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二房生儿子?”
宋德钟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伺候487也有些时日,知道这两人性情差别极大,但他头一次在果冻的眸子里看见了只有487才有的目光。
眸子像受了委屈似的打转,含着点潮湿的晶莹,他差点以为果冻要替487哭一场。
“属下只讲利弊。”宋德钟说:“若是遇上进退两难的时候,属下也只能以您为先。进谏是属下之责,听与不听是您自个儿的决断。”
外头的风呼呼作响,吹得门吱呀晃个不停。
“你讲这些都是别人的难题,和我妻扯不上关系。”果冻听着门声轰鸣,不由得心烦意乱。“是我家世微薄没有靠山,才只能跟着元汝干。西疆的民心所向更是上古遗事,如今局面只是延续他们未了的恩怨。这都是几十年累成的因果,怎能怪罪到我妻头上?”
“属下绝无此意。”宋德钟服了服,“老奴伺候您二十年,最盼的就是主上将来夫妻和睦,有个安稳家。”
果冻抬了抬手,宋德钟过去把那吱呀响的门给按严实了。
“但眼下难题便这样摆在这,这孩子一旦生下,您便会隐患重重。趁着如今月份小,对夫人身子的损伤也小,您该早做决断。”宋管家瞅着他,喃喃道:“老奴说过了,老奴的谏言皆以您的得失为先。您若是下了决心要和夫人破釜沉舟同生共死,老奴非但不拦您,老奴还愿意跟您一起去了。”
果冻想了一会,低声说:“这孩子……我去和他好好讲讲,只留在他名上也行。”
宋德钟瞅着他。“但您是独子,手握重兵,不能无后。您还得娶个二房,绵延子嗣。”
“我做不到。”
果冻躺到椅上,失神地望天。
“主子,您身家兵权不过是元汝一句任免的事。您身由己吗?”元汝苦笑道,说:“元汝不会喜欢夫人,您就不能喜欢。您要么换夫人,要么把元汝这主子换了,老奴说得还不明白吗?”
果冻快喘不过气了。
“您该未雨绸缪了。真到火烧眉毛那天,再找出路就来不及了。”宋管家望了一眼,披紧外袍,“局面就是如此,总督若是寻不到能平息疆民众怒的人,怕是只能娶二房。老奴能讲的已经都讲了,眼下该回去陪公……”他顿了顿,“该回去陪夫人了。”
“别让他察觉出来你与我聊了这些。”果冻趴在桌上哼唧,“他这今日心情好不容易才好了点。”
“知道了。”宋德钟笑道,“老奴就是嘴欠插两句话,怎能招惹了夫人。”
“举止上也别疏忽了,他心思细,半点异样都察觉得出来。”
“知道啦,你宝贝他,老奴用心着呢。”宋管家笑道,“臭小子,我伺候你的时候怎没见你这么较真过。”
“但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啥?”宋管家一愣,寻思不明白:“怎么问上这个了?”
“今日定亲还是他舅舅提的。先前我问他许多次,他都没应下来。”果冻说,“但他今日貌似又心情不错。”
“哎,夫人性子腼腆,你问那么直接,他哪回答得了。”宋管家笑道,“再者说,你二人从相识以来许多事都发生得太仓促,他又无亲父母依靠,孤身怀着孩子在异乡,犹豫不决是自然的。”
果冻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可得好好待他。”宋德钟拍了拍他的背。
“我自然知道。”果冻瞥了他一眼,“那你还劝我娶二房。”
“纳妾是无奈之举。眼下您若是能寻到稳住西疆民心的良助,自然不必行此下策。”宋德钟说道,“元氏两兄弟的战火愈烧愈烈,没准等不到元老爷咽气的那天就烧起来了。狡兔都懂三窟的道理,主子您怎会不懂提前留退路的好处。您若是觉得元谏容不下你,那便另寻出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元氏一家。”
果冻长叹一声,起身回房,宋德钟发现他最近的衣裳都穿得讲究多了。
“快些养好伤,过一阵子还有猎会呢。”
果冻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恩怨。
让他扔了正妻再娶二房,那真是徒成了依附元汝的行尸走肉,活成这样不如不活。
可宋德钟临走时提了这么一句,可以寻一个能平息疆民众怒的人。说起西疆民心,果冻还真想起一个人。
他害怕这个人,光是想起他的名字都怕。
这是个活在梁国子民噩梦里的名字。它像盘旋在梁国空中二十年不散的幽鬼,于世间遁形,却穿梭于每个心怀不安者的梦里。
窗外骤然一声轰响,一道蛇雷闪过,毫无征兆地撕破夜幕。大雨倾盆,狂风接踵而至,于漆黑的原野上空歇斯底里地悲鸣。
果冻瞥了眼黄历,今日六月初十,正是吴王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