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挪威那个小城镇出发,两个人过得不紧不慢,每到一处只停留一两天,却收获了别样的闲适——在与以往大相径庭的清冷北欧里,他们只有彼此的依靠。
一到冬天,北欧的夜晚便来的格外早。
城市笼罩在深冬的冷气流中,日照时间极短,往往中午吃个饭的功夫就已日落。午后短暂的白昼透着苍白天光,映照出城市尖顶与老旧石墙,更衬得街头层层积雪。莱尼戴着毡帽,跟汤姆一同在城区逛了半圈,发现这里的建筑比丹麦更古朴,还有当地独特的巨石基座。
比起哥本哈根,挪威的店铺种类没那么多,却多出数家卖滑雪器材与狩猎装备的门店。门口高挂的悬浮滑雪板令莱尼颇觉新鲜。她一时兴起给自己和汤姆各买了一套滑雪装备,汤姆翻了价格标签,看着明显超出标准的价格和兴致勃勃的莱尼,算了,随她去吧。
黄昏时分,两人去了海岸边。有一处峭壁能俯瞰大海和海港,远处山峦绵延,雪线清晰可见。莱尼裹紧围巾,呼吸里满是海风与雪味,目光却被天边的光色吸引住了。此刻太阳滑向地平线,天幕呈现朦胧的靛青与微微紫罗兰色,夹着淡淡金橘光。整片天地仿佛渐变的画布,传说中的“蓝调时刻”(Blue Hour)在这里展露出极致浪漫。
“哥哥,你看那边——好漂亮。”她伸手指向海天相接处的蔚蓝阴影,声音里带了点惊叹。
汤姆把视线投向她的指尖,见到远处仿佛水洗般的蓝紫交融,点缀在深灰色的海岸线上。
“嗯,确实。”他轻声回答,视线倏然移开;两人并肩站在峭壁边,任寒风卷起周身衣袂,蓝调把他们的影子扯得悠长。直到夜色浓郁得分不出海与天的界限,他们才下山返程。
离开挪威,签证继续一路畅通。他们转至瑞典境内时,已是圣诞后的第三天,12月28日。据说瑞典这段时间大多巫师也在休假,城市魔法区变得冷清。但两人意外发现,有个古堡遗迹仍开放参观,尤其对外来巫师有特殊优惠。瑞典的旅游业发展的比其他国家要好得多。
古堡遗迹矗立在一座冰封湖泊之畔。入目是一片茫茫雪原,残垣断壁的塔楼在寒风中显出寂静之美。听当地导游(一个热情的瑞典巫师小哥)介绍,这里曾经是北欧某位德高望重的吸血鬼的领地,后来衰败,如今只剩断壁可观。
恰逢夜晚集市,虽然圣诞节过了,但新年的气氛仍在,各摊位都摆出了热葡萄汁、香料蜜酒,还有外形别致的动物马卡龙。莱尼尝了口蜜酒,味道辛辣而回甘,很快脸染绯色,汤姆皱眉制止她还要继续品尝的手,她便老老实实待在汤姆身边。
那夜住在镇上一家民宿。民宿老奶奶友善地给他们煮了甜姜汤。据说是瑞典巫师的传统做法,融合了姜和淡淡的柑橘。莱尼抱着暖暖的甜汤碗,见汤姆轻啜姜汤时不自觉抬眉,便知他其实对这种甜辣滋味接受能力有限。
她噗嗤一笑,拉了拉他袖角:“哥哥,要不然别勉强喝了。”
只见他面不改色,竟然还是全部喝完了。
……
芬兰的冬季夜更漫长,常见“极夜”现象。有时白天只有一两个小时见到微弱的阳光。莱尼对着地图研究了良久,一心想看看极光。可他们到的地方天气一直阴沉,极光并不常出现。她有些郁闷:“是不是只到冰岛才能大概率看到啊?”
他们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逗留一天,领略了熙熙攘攘的中央市场,看见许多卖驯鹿用品的摊贩,颇具异国风情。汤姆对那驯鹿魔法鞍具并无兴趣,莱尼却觉得很新奇。她高兴地挑了一只可爱的驯鹿角形发箍,准备带回英国送给好友。至于极光,她听说只有运气极好的人才有机会在这阴天里撞见。她盯着灰蒙蒙的夜空,心底多少带着一丝失落。
谁知,傍晚时分,乌云竟渐渐散了。两人吃完饭回民宿路上,莱尼无意间仰头一看,意外发现北边天际泛起了青绿色光带,极光像丝带般在夜空摇曳。她惊呼一声,赶紧抓住汤姆的袖子:“哥哥,你看啊!极光!”
汤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淡绿与青蓝交错翻涌,如同丝丝绸缎,覆盖半边夜幕。她兴奋得在雪地跳了两下,忘记还穿着不防滑的靴子,差点滑倒,他下意识扶住她,低声警告:“别摔着了。”
她眼里盛满惊喜:“太幸运了,我本以为——”
“嗯,”他沉默几秒,唇边也浮现一丝淡笑,“真不错。”
莱尼转头时看见他侧脸映着碧绿微光,那向来冷淡的眸子如今倒像纳入了什么火焰,温度也渐渐升腾。她轻轻挽住他的臂弯,凑近他小声说:“哥哥,我发现你其实蛮爱看风景的。”
他微别过脸:“一般般吧。”
告别芬兰后,他们遵循既定的行程,在冰岛度过新年夜。
既然来了冰岛,不去蓝冰洞里徒步不是很亏嘛。但莱尼显然有更别致的想法,她打算直接住在里面。
寒风呼啸无垠,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莱尼兴奋得一路哼着小调,她同汤姆赶了一天的路,四周是绵延的蓝白色冰川,远处山脊被积雪覆盖,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能有一圈又一圈的回声。
站在冰原边缘时,风冷刺骨。莱尼用围巾裹住鼻尖,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两人一前一后走上这座冰原,脚下是厚重坚硬的冰层,走起来发出“咔嗒”的声音。远处山峦笼在灰蒙蒙的云下,时而能听见低沉的冰川裂缝的爆裂声。
“好壮观啊。”莱尼一路上东张西望,兴奋地掏出相机拍了好几张。她看着身边的汤姆,又开始使出各种撒娇手段让汤姆陪着她照几张合照。
这样的场景每到一个新国家都能看见一次,真是的,哥哥就不能配合点嘛!
约摸走了近一个小时,气温越发寒冷,雪面深浅不一,好在她们小心行走并没有出什么意外。终于看见前方幽蓝的洞口若隐若现,一股激动令莱尼加快步子,侧头喊道:“哥哥,我们快到了哎!那里——就是蓝冰洞吧?”
“别跑!”汤姆怕她脚踩空,还是提高声音警告。她回头朝他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一阵闷响从山体上传来——
“隆——”
那声音先是低沉,然后刹那间急促放大,仿佛重物从雪峰上滑落。莱尼脸色一变,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山崖上竟出现大片雪块松动,沿斜坡迅速冲击,形成雪崩的势头,夹杂呼啸气浪直往她们这边扑来。
“糟了!”她猛吸一口冷气,第一反应就是施声控咒,隔离噪音,再一甩魔杖,招来滑雪板给自己做高速逃离。她起脚一跃,踏板在冰上划出尖利声响,带着她向侧面飞速滑去。碎裂的雪浪几乎要追上她,却被她的矫捷操作甩出一小段距离,让她得以从危险区脱离。
另一边,汤姆也正要甩咒语阻拦雪崩,可那股雪浪比想象更猛烈,转瞬就将他半个身子淹没。他暗咒一声,连忙伸手使出魔咒来切开与掏通雪堆,但还是被无数碎雪一股脑冲击得深陷其中。冰冷的雪托住他,却要把他埋葬。
等他好不容易撕开一道人形通道爬出时,已是浑身没了力气,狼狈地跌坐在雪地上,呼吸急促得难受。他勉强聚焦视线,发现附近雪浪还在延伸,必须赶紧转移。
这个时候汤姆平常不爱运动的劣势就展现出来了,就算他脑子反应再快,身体却不一定跟得上他的动作,然而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慢半拍都是致命的。
莱尼飞速赶来,看见他半躺在雪窝里,衣物湿哒哒地贴着身体:“哥哥你怎么样了?快起来,我拉你!”她探身把他拽住,用咒语减轻身体重量,好带着他往安全处走。汤姆一手撑着魔杖一手抓她袖子,咳嗽两声,嗓音低哑:“……还行。”
两人互相搀扶,一路挪到那座蓝冰洞的入口。莱尼抖抖满头雪花,看见汤姆浑身湿透,霎时担忧得不行:她很怕哥哥被冻出病来。
接着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被冻傻了。
两人身上是有隔绝雪花的咒语的,所以雪融化根本影响不到她们。只是莱尼刚才一顿操作的时候,自己把咒语撤掉了,才会被冻到。魔力有限,一个人也没办法同时操控五六个咒语呀。
但是汤姆没撤掉,毕竟他还尚在反应中。那层看不见的屏障能挡住外界,却阻止不了内界。也就是说,他身上湿透并不是因为雪,而是汗水,以及内热外冷所造成的水蒸气。有加强的保暖咒在的情况下,他不会被冻到那种程度的。
莱尼找了块平坦的冰面,掏出那只超大空间扩展帐篷,抖一抖立在地上,再施“固定咒”稳住篷脚。
“快来,哥哥!”她招呼汤姆先钻进去。
帐篷外看仅能容纳两三人蜷着睡,可一进门就豁然开朗:宛如豪华大平层,两间卧室加一个宽敞的客厅与浴室,甚至还有个书房。各种设施应有尽有,除了硬件外,软包也做的漂亮。
“我们才不会委屈自己,”她骄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拔出魔杖给室内补了几道升温咒,又给汤姆找出浴巾,“你先去洗洗澡,这样太难受了。”
汤姆并未推辞,他本就无法忍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浴室水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莱尼在客厅为两人做了热茶,顺手用打扫了下地上的雪水和泥泞,只听浴室门忽然“咔嗒”开启,她侧身一看———
汤姆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赤裸着上身走出,露出一身纤长而结实的线条。皮肤在灯光下呈现淡淡的暖色,却能看清精瘦的肌理,那副骨架,即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纤薄,又带着成年人的宽肩力量感。肌肉不算夸张,薄薄一层显得十分干净,锁骨削瘦,自上而下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小腹与人鱼线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浴巾下,性感又克制。
但凡现在换个人出现在这,鼻血说不定都要止不住流出来了。
莱尼根本想不到她一转头会对上这副画面,顿时整个人呆住,心脏猛地加速。“呃、哥哥……”她磕巴半天,吓得差点把魔杖扔了,“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脸上燥热得惊人。
汤姆显然也没料到她正好在此处,但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地停下脚步,也不回浴室拿衣服,好像故意观察她的反应,面色淡然:“这屋里暖气够足,我就随意一点。”
她喉头一紧,耳朵发烫,视线不知道该落哪儿。她极力移开目光,却又被这一幕弄的魂不守舍,一慌之下只得伸手捂住眼睛,嘴里哼哼唧唧:“你、你快去穿衣服啦,这样会感冒的。”
他看她这副窘样,突然就想逗逗她,索性往她面前走近一步,“我没那么脆弱。”音色带着洗澡后残余的潮气,他的浴巾随步伐微颤,显得更撩人。
她感到那股湿热气息逼近,血液在脸颊烧灼一般,“别、别过来!”她差点跳起,整个人慌乱得不行,抬手想推他,却又不敢真碰到他赤裸的胸膛,怕自己更失态。
汤姆目光微敛,轻笑:“看都不敢看我?”
莱尼羞得无地自容,也只得硬扮严肃:“我看你干吗?快穿衣服、穿衣服……”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被他一眼瞧出心虚。两人僵持几秒,他终究不再逗她,扭身走向卧室。莱尼在指缝中看到汤姆的背身,腰际收得很窄,从肩到背部的肌理堪称石膏雕塑像。
直到房门关上,莱尼才扯下捂住眼睛的手掌,呼出一口长气。脑中飞速闪过那清晰的人鱼线与紧致腹部……她立刻使劲甩头:“别想别想!”可越压制,那种异样心跳越明显,“啊啊啊,我快疯了!”
不是!到底为什么哥哥突然就这么出来了啊!怎么回事!