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到这块表就想起你,我们蔓蔓啊,现在也在追逐属于自己的星星。”
文知荟含笑推给文楚蔓一个礼品盒。
文楚蔓一点一点地拆,满脑子却都是华芜憔悴的脸庞。
她靠近自己的时候,只差毫厘就要碰到她的脸了。文楚蔓当时被定在原地、分毫不得动弹,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目光稍微偏移,是不是就能看清华芜脸上的表情?
……铂金表壳包裹的深蓝色表盘映入眼帘,表盘上繁星点点,蕴含着整条银河的瑰丽。
文楚蔓被那块表惊得一愣,很快咧嘴笑道:“谢谢妈妈。”
她出门没抹唇彩,嘴唇有些发白。
文知荟一开始就注意到这点,只不过没有点明。现在文楚蔓看见礼物也反应平平,她不得不开始询问:
“不喜欢吗?”
女儿不可能不喜欢,文知荟知道这点。百达翡丽6102P星空腕表,她在欧洲看到这块表的第一眼就决定为文楚蔓买下,哪怕它价值千万。
这样的收藏品通常有价无市,饶是文知荟与那位收藏家交好、也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收入囊中。
时间、星空。星星就是她那明珠一般的女儿,在文知荟心里文楚蔓是颗星星,而现在她离开家、也开始追属于自己的那片星海。
任何梦想的实现都不容易,为纪念这次征途,一块千万的腕表算不上什么。
只是文楚蔓第一次脱离家里外出奋斗,文知荟更关心她的心情如何、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我特别喜欢。”文楚蔓摩挲着那块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不敢抬头看文知荟。
她晓得文知荟太了解自己,此时她情绪低落一定马上就被看出来了。与其让人担心,文楚蔓决定主动坦白:
“……妈妈,我心情不太好,遇到了一些事情。”
文知荟捧起茶杯,这里清场后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没有任何其他干扰,她能把女儿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被人欺负了吗?”她开玩笑道。
“怎么会。别人哪里敢欺负我,都是我欺负别人。”文楚蔓也笑,笑罢又耷拉下脑袋,“……我在节目组里有一个朋友,被公司压榨得厉害,状态很差。昨天跟着制片人去参加招商会,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了。”
她自然不敢向文知荟提及华芜,还有心里那些杂乱的情感。于是只能用其他事搪塞,希望文知荟不会发现。
文楚蔓对赵橙子的担忧同样出于真心,文知荟没觉得异常,点头思索道:“你在节目组的朋友,应该不是那个叫费琪的姑娘?我看她挺开朗。”
她没轻易对文楚蔓所说的情况发表看法。一来是她难免会代入自己的立场、把事情复杂化;二来她关心的只是文楚蔓而已,现实里种种险恶早就司空见惯,与其让她多难过一些不如早早揭过。
“妈妈看节目了?”
文楚蔓惊喜地抬起头,发现文知荟正自得地笑,她竟然知道自己在节目里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当然,登机之前缓存好视频、飞机上正好可以看,我还不算落伍吧?”文知荟对文楚蔓在节目里的表现如数家珍,“和你一起跳舞的女孩子,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甄晟的女儿对不对?我倒觉得她跟妈妈不太相像。这么看来,你在节目里交到起码三个朋友。”
文楚蔓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今天周日,节目周五晚才播出,文知荟平时有多忙她是知道的,特别是海外行程,竟然还能抽出空来看她的节目,还记得如此清楚。
她心情明朗小半,马上离座来到文知荟身边,用力和母亲拥抱数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她是失去了一个拥抱,但她还有很多很多。
难道和妈妈约定在这天见面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文楚蔓失落还不超过12小时就被家人轻轻托起,开始向上回升。
“不像吗?我觉得她们好像。”文楚蔓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观察起那块价值高昂的腕表,“甄依然算是童星,节目组在安排我跟她组cp炒热度呢,我好像占到便宜了。”
文知荟说:“可是我认为你的表现比甄依然亮眼,长远看来,说不定之后就是她占你的便宜了。”
真的吗?
文楚蔓从小就十分相信文知荟的话,此时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受到莫大鼓舞,好像胜利的曙光已经点亮半边天空。
她把那块腕表试戴上自己的手腕,黑色鳄鱼皮表带将皮肤颜色反衬得白皙如雪,抬手就能看见一方小小的星空。
文知荟猜得没错,文楚蔓会喜欢这块表的。她翻来覆去、绕着整个手腕把腕表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最后文楚蔓还是将腕表摘下,把那片星空暂时归还到小小的盒子里。
“我不能把它带回节目组里去。”文楚蔓凝望着它,表盘上两根指针提醒她时间流转、光阴难得,“妈妈帮我把它先带回家吧,等我回去再戴。”
“真的?”
“真的。”
文知荟就把那块表拿回到自己面前来,叹息:“看来你是认真的。”
女儿执拗起来,价值千万的东西也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哪怕目光还黏在上面,也绝不再碰它一下。
一颗星星想要耀眼,就必定悬挂在遥远的高空。文知荟本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看着文楚蔓独当一面的。
文楚蔓点头:“我是认真的。”
“做好独自面对一切的准备了吗?”
哪怕遭受不公的朋友就在身边,繁杂肮脏的名利场已经亲历。
“好像还没有。”文楚蔓诚实地告诉她,“不过我会尽力试试看的。”
文知荟失笑,如果文楚蔓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准备好,说不定她反而不会信。
这样也好,知道困难总是好事,好过一腔孤勇。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非得为难自己。”文知荟第二次对文楚蔓这么说道,“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和爸爸,任何需要都行。”
她看见文楚蔓点头,却点得相当漫不经心,一看就又没真的答应她。
文知荟只好把百达翡丽收回自己包里,它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或者说文楚蔓抵挡住了诱惑。
她吩咐侍者可以开始端来她们的午餐。她们时间都很紧迫,文知荟要回海市、文楚蔓要回海螺岛,午餐结束差不多就得各自出发。
文家没有那么多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文楚蔓开始吃盘子里香煎三文鱼的时候,文知荟忽然开口,差点把文楚蔓呛住。
她说的是:
“对了,我前两天还和宁术通电话,你跟他儿子不是一直关系不错?”
文楚蔓想到宁亦那张欠收拾的脸,嘴里的三文鱼都险些丧失甜美的滋味。
她简直不敢想文知荟突然提到宁亦是出自何种用意,马上撇清关系:“我是跟大家关系都好,不是只跟他儿子关系不错。”
“你紧张什么?”文知荟似笑非笑,“宁术好像着急给他儿子找对象,口风都探到我这里来了。”
文楚蔓无可奈何。
真是到年纪了,她那堆狐朋狗友里头就宁亦这么一个男人,都能拉出来强行凑对。
“那您怎么跟宁叔叔说的?”
文知荟说:“我说我提倡恋爱自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好好好,还是我妈英明。”文楚蔓暗自琢磨,不知道这个恋爱“自由”里面,包不包括性别自由?
“不过呢。”文知荟话锋一转,又叫文楚蔓提心吊胆起来,“毕竟是多少年的老朋友,我也没把话说太死,何况我还是很支持你谈谈恋爱的。”
“……”
文楚蔓郁闷地不肯回话,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其实今天之前,她也想谈恋爱来着。
那样旖旎的心思仿若稍纵即逝的海风,只短短存在了几天而已,又被击溃到被迫消失。
真是太过短暂的情窦初开啊,文楚蔓愤而咽下一口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