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高温的巨人无疑是死透了，可全身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那双眼彷佛随时会再度眨动。

公生明拍了拍昭，让他在腹腔湖边降落。

“没有内脏吗……”透过血液，公生明看见森森白骨，“从前存在巨人这一种族吗，昭？”

昭摇头：“从未，那是其他神明的眷属。”

公生明想起昭提起过，白月女神是由于神战离世的。他蹲下身子，摸着巨人宛如火石般粗糙的皮肤，说：“看来血雾的作用的确是保护此地，那星辰之子究竟意欲何为？”

肉眼可见血雾会在镇压白汽时消耗，血族的能力无疑是最好补充剂，星辰之子一边放出神血的假消息吸引黑川家，一边又制造了黑血翅虫阻挠黑川家，前后矛盾的举措，是为了什么？

“黑川兄弟似乎不知道巨人尸体的存在，”公生明盯着咕嘟咕嘟的气泡，逐一提出自己遗漏的细节，“也不知道血雾的作用，他们是被蒙在鼓里？还是说，一开始他们就不承担守护的职责？”

一只蹁跹的白蝴蝶突破层层雾气，轻轻停在公生明的肩上，发出悦耳动听的女声：“您很聪明，明先生。”

如黑血翅虫一样精妙的仿生技术，出现在星辰之子精心隐藏起来的地方，优雅的通用语发音，公生明立即判断出了蝴蝶的身份：

“是星辰之子的会长，塞西尔女士吗？”

蝴蝶振翅，在公生明的食指翩翩落下：“很抱歉，暂时只能以这样的形象与您相见。但您的疑问，我会为您解答。”

“唔，我觉得我已经推理得七七八八了，您来回答是或否如何？”公生明自信道，如果说方才他还有诸多不确定，当下这位会长女士的出现，就是最后的佐证。

“是。”

这么快就入戏了吗。公生明开口：“首先，黑川家将此处视作禁区，是因为血雾，在出现神血消息和雾气显形之前，从未踏足过内部，是吗。”

“是，且最初，血雾中蕴含的神血纯度，远远高于现如今的血族，会隐隐压迫血族。”

“其次，黑血翅虫是为了收集血液，神血之湖的消息是为了引诱血液纯度高的黑川家，进入深处，死后再被雾气吸收。目的是维持血雾，是吗。”

“是，雾气日益稀薄，我们检测到了热气外溢的现象，却又没有复刻神血的手段，只能出此下策。”

“那么，雾气显形与血族能够操控雾气，皆是因为雾中的神血纯度降低了，是吗？”

“是。”

“最后，你们还仿造了女神的肋骨，用它辅以镇压巨人的高温，是吗？”

“是，幸得女神启示，我们在进行日常海洋巡防时，打捞上了神明的肋骨。两日前，它传下‘公生明是救世主’的讯息。”

白蝴蝶的声音轻柔和缓：“能再次听到祂的命令，我们实在怀念。不过，我们仍想考验您的能力——今日，‘虫后’被关闭的消息传来，我们就知道，只会是您。”

此时，关于沼泽之地深处的所有秘密，都得到了揭晓，除了，关于女神的问题。

公生明问：“为何女神不让黑川家负责深处的守护？”

“不死族获赐长生，自是为尽心尽力辅佐神明。那群蝙蝠，不过是自私自利偷喝神血的家伙，如何值得信任。”

这么看不上血族啊，怪不得用黑血翅虫炸起血族来，毫不留情。公生明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上古八卦，啧啧两声：“海洋巡防……是防范第十一次末日吗？”

“是，自从肋骨离海，平静些许的海洋再度活跃……我们脚下，是最后的陆地，决不能让海啸吞没。”白蝴蝶说，“关于末日，您一定还有许多疑问，若有空闲，请您到星辰之子城镇一叙。”

公生明答应后，白蝴蝶请求他再启动“母虫”、交托了两滴神血用以应付黑川后，飞走，昭这才出声：“主人，您好像很开心。”

“瞒不过你。”公生明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与阴谋论无关吧？所有人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为了女神。啊，忘了要回你的肋骨了。”

昭：“它也在为世界贡献力量，放在星辰之子手中也很好。”

公生明说：“不行，那是女神大人留给你的，再说了，我看他们研究得差不多了，再拿着也没用，不许反驳。”

“啊，忘了黑川还在外面晕着呢，走吧。”

昭紧紧跟在公生明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想道：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这么生硬。

总是很介意自己提到白月女神，为什么？昭想不明白。

按照塞西尔夫人的方法，公生明叫醒了黑川兄弟。

“阁下……？”

两双迷茫而清澈的眼神齐齐看向公生明，他不由得感叹：九十年的吸血鬼，几千年的不死族，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发生什么事了，公生阁下？”黑川朔晃了晃仍有些晕眩的脑袋，“我们是……受到攻击了吗？”

黑川望咬着牙，调用雾气：“我竟然没能察觉，还是星辰之子的手笔吗？”

巨人的存在依然需要保密，对此，公生明早就想好了说辞：“是守护神血之湖的神兽。”

“神兽？”

“果真有神血之湖？”

“对，血雾即是它的吐息，深处的温度居高不下，也是因此。”公生明娓娓道来，“它听我说了来意，允许我带走一点神血——但是，不可以再擅自搅扰。”

一提到神血，黑川兄弟立刻忘了其余，看着他们急迫的模样，公生明取出试管，递给他们：“喏，收好吧。”

玻璃试管中，一点鲜红尤为瞩目，随公生明的动作晃荡，也牵着黑川兄弟的心神悠悠。

“您小心点！”黑川朔屏气，全身血液在接过试管的刹那，沸腾、欢欣，“望，是神血无误。”

公生明轻咳几声：“记住，不可擅自搅扰了，清楚了吗？”

“是，阁下！”

瞧着雀跃的黑川兄弟，公生明呼气：算是遮掩过去了。

昭问：“万一黑川家真的再不踏入深处，要如何补充血雾的能量？”

公生明将星辰之子会徽取下，把“母虫”扔回原处，昭微微点头示意已再次启动。他说：“越是阻拦，越是好奇。既然确定神血之湖存在，他们便不可能再停下探索。”

“以退为进。”

返程的路上，公生明那一把火烧掉了绝大部分黑血翅虫，纵使“母虫”再度启动，也没有太多拦路虫。

公生明心虚了一下，心中嘀咕：该不会影响血液收集吧……星辰之子应该会派人补充的吧？

重新经过雾墙，阴冷卷席全身，公生明搓了搓胳膊：果然是和女神大人有关。但为什么不彻底解决这具尸体，以绝后患呢？

神意难测。

“公生阁下，再歇两天吧。”离开深处后，黑川望极力相邀，“白月女神城镇内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还没请阁下好好游玩一番。”

公生明原有此意，连轴忙了几天，他从大脑到身体都累得不行，恨不得睡上个三天三夜休息。

可星辰之子发出叙谈邀请，不仅为未解之谜，他也想赶紧要回那截属于昭的肋骨。

公生明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脖颈，说：“家里有事，我不多留了，我先祝二位成功提升血液纯度。”

“那就借阁下吉言。”黑川朔礼貌道，“下次，定会更好地招待阁下。”

话虽如此，公生明还是留下吃了顿晚饭，顺便等待苏文利来接他回家——总不可能徒步走回去吧。

苏文利亲热地舔着公生明的脸颊，差点掀了他一跟头。

“乖、乖，这么想我啊？”公生明被昭扶住，“我们回家啦，苏文利。”

高空之上，公生明吹着凉爽的夜风，享受着昭的按摩，喟叹：“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昭力度适中，按揉着公生明的肩颈：“谁让您是祂……选中的救世主呢？”

“你也会揶揄我了。”公生明努嘴，“我又不是为了女神大人才甘愿这么累的。”

“昭，给我讲讲末日的事情吧。”

“好。”

每次末日，皆有一个预兆：躁狂的海兽袭击船只。

随后，大海携着腥臭味高涨，气势汹汹地怒吼、淹没一切。

哪怕是极擅自然魔法的不死族，在末日面前，也不堪一击。

“不死族协助我进行了多次疏散、留存文明。”昭轻声，“他们的确是最忠诚于祂的种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相信。”公生明坐起身，向地面看去，“昭，黄金鞭也靠临大海，曾进行过相关工作吗？”

“是，巨龙一族在对付海兽与撤离民众的事情上，出过不少力。”

“看来，爸爸应该知道不少啊……”公生明望着尚且宁静的蔚蓝海面，上有劳作中的船只，“第十一次末日的时间，你能预测吗？”

昭顺着公生明的视线，看向这片历经末日却依旧充满活力的大陆与海洋，答道：“三至五年。”

“这么紧迫？”公生明骤然感到压力，“我还没学游泳啊。”

昭不禁一笑：“所以您得加油了，主人。”

还有答应米尔迦的体能训练。

公生明捂脸：“怎么到哪儿都逃不了游泳健身这两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