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镇里，酿酒并不仅仅是维持生计的一种手段。

除却交易，更重要的是，在这里，酒，在一定程度上，也和身份地位挂钩。

从事酿酒行业的人，酿酒技艺越高，越会受到人们的尊敬。

到达一定程度，像那几位一样，就能够跻身酒神镇最上层阶级。

就像赛提斯先生和诺尔伯爵一样。

不得不说，青年的提议很令人心动。

但是鲁纳尔也不至于，直接被这份心动冲昏头脑。

“最美味的葡萄酒？这可不是一个容易达成的目标，我很好奇您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或许，您是想向我兜售酿酒秘方吗？”这是鲁纳尔能够想到的，最为直接的，青年能够帮助他达成目的的方法。

但是意料之外，青年却摇了摇头。

在鲁纳尔疑惑的目光下，他面带平静的微笑，指了指窗口：

“不，这才是我想用的方法。”

鲁纳尔顺着他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

窗口处，先前四人之一的狼尾男贴在玻璃上，朝着他笑着眨了眨眼。

心跳停滞了一瞬，鲁纳尔的尖叫还没有从喉咙冲出，就被几步上前的青年先一步捂住了嘴。

……

按照夏殊异原来的想法，他是真的没想直接把鲁纳尔怎么样。

这个名字无从考证，显然是异端的私设。

虽然在外界评价里，鲁纳尔是一个待人友善、酿酒技术高超、产品价格又适中的好老板，但是这里毕竟是异端，所以四个人对于出自异端的评价，都保持了中立态度和批判精神。

夏殊异原本确实只是想和鲁纳尔先生谈谈，不过介于他自己一个人谈，确实没有足够的威慑力，所以用了点小技巧，表面装作其余三个人在楼下等，实则用等比傀儡偷换，三人悄悄地爬上窗户进来。

没想到，鲁纳尔居然一下子就吓晕了。

谢歧打开窗户后，和站在晕倒的鲁纳尔面前的夏殊异面面相觑，等到季昇和徐之都进来后，“啧”了一声，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语气评价道：

“老曹他们说的真是没错，人不可相貌啊，看起来最没有攻击力，反而是下手最狠的。”

洗不清的夏殊异：“……我真没做什么。”

“现在怎么办？直接带他走，员工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们老板失踪了，很快就会开始全城搜罗我们，要是异端不给予什辅助机制还好，他们不一定那么快找到我们。”

“但是一旦异端使坏，给了他们定位或者线索，我们就是真的和时间赛跑，不能速战速决，就只剩下被抓住，这种不太美妙的结局了。”

谢歧说完，十分随性地往沙发上一坐，

“虽然我挺喜欢搞事情的时候刺激性拉满，但是毕竟这是合作的多人行动，所以还是问问你们的意见。”

徐之已经开口道：

“我也不介意的。”

谢歧看他一眼，幽幽道：

“不，你介意。”

徐之：“？”

打劫事件在前，夏殊异对于谢歧的道德感并没有什么期待，眼下这一出，也让他确信谢歧不直接把人绑走，是因为顾忌到徐之。

季昇自然也明白，接话道：

“还是把人弄醒，让和我们达成合作，这样好一些。”

徐之闻言，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弄醒？泼冷水还是直接打？”

谢歧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用声音在他大脑里吵一下，也可以，还不会留下证据。”

夏殊异对于【尸路】已经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叹口气，赶在两人动手之前，先一步使用了【枯木逢春】。

季昇瞬间皱眉：

“你直接用异能，要起效，很可能会超负荷。”

夏殊异的理念是：“先试试，我有分寸。不然等他们一番折腾，即便把鲁纳尔弄醒了，也不用指望能好好谈合作了。”

季昇说的有道理，所以夏殊异这次确实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搞到超负荷，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刚使用异能没多久，鲁纳尔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声，居然真的醒了过来。

夏殊异：“？”

谢歧和徐之侧目，季昇没管地上的鲁纳尔，先往前几步走到夏殊异身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是误以为他又强行越阶使用异能了。

夏殊异想，关心则乱，要真越阶了他怎么还能站得住。

摇了摇头，想到些什么，他有些迟疑，但是鲁纳尔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到一屋子人，又要重蹈尖叫昏迷的路子。

夏殊异作为屋内，外形最没有攻击力的人，急忙迈步上前，蹲下来平视鲁纳尔：

“先生，抱歉，吓到您了，但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向您解释。”

鲁纳尔的尖叫在喉咙里硬生生卡住，哆嗦着身子：

“你，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酿酒配方、钱都可以，只要我有，别杀我，别杀我！”

这是把他们当成了谋财害命的歹徒了。

夏殊异平静道：

“先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想要您的配方，我们确实是想和您谈合作，谈一笔帮助您成为酒神镇葡萄酒领域，真正领军人物的合作。”

鲁纳尔还处在惊吓状态，夏殊异只好示意其余三个人都退开些，自己缓缓靠近：

“鲁纳尔先生，很抱歉，让我的朋友以这种有些粗鲁的方式出现，也很抱歉，小小地欺骗了您，但请您冷静一下，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真正顺利地展开。”

在鲁纳尔的视野里，青年清秀文雅的面孔始终平静而理智，也并没有因为想要劝导他而做出夸张矫饰的表情。

琥珀色的眼瞳在对视里，清澈得一览无余。

反而多了一种平静的真诚感。

维持着双手向上举起的安全姿势，身形单薄，确实没有什么威胁性。

鲁纳尔的心情渐渐缓下来，迟疑开口：

“你，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们想要帮您取代赛提斯先生和诺尔伯爵。”

鲁纳尔当即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的。且不说你们怎么做到，光是动机就站不住脚，合作的目的是双方受益，可是你们帮我，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方法刚刚已经告诉您了，至于动机——”

夏殊异的身形微微前倾，把距离控制在安全距离的临界点，让鲁纳尔整个人，被包裹进自己的眼睛：

“我们和他们有仇。”

鲁纳尔：“？”

“您知道，为什么他们掌握着，整个酒神镇最高端的葡萄酒生产权吗？”

鲁纳尔的视野里，此时只剩下夏殊异靠得过近的面容，他的思绪不禁被带着走，顺着刚刚的提问回答道：“因为，因为他们的配方最好？”

“不。”夏殊异突然拔高的声音让鲁纳尔吓得一激灵，接着，他具看到眼前一直保持着平静的青年，眼里居然显出了愤恨，

“因为他们卖的根本不是酒，而是人命。”

鲁纳尔懵了：“人，人命？”

“没错。”夏殊异不再看他，视线转向窗外，但眼眶里的一点红，明了地落在了鲁纳尔眼中，“他们，在酒里添加了那些肮脏的、会让人们上瘾的东西，所以显得酒的味道格外好。”

“而等到喝了这些酒的人上瘾了，他们就可以控制这些人，就会利用他们去做任何事。”

“这些人也就形成了，没有了自我的行尸走肉。”

“甚至可以被这些无良的酿酒商，直接杀掉，贩卖器官牟取暴利。”

鲁纳尔惊呆了：“怎，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夏殊异红着眼眶，猛地转过头盯着鲁纳尔，“我的姐姐，她就是被这些无良商家荼毒的一员！”

谢歧&徐之：“……这就是他所说的，临场发挥的艺术？”

季昇：“反正异端都说我们是演员了。”

谢歧：“当初他也是这么演戏骗你放松警惕，借此趁虚而入的？”

季昇：“不，这是酒神镇的大环境解锁的新技能。他以前懒得演戏。”

谢歧：“老曹和我说他在【七宗罪】里演小白花演得很好。”

季昇：“那就是对我懒得演戏，在我面前可以放心做真实的自己。”

谢歧眼神复杂：“……季队长，没想到您还是个恋爱脑。”

“这，这……你，你别伤心，我，我……”信息量过大，鲁纳尔一时没法流利地说话。

夏殊异盯着他，没放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看到了动摇、犹豫、茫然、无措。

但还不够。不够说服鲁纳尔真的和他们完成一场，可以真正打翻异端摆出来的温水的合作。

夏殊异沉默一会儿，鲁纳尔失魂落魄地盯着地板。

这样下去，可能就得启用PLAN B，让季昇他们的定位从威慑变成恐吓了。

但这其实不是夏殊异所希望的。

强制来的合作，效果永远都不如自然达成的。

而且这也会成为之后行动中，永远会存在的一个隐患。

就在季昇三人已经迈开脚步向前时，夏殊异眼神微闪，做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决定。

他轻抬起手，制止了几人继续靠近的行为，一段沉默后，突然眼神闪烁了几下，像是感知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你……”夏殊异很快收敛住惊讶的情绪，试探着开口：

“你很想你的妻子和女儿，对吗？”

鲁纳尔的身形，一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