阴牢那处相近。
穆肃看着楼不扬这张艳丽无比的面庞,今日这般惺惺作态实属不同于往日,那杨掌门似乎也同她关系匪浅。
一个时辰下来,仍无半点蛛丝马迹。
临走前,楼不扬拍了拍穆肃的后背,在他身上留下一处印记,“穆师弟,既然你此番查验过来,这年前清点之事,也算我们过关了。”
穆肃对她客气一句,“楼师姐言重了,恕师弟我不奉陪了,还要前往杨掌门那处继续清点。”
穆肃看她神色自若,想必那些个东西也不是藏在杨掌门那边,一定是藏于阴牢中,可若无犯大错,平日里是万万进不去那处。
走到杨掌门那边,手下弟子同他继续清点,忽有一外门弟子提醒了穆肃一句。
“师兄,你这衣服上沾染了什么?看起来如粉尘一般?”
穆肃听此一言,脱下外袍,查看后背那处印记,抿嘴笑道:“原来是这样……”
“如此看来,只能以身入局了。”
穆肃等人在杨掌门这边搜查结果也无碍,只不过人数上与簿上相较少了许多,问起杨掌门,则表示不过是临时派遣出去任务,一时忘记登记了。
这番说辞,让人无法深究。
回到屋内,穆肃即刻用木灵联系穆笙,“大师兄,散愿亭内未寻见相关证据,现下我怀疑楼掌门手底下那大师姐楼不扬,将那些东西转移到阴牢那处了。”
“今日我去清点,见她们分毫不惧,看起来势在必得。”
穆笙起了难,“可阴牢那处,向来有禁制,倘若真是如此,她们是怎么进去的?”
“甭管她们是如何进去的,我已有对策,笙师兄,师弟有个不情之请。”
此时,楼不扬正居于楼万平的掌门内室,她一甩手,坐上了那顶端楼氏千万弟子朝拜方向的位子。
她身披贵服华衣,遮盖住了里面那散愿亭的青衣服制,头顶凤冠,珠串连连,簪花并戴,远处看去,好一幅美人端坐画像。
“穆肃这小子初出茅庐,怎么斗得过我?”楼不扬面上笑魇如花。
“还自诩什么清风高洁,这人世道的东西说来说去,不就为了五个字,钱、权、名、利、色。”
“师姐说的是。”柳晴端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那是在温城西面,楼宅此地,当地人供奉上来的。
“柳晴啊,你信不信,今晚我就让这小子爬上我的床?”楼不扬自信万分,她说的话让柳晴不解。
她见这蠢丫头满脸困惑,也不继续打哑谜,手上转着酒杯,看着那清浊混淆的酒水摇晃着,一饮而尽。
她掐过柳晴下巴,随即说道:“如今穆掌门闭关,楼掌门与穆笙守在富春,那小子若是犯了错,只要有外人见证,杨贤庄就能为我下达命令,将他关进阴牢。”
“如今我们什么都有了,只要他不要碍我们的事,这散愿亭不迟早是我们的吗?”
柳晴点点头,跪拜着恭维楼不扬,“那就提前恭喜楼掌门了。”
楼不扬听她话万分高兴,随意从头顶拔出一支金簪赏了给她,并问她:“说说罢,今日你是怎么将那些东西通通弄到阴牢的?”
“回师姐,还记得那个杨露吗?那时她的罪名成立,您心慈手软让她留在身边,现在人死了,也该有点用处罢。”
“上次师姐你保留了她的尸首,使其不朽,这次我便拿着她的尸首和那些东西一并送至阴牢,还专门挑了个隐蔽的牢房。”
听到此处,楼不扬笑得花枝乱颤了起来,她不断拍打柳晴肩膀,“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比我那死了的杨师妹可上道多了。”
说着,楼不扬凑到柳晴耳旁细心叮嘱着今晚的布局。
到了夜半三更,穆师门内,穆肃看着隔壁尘修门送来的水果,挑了其中一只小橙子,放在口袋中,别在腰间。
再过了一刻钟,穆肃突然像失了神智般走出门外,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竟走到楼师门那处。
守夜值班之人皆对穆肃毫无阻拦,穆肃走到一处内室,门未掩好,随意一推便可进。
“来了?”原来此处是楼不扬的内室,看着穆肃神志不清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楼不扬烧了一只传言令给诛梦阁,颜书。
白日时,柳晴问她,为何非要叫这小子,楼不扬回她,“有了散愿亭的掌权还不够,如今散愿亭这般实力怎能和宗梦堂、除秽楼相较呢?”
“若是能与外门实力非凡的弟子结姻,于散愿亭大有裨益。放眼望去,与自己有一定关联的也只有那野小子了。”
年前仙门山之人大多回至自家宗门整顿,此时的颜书正与楚风在诛梦阁商量富春奇异之事,暗自比对与当年徒暴魇首现世的情形。
颜书接到这道传言令时,眉头一皱。
“谁给你烧的传言令?”楚风问他。
颜书回道,“散愿亭木修门下的一个师姐,楼不扬。”
“所为何事?让你这么紧张?”
颜书如实回复传言令所写之事,“她说,救命……”
难道是魇梦?楚风对当年宗梦堂遇害之事心有余悸,随即同颜书一同前去,却不知,有时人心比魇梦更可怕。
楼不扬看着床榻上的穆肃,扒开了他的衣领,将自己也弄得衣衫不整,只待颜书前来,柳晴打了报告说有人即将往此处前来,楼不扬即刻吩咐她马上去找杨掌门。
“啧啧,这穆师弟品貌端庄,同他那个大师兄一路货色,只可惜都是个死板的,如若不是你们自命清高,哪里便宜到那小子。”
楼不扬正用指腹刮蹭着穆肃的胸膛,旁人看去,这楼不扬头发凌乱着,身上有些痕迹,任谁来看都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到了散愿亭内,楚风又在宗梦堂掌事楚希云那接来指令,灭魇道家第一时间通知,温城出事了。
“怎么会这么巧……”楚风长叹一口气,富春又有魇梦的踪迹了。
颜书看他面上忧虑,问道:“楚兄,怎么了?”
“希云姨娘说,富春之地的温城,出现了大规模凶杀案件,人人互斗,一夜之间死了不少人,和魇梦似乎逃不开干系。”
颜书听他此言,一瞬间想起在嘉陵那处小莲姑娘的遭遇,那江公子也是说自己是遭魇梦上身,杀了小莲姑娘的父亲。
“温城!那是我师父的家乡。”颜书突然想到此处,不由得心急了起来。
“封师叔的家人一切安好,我已同穆笙他们第一时间确认过了。”楚风这话如定海神针一般,叫颜书放宽了心。
他们二人来到散愿亭,却毫无魇梦的踪迹,那楼不扬为何要说救命。
跟着指引的地方而去,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颜书同楚风推开门,只见楼不扬正在床榻上用被褥遮掩住自己,泪眼朦胧。
正此时,那杨掌门也来了,他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即刻吩咐下去将床上那男子拉起。
众人一见,竟是三师兄穆肃。
楼不扬马上整理好衣着来到颜书面前,泪眼婆娑着,仿佛受了许多委屈,她说:“颜师弟,抱歉,第一时间想到你,耽误你休息。”
她又看见杨掌门,瞬间哭诉了起来,“白日里与穆师弟就清点一事争辩了几句,令他至内室查看,竟遭他调戏。”
“原先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夜半时分竟爬到我屋内寻我。”楼不扬不继续往下说,一味掉着眼泪。
此番情景已不明而喻,颜书顿时领会到现在的情形,他与穆肃多年好友,他这般无欲无求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必然是这楼不扬故意做局,陷害于他。
周围人也有抱不平的,“你骗人!穆肃师兄怎么会是那种人!”
柳晴装腔作势骂了回去,“你们穆肃师兄不是那样的人,那为何此时会出现在我师姐房内?”
杨贤庄见楼不扬身上痕迹,顿时怒火中烧,“身为同门师兄弟,怎能做出这种事!”
只见柳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瓢水,泼至穆肃脸上,他瞬间醒了过来,杨掌门见状一脚踹到穆肃腹部。
穆肃吃痛,哀嚎一声捂住腹部,颜书见此情形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杨掌门,扶起穆肃,楼不扬没想到颜书竟要护着这穆肃,这俩人难道认识?
“你是哪来的蛮小子?还不报上名来!”杨贤庄见颜书一副陌生面孔,却衣着不凡,腰间一把精品上乘灵剑,看来不容小觑。
“我乃诛梦阁四弟子,颜书。今日是你宗门内楼师姐找我,原为了此等事。”颜书回头看了一眼楼不扬,无法再忍耐她,眼底生了些许戾气。
“哈哈哈!原来是师侄啊,季闻什么时候教出了这样一位好徒儿,我今日才见到。”杨贤庄走上前一把拉住颜书扶住穆肃的手。
“不过今日总归是我宗门内部之事,其他门派无从掺合罢?”
颜书只感觉这杨掌门力道大了起来,一时也不甘示弱,犟着脾气与他争执不下。
穆肃抬头看颜书,“颜小弟,你怎么来了?”却在他手心中悄悄写着俩字,“查,勿”。
“其他门派凭何无从掺合?”这清丽之音从门外传来。
楚风早已变化了样貌,一如平日里外人面前所见女相,众人只见她窈窕身姿,端庄大方,现于庭上。
“是宗梦堂少堂主——楚风。”
“她怎么来了?这事大了啊。”
“自家的事都传到哪里去了到底……”
门外叽叽喳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