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中休整好了一晚之后,我们两个终于有了精力好好地游览起这修真界中屹立的‘魔都’城市。
白日的云都不像夜间那般绚烂,但却充满了生机,大街之上人潮涌动,沿街售卖与修真有关物件的小摊比比皆是。
甚至有的小摊为了揽客,直接把摊铺架在了半空中,专门吸引驾驭飞剑路过的修士。
各类商铺大大小小的横幅从空中降下,似帷幔般装点着这座仙人之城。
我带着薛惊澜仰起头满是惊艳地欣赏起这片繁华的景象,有些目不暇接,眼花缭乱,险些迷失其中。
这也不能怪我俩见识太少,当奇幻与古朴的中式元素互相交织,所诞生的这份绮丽浪漫,很难不让人心醉。
不过我也没完全忘记这次出来的目的,百门招新已经召开,我与薛惊澜已经错过了开头的前两日,现在得赶紧过去报名,以免错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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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打听过去,足足过去了一个上午,我们才在弯弯绕绕之下找到了太清仙门的报名地点。
该说四大门派的气性就是高吗?
举办招新大会,连块像样的指示牌都没有,主打一个爱来不来,过期不候。
抬手眺望过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从远处一直排到了跟前。
这太清仙门可真了不得,我们走的这么早还是没能赶上趟。
按理来说都到了快结束的时间了,应该没那么多人了啊?
排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小胖子,见我们这副茫然的表情,露出了嘲讽的脸色,趾高气昂道。
“你们都是打哪来的土包子,这可是太清仙门的招新会,哪怕到了最后一天,人都不会少半分。仙门大派的架子向来都高,一年来能挤进去的机会就这一次。他们向来都是到点招人,招满即走,可不会去顾那些没赶上或是来晚的家伙。”
他闭着眼头头是道地说着,一边点头一边对着我俩平头论足道。
“像你们两个这样的,只要再晚上片刻,就得与太清仙门无缘了!”
望着小胖子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我眼角抽搐着反问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只比我们站得前那么一点呢?”
细细看去,那个说得口落悬河的小胖子只比我和薛惊澜前了两个身位。
被公然打脸的小胖子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大声的叫嚷道。
“我只是睡晚了那么一小会儿,鬼知道他们排得这么快啊!”
“哦------!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我捂着嘴调侃道。
那小胖子最后急得都向后探出头来,非要与我挣个高下。
但是在看到了我身后的薛惊澜后他就愣住了,脸上泛起了两道绯红,扭捏地说道。
“你们既然这么着急的话,让你们先过去也不是不行。”
见这景象,我顿时笑出了声,差点连腰都没直起来,扶着薛惊澜的肩膀颤抖着。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挺上道的嘛!”
小胖子只是抱胸垂立在一旁,自以为是地傲了个造型,侧过脸沉声道。
“我这叫风度。”
然后,我笑的就更大声了。
身后的薛惊澜只是伸手向前一拧,我马上就不再吱声。
感受到身后犹如针刺般的视线,我瞬间脊背一僵,打了个激灵。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我大概已经被扎了个千疮百孔。
不敢笑了,已老实。
不过小胖子既然愿意腾出自己的位置来,我自然是一手笑纳。
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随着时间的推移,冗长的队伍一点点的在变短,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轮到了我们。
按照之前观察的流程,我将手腕递给了核验的接引弟子。
搭上去测过了我们两个的骨龄之后,那名太清仙门的弟子铁青着脸,语气中满是怪异地问道。
“你们俩男的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这句话在人群之中炸了开来,带着极强的破坏力,周围仍在排队的人不自觉地与我们隔开了一片空间,不约而同地用一种看变态的目光审视着我俩。
芜湖,社死的感觉突如其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刚刚还在给我们让位置的小胖子,现在脸上满是心碎的表情。
就连身后的薛惊澜,想把我给刀了的眼神也宛如实质。
此刻,我脑海中只闪过了一个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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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忙趁着薛惊澜还没爆发的时间,我把他推进了小树林里面,把衣服给换了回来。
带着凶狠的眼神,薛惊澜将换下来的女装就地火化。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他真正想火化的其实是我。
老实地蹲在了角落,我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只看见薛惊澜把烧掉的灰扬了之后,伸手指向我,面红耳赤对着我大骂道。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辈子你死都别再想让我再碰一次女装了,变态!”
捂住了双耳,我艰难地抵挡着他的咆哮,悻悻地跟在了身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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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两旁的路人都主动避开了我俩,让这份该死的羞耻感越发的汹涌澎湃起来。
薛惊澜的脸上全程都是一副森然之意,这个时候但凡招惹一下他,都有可能引起他强烈的反扑。
我是万万不敢去拔虎须的,但是就在迈步前的下一秒,脑中的警报神经骤然拉紧,第六感疯狂地鸣叫,危险即将来临。
一把抄起前方还未察觉到异样的薛惊澜,我带着他直接向着路边扑去。
紧接着,鲜红的血液从我们身后的位置飞溅而出,足足溅了我与薛惊澜半身。
脸上顶着点点血迹,我俩同时心有余悸地向着身后望去,只见一具死状极惨的尸身轰然倒下。
而出手之人,正是前方一名纨绔子弟的护卫。
瞳孔紧缩着,我望着眼前的这副景象,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虐杀,这绝对是一起毫无理由的虐杀。
如果刚刚我没有拉着薛惊澜避开,那么如今躺在那里的就会是我和薛惊澜。
这时我的手上传来了一道强烈的抓握感,侧过头望去,脸上染血的薛惊澜面目狰狞,飞溅的血珠有几滴进入了他的眼眶,刺激地两眼猩红。
他咬着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扶着头摇摇欲坠,似堕落的鬼魅,妖异邪魅。
这副模样很显然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我立即将他按到了怀中,借此遮蔽他人的视线。
浑身紧绷着,我死死地盯着前方正在把玩着手中折扇的纨绔公子,警惕着他和他身旁护卫的下一步动作。
只不过他根本对我没有丝毫在意,我如临大敌的模样就跟着路边的花草树木一般,看上去对他毫无威胁。
无视了戒备的我,那纨绔公子只是展开折扇,掩住口鼻,嫌恶地叫道。
“散修的血就跟他们自己的身份一样肮脏卑贱,竟敢当本公子的道,当真是罪大恶极。”
四周的人见状都远远地避开了这个玉面阎罗,深怕被牵连到其中。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竟无一人愿为这位不知姓名的散修主持公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紧握着拳头,捞着状况不明的薛惊澜,我亦是力有未逮地撇过了视线,漠视了眼前的这场惨剧。
可恶,我原以为到了这修真界中就可以逃离那份命不由己的束缚,可未曾想,如今依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人命,当真就如此廉价吗?
凡人之间互相倾轧,尚有情理可缘,可到了修士之中却反倒愈发直白丑陋。
望着地上模糊一片的血迹,我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一会,一段仓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是死者的亲友来了。
当真是可怜,修士大多都与凡尘断绝,像无尘镇那般仙凡混杂的地界终究只是极少数。
他们没有亲人会为其收殓尸骨,运气好的或许会有道侣,连道侣都没有的,就只能依靠友人。
那几人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伏在上面痛哭流涕起来,而后默默抬起头,带着仇恨与怨愤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真凶。
眼前发生的痛苦与憎恨,似乎半点都没有打动到凶手。
他甚至为此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一把收起了折扇,像是终于看完了一曲戏幕般,正欲兴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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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又是一记血光绽出,空中伴随着一人的惨叫声,一只断臂飞了起来。
雪白的衣袂飘扬,似在空中旋出了一朵白莲,衣带伴随着上面的配饰叮当作响,一同摇曳,缥缈虚幻。
随着银白色的细长剑刃一甩,上面沾染的血迹在地上转出了一朵温热的血花,剑尖仍在微颤。
一位面若冠玉,清冷孤高的白衣仙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顿时引起在场众人的赞叹惊呼。
有人高声叫道:“是凌重霄,太清仙门无妄仙尊坐下的大弟子,太清仙门的道子。”
这句话似点燃了锅中的热油一般,周围的人群纷纷热切的欢呼雀跃起来。
“道子来了,快来主持公道啊!那恶贼当街杀人,枉顾人命,快将他绳之以法!”
“道子休要放走了那恶贼,定要严惩不贷!”
“快来为我等主持公道!”
发冠上的玉珠微微晃动,系在上面的发带在珠子影响下摆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凌重霄转过头,剑尖直指地上哀嚎之人的咽喉,冷声宣判。
“当街击杀无辜修士,草菅人命,堕我太清仙门声名,今断你一臂,权作交代。元朗,尔可有异议。”
躺在地上的元朗捂着身上整齐的断口凄厉哀嚎,不断叫骂道。
“凌重霄你敢!你竟敢这般对我!杀!快给我杀了他!”
原本在他身边还气焰嚣张的护卫,此刻已然不敢动作,纷纷瑟缩着后退了两步。
太清仙门道子,无妄仙尊大弟子的身份,是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
更何况,凌重霄的修为实力皆在他们之上,不管谁上去都是自投死路。
元朗看着不断退缩的护卫,强忍着疼痛,爬起身大叫道。
“太清仙门丹峰长老元明子可是我叔叔,你们要是敢退,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好了,他这话一出,本来还在犹豫的护卫纷纷丢下了刀剑,转过头就迅速遁去。
凌重霄是必然打不了的,元明子是得罪定了,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微冷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未掀起波澜,凌重霄只是转过了头,在花团锦簇之下驾着飞剑飘然离去。
唯余一众看客依旧意犹未尽,一遍遍地传颂着他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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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拧着眉头,看着这情形不由地心生疑虑。
凌重霄真的有他所表现的那么好吗?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在元朗护卫出手的瞬间,他不及时制止。
而是等到那位无辜的修士被杀害后,才姗姗来迟,主持这晚来的公道。
一直注意着场内的我自然清楚,凌重霄前面所在的位置其实离这里并不远,至少以他的实力来说瞬息可至。
有修为和神识的加成,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过分巧合了,仿佛是刻意卡着在场众人情绪最为高昂的时候登场。
以至于所有人在看到他以后,就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
摇了摇头,其中的关窍简直令人细思极恐,让我对着这位仙门道子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寒意。
算了,左右这人和我也没什么关联,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将意识不清的薛惊澜抱在了怀中,我走到了这几位正在敛尸的死者亲友面前,闭上眼朝着他们静默地点了点头,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