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令避开她的攻势,瞅准时机往门口跑去。符链逆着方向朝女子猛力一击,他没收着力道,直接将女子震飞了回去。
白折在后面接住女子,口中不忘奚落一句,“原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谢以令没时间听他们变相吹捧,出了见春楼沿着街道一路快跑。离远了见春楼,最后一丝光亮也无,他似踏入了一片无边无底的不测之渊。
身后,那女子与白折不知为何没有追上来。
就在他打算接着之前感到不对劲的地方想下去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阿四的声音,“谢辞哥哥!”
谢以令心头一喜,连忙向四下看去,“阿四?你在哪儿?”黑暗中,他听见一道轻微的脚步声,随着距离声音也愈大,最后停在他面前。阿四一把抱住了他,“谢辞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阿四,你去哪儿了?不是叫你在屋里看着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四紧紧抱着他不放,“因为有坏人,谢辞哥哥,就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人。他有一支笔好厉害,画什么就出来什么。他还想闯进屋里,我为了赶跑他,就出来了。结果被他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现在才逃出来。”
谢以令摸了下他的头,来不及安慰,问道:“奇怪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
阿四松了手,仰起头看着他,“谢辞哥哥我带你去,我还发现了那个地方跟画卷有关系,上面也画了一座奇怪的山。”
奇怪的山?谢以令心里揣测,莫非是那倒春山?
他让阿四赶紧带自己去。两人夜间视觉极佳,周遭虽无灯光却并不影响行走。很快,他便到了阿四所说的奇怪地方。
是一处巷子尽头。
阿四指着那巷子道:“谢辞哥哥你看,那墙上就有画。”
巷子的墙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表面粗糙且凹凸不平。谢以令用灵力照亮那面墙,发现墙上画的跟酒楼挂着的那幅内容一样,都是枯败调零的倒春山景象。
突然,谢以令感到脚下一震,随即周围迸出数道光芒。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道诡异阵法中。
“阿四!”谢以令大喊了一声,却见阿四站在阵外,对他似笑非笑,竟是一副全然陌生的神态。
“玩阴的?”谢以令差点被气笑,“我本来就要入画,何必大费周章呢?”他说完,底下法阵启动,周身顿时感到一阵挤压的疼痛。
谢以令被法阵强行推着前行,一头撞在了巷子墙上,没了意识。
*
“谢辞,谢辞,醒醒。”
头顶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褪去重逢那时冻人三尺的冷意,显露出原本华丽低沉的声线。
谢以令一听,当即挣扎起来。他的双眼像第一次进画卷那样黏在一起,睁开很费劲。但他还是奋力撑起身子,一把扑在南宫赐身上。
“是你吗?南宫赐,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南宫赐的手覆在他双眼上,施了一道灵力。下一刻,谢以令轻松地睁开了眼,看见南宫赐脸上少有的惊讶神情。
“什么真的假的,”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睡了一觉,怎么还睡傻了。”
“这是哪里?”谢以令脑中一空,愣愣地问了句。
“画中。”南宫赐给他解释,“我们进来后,你一直在昏迷。”
谢以令盯着他,试图从一些细微的神情中找出他并非南宫赐的证据。
南宫赐任他盯着看着,最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把他推开坐了起来,“要不然,我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谢以令第一反应是看向他腰间佩戴的碧落,“画中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变幻出来,这算不得证。”
哪知南宫赐抬起手腕,用法术催动鬼契,一根红线出现在两人之间。他不知念了几句什么口诀,然后捏了自己手腕一下,谢以令跟他同时感到轻微的疼痛。
鬼契是没办法作假的,它既不能上碧落,也不能下黄泉,只能在真实的浩荡尘世间生存。
知道眼前的是真正的南宫赐,谢以令摸了摸鼻子,“哦。”
他站起来,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怎么学会鬼契的?”
南宫赐收了鬼契,起身道:“你留下来的那本书。”
谢以令恍然大悟后,又有些匪夷所思,“你不仅偷看,还偷学了?”
南宫赐没什么所谓道:“学了。”
谢以令昏迷的时间,他趁机熟悉了周围地形,这时他便带路往前走去。
谢以令边走边拱了他一下,扬了扬眉,语气带了几分调侃道:“看不出来啊扶风道长,竟然也学会这些旁门左道了。”
南宫赐眼神微暗,看不出什么意味,“倒春山到了。”
“这里就是了?”谢以令抬头看去,眼前之景,跟画卷上一模一样。走近了,才看清地面上确实是头颅,一颗颗挤挨在一起就像是破土而出的蘑菇。周遭怪石参差,似藏有野虎猛兽。
“好大一股腥气。”谢以令皱眉,看向南宫赐:“之前我们应该就是被埋在这里吧。”
南宫赐点头,道:“进去看看。”
一进入倒春山,谢以令便明白先前那股腥气为何如此浓重。倒春山外边最下面是荒凉的黄土堆,愈往山里,山路崎岖,道间白骨散乱持续了一大段路。
谢以令不慎踩中,连忙移开,地面的白骨瞬间碎成了粉末。
“这一路走来,有多少白骨了?”谢以令沉声道:“不像是山,到像是一处乱葬岗。”
“这些白骨何故在此,又是谁人所为,估计到了里面就知道了。”南宫赐说着,用碧落替他拨出一条路。
谢以令走上去越过南宫赐,又回头拍了拍他:“诶,南宫赐,这里阴气如此重,不如我们找一处空地,随便招个孤魂野鬼出来问问?”
南宫赐应了一声好,谁知这倒春山看着大,竟寻不到一块好地。两人走了许久,眼前除了白骨还是白骨。
谢以令的耐心在看见前面一堵拦路时白骨墙告罄,他直接一掌打去,白骨墙轰然坍塌,露出后面的墓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坟墓,他面上刚要一喜,突然半路神情一变,“南宫赐,不对劲。”
坟墓处赫然是谢以令先前撞见的阵法!
似乎察觉到有人闯入,一道邪力凭空打来,两人均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阵法?”谢以令正说着,突然几枚形状、大小如棋子的玉石朝他射来。他迅速躲过,催动灵力打向坟墓。
阴风骤起,一女子白衣如雪,乌发如墨,出现在他们面前。发丝遮住她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她形状姣好,颜色血红的唇。
谢以令第一眼以为是见春楼的面纱女子,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同一人。他与南宫赐不约而同相互一看,不知这女子来历,便想套些近乎:“那个,姑娘,有话好好说——”
说话间,一枚玉石倏地射来,击中他手腕,霎时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印。
“姑娘,”谢以令呲牙皱眉,揉了揉疼痛处,“我们是仙门中人,只是想来查一些事情,无意冒犯啊!”
南宫赐走过去,托着他的手背,仔细看了看受伤的地方,面色微沉,用灵力替他缓解疼痛,消磨了痕迹。
女子却不听他们的解释,“擅闯我禁地者,死!”一股阴风袭来,吹起她额前的头发,露出细弯眉毛下,左眼赤红,右眼银白的一双鬼魅异瞳。
万千玉石悬在半空,包围住两人,蓄势待发。风倒向谢以令那方,玉石也紧跟着宛如密集的骤雨打落。
地面上接连响起“噼啪”声,碧落挥舞间,则是清脆的“叮铃”声。
谢以令飞快甩动符链,只闻破空呼啸,不见符链真影。快如盾墙,玉石打不穿,攻不破。
胜负很快分晓,南宫赐注入灵力到碧落身上,一剑斩去,竟然将那坟墓直接劈成了两半。
谢以令心里想着罪过罪过,手上动作却没停,符链当即飞过去囚住了女子。他语气比先前严厉不少:“说,你是何人,为何帮着那白折在画中害人?”
“你们,你们对我哥哥做了什么?!”女子一听“白折”二字,反应极大一听。原本姣好的面容崩开一道裂缝,隐约可见里面被火烧过的痕迹。
“原来你们是兄妹。”谢以令道:“只可惜,为兄作伥,也罪该万死。”
南宫赐道:“你是鬼魂。”
女子道:“是又如何,你们仙门中人,还要管阴间的事吗?”
谢以令抱臂冷笑:“阴间鬼害阳间人,你说我们该不该管?”
白娍抬起头,瞪向他,“谁说我害人了?”
谢以令反问道:“你没害人,那这些满山白骨从何而来?你没害人,又为何要对我们出手?”
女子默了一瞬,道:“这山上的白骨与我无关,至于你们,谁知道你们来这里有何居心。”
谢以令看了一眼南宫赐,南宫赐接话道:“你身上煞气虽比寻常野鬼浓烈些,但确实不是厉鬼。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何在画卷中?”
女子挣了挣,发现没办法挣脱符链,很是识时务地回答:“我名白娍,这是我哥哥给我建的墓地,画卷也是哥哥为了保护我所为。”
谢以令道:“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害得他人丢失性命吗?”
白娍咬了咬牙,“你们根本不懂!这些都是画,根本不是真的。白骨,死人,全都是哥哥画的。鬼魂不能长时间待在阳光下,所以哥哥才为了我,特意画了这幅画,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