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与凌痕刀剑正要落下之际,俩神兽终于肯开口。
“我们说!我们说!”
凌霜侧过剑刃,只听俩神兽面有不情愿,吞吞吐吐说着,“这几年来阴牢都没有来人了,然而在这穆师弟进来前倒是有一位……”
两人两兽面面相觑着,凌霜有些急性子,用剑锋挑起其中一只神兽,“没了?”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那只神兽指了指身前这刀剑,示意凌霜先放下武器。
凌霜将它放下,丢下宝剑插入石缝中间,正中俩神兽之间。
凌痕见状,也收剑回鞘,蹲下身来,看着俩神兽,“继续说。”
“只要你们不说我们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凌霜又补充了一句。
一旁隐身的缪橙乐见这场面无比滑稽,也忍不住想要发笑。
“这穆肃师弟来的前一日,有个杨掌门的弟子,叫杨露,她似乎身上有疾,是其他弟子扶进去的。”
“对,穿着个大斗篷,面无血色的,罪名是屡次冒顶功劳,早有过处罚,只是一直没送进来。”
缪橙乐一听关键线索,急忙扯一张条子来,写上几个字塞到凌痕手上。
凌痕背过身去,见缪橙乐在那上面写着:哪间牢。又回过身来,盘问那俩神兽相同的问题。
俩神兽有些慌神,“你们不会是要劫狱罢?不可!千万不可!”
“这会使我们失信于人的!”
凌霜拔起那中间的剑,自己坐到它们之间,一手搭在一只神兽身上,开始忽悠了起来。
“不劫,不劫,你俩放宽心,我们兄弟俩还要在这待上一阵,说不好我们四个还要一起过年嘞。”
“我们也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凌痕也搭腔作势。
俩神兽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告诉了他们,“在第三十三间。”
缪橙乐听见这话迅速回到阴牢中,找寻第三十三间牢房,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正坐其中的杨露。
那斗篷下的露出的面容素净淡雅,眉眼自然,可唇瓣却发白,整个人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缪橙乐有些心慌,进入那间牢房,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想将她挪开去翻砖下有无罪证。
但她力气不大,拖起杨露时总觉这杨露不是寻常女子的重量,任凭缪橙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移动她几分,过了许久才将她挪到角落。
只见她身下地砖隐隐发着金光,缪橙乐眼角颤抖,“还真有……”
缪橙乐正想去给穆肃报喜,但又见杨露一人无动于衷的模样,正想拜别一番,低头却见她斗篷之下掩盖着什么。
她顺着杨露的斗篷摸去,掀起来那被遮盖的地方,拿起那东西一看。
一张两张,全是楼不扬受贿敛财的据条,上面详细写到了富春各地百姓用魇梦为由来杀人的罪证。
甚至还有许多她楼不扬联合百姓诬陷同门的证词,其中最后一名便是杨露。
“难怪这女人这样嚣张……”缪橙乐震惊之余,感叹眼前这师姐也是受了苦。
缪橙乐不知为何,既然这些证据都同杨露关押在此处,为何她不据理力争,为自己求个清白。
她试着去拍杨露的肩膀,却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只见杨露的跪姿也极其诡异,似乎是僵住一般。
缪橙乐再一拍她后背,只见杨露竟然直直倒了下去,顷刻间,那斗篷中藏匿的书信证据全部散落了出来。
杨露倒在这第三十三间牢房之中,这些纸片在她身前铺满,缪橙乐这才注意到她的躯体——她早已被开膛破肚。
而那些所谓的书信罪证,还有一部分金条、银两,全藏在她肚子中,缝口粗糙不堪,缝线也因承受不了这些东西的重量早已破开。
难怪方才搬她身体如此沉重,也难怪她不愿开口。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瞬之间,缪橙乐瘫坐在地,恐惧的感觉侵占了她整个躯体,她死死捂住嘴,怕自己再叫出声来。
但没过一会儿,又心惊胆战地将地上那些东西整理出来,跌跌撞撞跑去穆肃那处,拿给他看,并说明刚才的具体情况。
“杨露师姐……”穆肃似乎对她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还未出道家书院时,在散愿亭安排外训时,见过这位师姐。
倒是个有道心的,那时穆肃还以为这杨掌门虽平日里不务正业,但能教出个这样的人才也算不错。
未曾想,这些年没见到她,是因为遭这楼不扬毒手了,而她楼不扬反倒在这几年里,一跃成为众星捧月的二师姐,不知道她究竟抢了多少人的功劳……
穆肃思及此处,气愤不堪,朝关押杨露的那处方位叩头三下,悲悯的情怀涌了上来,随即暗下了誓言:杨师姐,小辈们定为你处理后事,报仇雪恨。
穆肃即刻吩咐缪橙乐去往富春寻自家师姐师兄等人,这边全权交由他来处理。
他站起身来,用力摇响牢房锁头悬挂着的定风铃,传唤门口神兽,决心为自己证言平反。
“我罪有疑!我罪有疑!阴牢神兽速来相见!”
门口的凌霜与凌痕听见这一声响,知道是里面的人得手了。
凌霜对凌痕轻笑道:“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宗梦堂了……”
此时富春之地,温城锦坊。
客栈内,颜书将一些疑点告知穆笙,穆笙面色惆怅,“你是说,你与楚风问出那李姑娘,当时是钱家与孙家来抢人,李家不同意,才遭到杀害。”
“可偏偏那赵三又说,李家是同意将李姑娘送去当新娘,而李四又很护着她。”
颜书点点头,“对,那日朝堂上,当我一提到新娘子三字,那李四就毫不犹豫认罪了,而李姑娘的言辞似乎也倾向是他李四所为。”
“那李家的死,有没有可能是因祭神新娘一事,李四把李思思藏了起来,而钱家与孙家以为是李家不愿意配合,再加上孙家本来就与李家存在竞争关系……”
颜书看着那四家的方位图,“那穆笙师兄以为,赵家与李家如此相近,赵三有没有可能才是真的窥见真相之人呢?”
“酒后胡言,不敢保证。”
这时,楚风、封令归、封琅月,还有缪烟波等一众尘修弟子也都回来了。
楚风说起方才的事情,则有不同表态,“酒后吐真言,人喝了酒之后才更清醒,只不过头脑昏沉,但更能做出平日想做却不能做到的事。”
他接过颜书手中的地图,“你们看,戌时李家出事,赵三膝下无子,若见证了这般场景,心里会作何感想?”
“再加上被两家打压,多年来怨气冲天,喝完酒壮着胆,到钱家门第宣泄,随即亥时,赵家便出了事。”
“从时间上来讲,这符合仵作说的赵家与李家遭多人砍杀的事实。”
“至于……钱孙两家的死……”说到此处,楚风突然不继续往下说了。
封琅月在外喊颜书道:“小师弟!小师弟!”
颜书打开门,“怎么了?师姐,有何要事?”
封琅月又见里面还有另外两人,平了平语调,端庄道:“你们查案一天辛苦了,喝不喝鸡汤?”
颜书不禁吐槽道:“嚯,师姐,你什么时候会做鸡汤了?”
“不是我做,是李姑娘说要答谢你们,若是要喝,她说可以马上宰杀一只现做给你们尝尝。”
颜书一转头,见楚风手中接着一张传言令,似乎是有要事,随即他开口婉拒。
“抱歉,宗梦堂有要事需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封琅月又见那穆笙,有些别扭,毕竟同封齐师兄以前没少与这家伙作对,但眼下既然齐聚一堂,过往云烟不必再记挂个没完。
于是又放下偏见,诚心发问,“你喝不喝?穆笙。”
穆笙走出门外,还是那股傲气,“不喝白不喝。”
颜书同穆笙还有封琅月来到客栈后厨院子里,只见封齐师兄正追逐个大公鸡,那大公鸡羽翼丰满,雄赳赳气昂昂,咯咯声响彻整个后院,而李姑娘则在一旁笑着。
好一会儿才让封齐抓到那只公鸡,此时这三人见封齐头顶插满鸡毛,忍俊不禁了起来。
“笑什么笑?”封令归察觉到头顶一副鸡毛冠,掸了掸。
“交给我吧,封道长。”李思思接过那已完全泄力的公鸡,拿起厨房中一把锋利的菜刀,卯足力气,在那公鸡脖颈上划上一刀,给它放放放血。
颜书瞧见这李姑娘手法娴熟,公鸡脖子上的刀口平整浅薄,越想越起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转头见穆笙也面色沉重,穆笙和他对上眼,二人心领神会,但也默契地不再多说。
饭桌前,封齐师兄一品那鸡汤,直夸道:“李姑娘好手艺!改日让我琅月师妹同你多学学。”
颜书则问起李思思将来的打算,只听她说:“我会守着李家,多挣些钱,好早日替我李四舅舅纳赎,流放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那你可听说赵三伯伯要收你为义女之事了吗?”颜书提了一句。
“知道,赵伯伯先前与我家生意往来较多,他说也会教我做生意。”
“他还有一远房表侄孙,青年才俊,目前在周县书院读书,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下个月安排见见面先。”
穆笙吃人嘴短,也慰藉她道:“李姑娘看得开便好,人活在世上,虽苦楚居多,但总归有一天,会得偿所愿。”
“我们修仙学道之人,也尚且如此,望你日后也能寻见珍重之事、珍重之人。”
“放下过往、抛弃仇恨,这样也不枉你李四舅舅护你周全。”
李思思听穆笙一言,连忙起身作揖。
“思思感谢各位道长为我舅舅据理力争,免去刑罚,日后在这人世间必定好生积德。”
随着李思思同赵三回到自家府邸,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再过两日便是年关。
颜书只觉好几日未见到书靳,不知他靳哥在做什么要紧事,问穆笙师兄也套不出什么话。
温城几十年未下过雪,临到正月竟下起白雪,封锦未曾在家乡见过这番景象。
“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是个好年。”封锦这几日在家中备好了上好的鹤氅,只待诛梦阁弟子们处理好事端回来过年。
“徒儿们都在做些什么呢?”
霜雪翩翩起舞,在这年关即将到来之际令这片土地变得更为安宁,街巷上渐渐空了起来,家门中传来更多的欢声笑语。
百姓们安家乐业,四处可见在清扫房屋,贴窗花,题春联,备炮竹,封家也不例外。
这时封锦的小外甥跑到封锦脚边,封锦蹲下身来,看着他好像当年的颜书。
“嘬嘬嘬……哎不是,这是逗小狗的,逗小孩咋说来着?”
封锦玩弄了一番,把这小孩闹哭了才开始不知所措。
楚风在宗梦堂处理大批今年魇梦击杀悬赏,发放各宗门年俸与嘉奖,排出明年的重要任务。
凌霜与凌痕陪同在一旁,三人共同整理全部卷宗与典籍。
凌霜一次性从藏书阁取来太多书籍,还回去时摞成一座小山,但又拿不稳,悉数坍塌,将凌霜埋在其中。
“命好苦……”凌霜故作奄奄一息道。
颜书接替楚风,多日来同缪烟波在各家各户盘查魇梦是否栖身,还叫来了明子怡一同协助。
封琅月与封令归还有穆笙则同其他木修开始打造木灵屏障,在根除当地魇梦的同时,可以防止外界魇梦的进入。
而此时的书靳……
“公子,这橘子好吃吗?”怀中俩女子柔声媚骨,娇软造作,衣着暴露,然而在这青楼教坊中,这等景象也是寻常可见。
“好吃好吃!”书梓潇勾起身旁那女子的下巴,眼神直勾勾的,说起话来更是轻浮。
“但比起美人儿,这玩意儿也只能是凡间俗物,唯有姑娘才是天人之姿。”
“公子,你讨厌!”那美人儿故作娇羞,一把推开他。
书靳此时正在温城西面,楼宅此处,以赐字示人,时不时便来这娱乐场所游玩,出手更是相当阔绰。
这一来二去的,这儿的人都唤他书大公子。
“书公子,好雅兴啊。”
眼前那女子轻纱罗曼,书梓潇看着这见过好几次面的女人,她面容娇媚,胜过在场所有戏子,只可惜是个心术不正的。
见她来此地,书靳内心暗道: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