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还差最后一个！明!”
“一百！你做到了，明！”
伴随米尔迦激动的计数一同响起的，还有直播器流水似的打赏声。
公生明做完第一百个俯卧撑，强撑着翻身坐起，两指并拢按唇，送出轻飘飘的飞吻：“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做不到的哦。”
——“永远年轻，永远体弱，米尔迦可是轻轻松松二百啊！”
——“瞎说，我们明也进步很多了，从前连五十都费劲。”
——“不要对黄金鞭唯一纯种人类这么严苛啦！”
——“我的每周余兴节目，公生明的体能训练。”
——“遥想三年前瘦弱的一米七五公生小明，再看看如今的薄肌待发的一米八五公生大明，也真是颇为感慨。”
公生明扯了扯衣领，关掉了叽叽喳喳的直播器，喘气：“米尔迦，爸爸回来了吗？”
亚列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十公会议事了，召开三天，在此期间，黄金鞭的一应事务都由副会长米尔迦管理。
“说是由于海兽空前的活跃，商议对策要耽搁半天，明天才能回来。”米尔迦递来水杯和毛巾，“我明天要出一个护送船只的任务，明有兴趣吗？”
公生明往后一仰，躺在昭的怀中，让昭为他擦去汗水。他想了想，这个月的八个任务的定额确实还差一个，跟米尔迦一起的话，自己还能偷偷懒。
“好啊，那就拜托哥哥照顾好我咯。”公生明笑眯眯地应下，“任务内容发我一份。”
从半年前开始，海洋再度不平静，海洋巡防压力骤增，除星辰之子以外的所有临海公会，纷纷承担起了这份任务，大多渔船出海、行船玩乐，也会选择发出委托，保证人身、船只和货物的安全。
继米尔迦的体能训练之后，公生明找到派希亚惯例探讨了几个学术问题，吃过晚饭后才回到房间，看见窗台前有只白蝴蝶。
“塞西尔女士。”公生明坐下，微笑道，“有何贵干？”
白蝴蝶停在绿植上，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明先生，我想和您商议一些事务，很遗憾未能在会议上见到您。”
不好意思啊，对会长这个位置真是毫无兴趣呢。公生明颔首：“您请说。”
“一，为了一定程度上延缓末日到来的时间，我们决定将肋骨放回海中。二，近日，我们正在计划一次深海探索。三，请您以救世主的身份，协助我们进行这两项工作。”
听完白蝴蝶的发言，公生明抬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三年前，他本想取回属于昭的那截肋骨，可伊芙·范·塞西尔八面玲珑，以一通“不死族负责守护的区域委实太多，责任重大，若无肋骨辅佐研究，难以成事”的大义凛然把他的说辞都挡了回去，让他无话可说。
就连昭也劝他，肋骨在不死族手中更好，还能分担他的压力。
有巨人被仿制肋骨镇压的案例在前，公生明承认，塞西尔句句在理，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当下，他们主动提出要放弃肋骨，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我可以同意。”公生明开口，“但你们为什么不用仿制品？舍得肋骨再深藏海底吗？”
白蝴蝶失笑：“您果然还是介怀此事。明先生，不死族并无私心，请您相信我们对祂的忠诚与对世界的爱。不使用仿制品的原因很简单，我们尝试过多次了，再多的仿品，也不过沧海一粟，毫无作用。”
得知星辰之子是真心为海洋做考虑，公生明心中有数。
“把肋骨交给我。”公生明斩钉截铁地说，“我会让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白蝴蝶轻笑，“少见您如此强势。”
公生明竖起食指，晃了晃：“塞西尔女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您和不死族上下，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我——这个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只不过是出于对神明大人的敬仰，才对我有几分礼遇，不是吗？”
“那么，给我一个证明、不，征服你们的机会，神明大人的选择没有错，而我，也不会失败。”
白蝴蝶翼翅微动，扇起几不可见的风。
公生明也不心急，慢悠悠的在桌前坐下，浅饮一口昭晾好的温水。
“没想到，明先生年纪不大，雄心壮志。”白蝴蝶说，“那就请您放手去做吧，只是，还请带上我们的副会长佩格·瓦伦丁，为您提供些许助力。”
塞西尔会提出附加条件在公生明的意料之中，他举起茶杯：“合作愉快。”
将毫无意义的“神明启示”转化为切实的“合作共赢”，这才对公生明确有裨益。
白蝴蝶扇着翅膀飞走了，公生明扬起笑容说：“昭，你看，我说过会把肋骨拿回来的。”
昭边给盆栽浇水，边说：“主人，您不担心佩格·瓦伦丁有意为难吗。”
公生明按着指关节，咔咔作响：“我不是从前瘦弱的那个我了。”
昭环视屋内，视线掠过公生明闲暇时做出的暗器、毒药，点点头：“您说的是，这三年您在药剂与炼金术上都颇有进益。”
“还有，多亏你趁我睡着，”公生明幽幽地说，“硬把神之骨融合进我的身体的行为。”
昭罕见的让公生明的话落了空，手上忙着侍弄花花草草。
公生明撑着下巴，看着昭这副明显“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有问题”的模样，又气又好笑。
关于神之骨的问题，他俩其实起过不少争执——昭在这件事上，非常坚决，要求一定要是公生明融合。
公生明重组排列着神之骨，有理有据地说：“女神大人一米八五，我现在才一米七五，怎么融合？再说了，祂是女神，我是男人，怎么……等等？”
华美精致的短绒地毯上，摆放着除去椎骨、头骨、一根肋骨的白月女神骨架图，公生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等等，这副骨架……是男性的骨架啊？
“您发现了。”昭淡淡开口，“祂是位男神。”
公生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怪不得你和塞西尔，都以第三人称称呼‘祂’，从来不叫‘女神’。”公生明无语，“真是的，你们整个世界都一起泥塑神明啊？”
见公生明发愣，昭迅速收好骨头们，用言语转移他的注意力：“初版《历史神学》上说，世界由神明孕育而出，神将这一神圣职责赐予女性，希望世间生生不息。”
公生明被这一真相冲击到了，扶着椅背思考：“末日影响再加上除了不死族以外，生物长寿不过两百年，久而久之，传说相叠，祂就成为了白月女神。”
“是的。”
“真有你们的。”公生明问，“昭，祂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昭说话时顿了顿，怀念道：“白月与梦之神。”
白月与梦之神……公生明喃喃重复：“听起来像个很有想象力的神明。”
这个世界能够如此丰富多彩，想来也有这位神明的细心呵护吧？
唉。
昭悄悄藏好骨头们，听见公生明的叹息，问：“您怎么了？”
公生明站在全身镜前，嘟囔道：“神明大人太完美了，我自卑。”
昭走到公生明身后，像从前还待在他影子里那时一样，轻轻地抱住他。
“您为何总想与祂相比呢？”
“我那是比较吗？我是对自己高要求高标准。”公生明不承认，“我不能和你心目中唯一的神明大人相提并论吗？”
昭还没回答，公生明自顾自地接话：“祂很好，所以我理解你想复活祂的愿望。昭，如果……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想要复活我吗？”
昭捂住公生明的嘴巴，低声道：“您不会死。”
他在颤抖。
公生明身心一松，握住昭的手腕，安抚道：“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我以后还能叫祂女神大人吗？总感觉怪怪的。”
昭的额头抵着公生明的肩膀，没说话。
“别不理我啊，昭。”公生明转过身，“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抱歉，主人。”昭的双手无意识间握紧成拳，“是我冒犯了。”
本来还在闹别扭的公生明连忙哄起昭，叠声道：“没事没事，是我无端提死不死的，大夏天的太不吉利了。你这样很正常，好像是叫什么PTSD来着？我以后真不随便提了。”
昭没法落泪，但公生明毫不怀疑他在哭。
是想起白月与梦之神的死的缘故吧。
“我去洗漱了，不许哭了啊。”公生明刮了刮昭的脸颊。
夜晚，白月高悬，公生明抱着安抚玩偶睡得正熟。
昭动作轻缓地拿出骨头们，一一比对着，放进公生明的躯体里。
光华流转。
“这样就完美了，”昭的指尖虚虚抚过床上这具尚显青涩的人类躯体，“主人。”
第二天，公生明醒来就发觉了身体不对劲，这是昭首次违背他的意愿行事。
“结果也没什么用。”公生明进了浴室，“没见我的体能变好、超越人类。”
昭在浴室外，说：“但让您掌握各种族魔法了。”
公生明翻了个白眼：“平常我能随便用出来吗？”
“您若是想练成米尔迦那样的肌肉，我可以为您制订更合适的训练计划。”昭提议。
公生明赶紧拒绝：“不要，我很喜欢我的薄肌，不多不少刚刚好。”
老天，米尔迦那种肌肉型男？算了吧，帅是帅，可那不是他的风格啊！他是要走柔情蜜意陪伴型直播赛道的人，才不当孔武有力战斗型博主。
沐浴之后浑身舒坦，公生明刚躺下，就想起答应米尔迦的明天出任务，复又打开直播器，查看详情。
中型船只，两天一夜的游玩航线，很常见的任务，只是委托人不太普通——是富商曼尔斯家的大少爷要出海。
难怪能直接找上米尔迦。
坏了，这下还顺带有个他，岂不是让曼苏尔·曼尔斯占便宜了？
得想办法把这笔钱赚回来。
“明天出发，后天下午回航，”公生明算了算时间，“星辰之子那边还需筹备三天……刚刚好。”
“久违的事赶事了。”公生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末日前的宁静，终究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